第二十二章 葫芦案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明，柯元吉就出发回乡了。这一夜，柯捕快都没怎么睡好，脑中总是想着迁移村民的朝令一事，至于上青村丢牛一案，好像一点都没去考虑。
　　等赶到乡里，未到升堂时间，衙门还紧闭着。
　　站在乡衙大门口，柯元吉一时不知道是在这里等上一会；还是直接去拜见乡首。
　　正在犹豫间，就看见了个熟人。
　　柯元吉快步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将那人吓了一跳，原来是衙里的书记严顺之，一位做了一辈子书记的小老头，平日里常常被人喊做老严头。
　　严顺之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捕快头领柯元吉，不由得问道：“柯捕首不是去上青村查案了吗？怎么，此行如此顺利？”
　　老严头以为丢牛案告破，柯捕快一大早就回来结案的。
　　柯元吉摇摇头，没有说话，老严头立刻也反应过来，就算丢牛案一日就顺利的告破，也不至于一大早就在衙门外等着。
　　这柯元吉也是几十年的老公差了，难道还会忘了衙门升堂的时间不成？
　　于是，老严头又问：“是有事要禀报乡首大人？”
　　柯元吉点点头，问道：“你今日怎么也这么早？”
　　“和你一样，有事禀告乡首，所以来得早了些，既然碰见了，那一起，如何？”
　　“也好，升堂还有段时间。”
　　两人说话间，就结伴从一旁的侧门进了衙门，乡首的府邸就在这乡衙的后边。
　　乡首盛明之正在喝粥，放下碗后，看见自己的两名下属站到了厅门口，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起身迎接两人。
　　“柯捕快，你一大早赶回来的？上青村一案如何了？”盛明之也没客套，直接问道。
　　老严头见乡首直接问向柯元吉，就不再开口，在一边寻了个椅子，先坐下了。
　　柯元吉回道：“启禀盛乡首，上青村丢牛一案暂未有进展，不过……”
　　盛明之没有开口，静静地等待柯元吉继续说话。
　　“不过昨晚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属下一时难以决断，只好一早赶回，向大人禀告。”
　　“哦，能让你一大早就赶回乡衙，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盛明之奇怪地问道，旁边的严顺之也一脸好奇。
　　于是柯元吉就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从柳广省找自己开始，一直到自己带人到柳三风家亲自询问详情。
　　盛明之听完后，一声不吭，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忽然回头问严顺之：“老严头，你怎么看这事？”
　　严顺之被问的一愣，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一下说道：“乡首暂不要问小老儿的看法，先听完下官要禀告之事再说。”
　　“哦？”这一大早的，两人连番给自己惊喜啊，盛明之愈发好奇问道：“严书记要禀的有事何事？”一时之间，也不叫书记“老严头”了。
　　“是这样，昨晚乡里的下荷村村正赶到小老儿家。”
　　盛明之插口问道：“下荷村？村正为何不直接来拜见与我？”他这么问，是知道，如果是私人交情，相互来望之事，老严头还不至于一大早的，不等乡衙升堂就直接来找自己。
　　果然，老严头接下说的话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下荷村的村正姓严名田之，乃是小老儿的堂兄一支的亲戚，是因为赶到乡里，天色已晚，再加上与小老儿熟悉，故直接到了小老儿的家里。”
　　老严头继续说道：“下荷村的村正赶来乡里，本是想向大人禀告一桩案情的。所以我一早就赶来，等不及升堂就来寻乡首大人，正巧在衙门外遇见柯捕首，就约了一同进来。”
　　盛明之点点头，拿起桌上刚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见两位下属也和自己一样，端起仆人刚奉上的茶水喝了几口。
　　“那下荷村村正要禀告的是什么案情？”，盛明之问道。
　　“据那下荷村村正所说，下荷村前几日走失了几名儿童……”
　　老严头话未说完，盛明之“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有些恼怒的问道：“老严头你也是老衙役了，走失儿童一事，岂能不当回事？为何昨晚不连夜禀告与我？”
　　按大陈律法，有关于人口走失，人命等关系到百姓的案件，皆为首要大案，无论各级衙门，只要得知有此类案件的发生，不论何时何地，都要紧急处理勘察。
　　而儿童走失，多半关乎到人口贩卖之事，弄不好就会出人命大案，那可不是他盛明之一小小的乡首能承担的，真要说起来，上上下下，没人有资格可以对这类案件视而不见的。
　　看到盛明之这一跳而起，老严头知道乡首误会了，赶紧上前和柯元吉一起扶住了乡首，口里道：“乡首先听小老儿把话说完。”
　　盛明之只好坐下，也感到自己有些急躁了，自己的这位下属，平日里可不是糊涂蛋，否则也干不了一辈子的书记。
　　“走失儿童是事发在深夜，但是家里大人均是一无所知，第二日清早发现后，报与村正，严村正即刻发动村里的农户寻找。”
　　老严头知道乡首着急，这会儿就说的很快了，“可寻找了半日，一无所获，村正着急，准备向乡里禀告。刚准备往乡衙赶路的时候，有人家发现，自己昨夜晚丢失的小儿正躺在床上睡觉。”
　　村正也就顾不上往乡县衙赶了，去到那家人家，果然如其所言，那丢失的小儿已然回家，正在床上呼呼大睡，也不见有其他异状。
　　正要将其唤醒时，又有人家来报上相同的消息，村正很快发现，报昨夜丢失的儿童，都已经回到了家，只不过被家人发现时，都是在熟睡中。
　　“村正只好将大夫请来，一一将各家小儿唤醒，询问情况和检查身体，各家小儿都没有受伤的情况，但是都说不清楚昨夜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回到家中的。”
　　“村正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丢失的儿童都完好的回来了，于是决定暂时不进乡里了，看看情况再说。
　　这样就一直到了昨日，村正发现小儿举止都很正常，但是精神却都不太好，请来的大夫查验之后，都说不出原因。”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事关重大，于是昨日下午就向乡衙赶来，只是动身太晚，到了乡上，衙门已关，所以就寻到小老儿那里，找个地方歇息一晚，聊天时，就将村里的这个情况告诉与我。”
　　盛明之听完，才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态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自省这些事情的时候。示意老严头喝口茶水，然后问道：“那严村正现在何处？”
　　“现已到衙门外等候升堂了。”老严头回道。
　　“我且问你，那为何今日不等升堂，又要起早寻我？”
　　“哎哟，盛大人息怒，我这小老儿，年纪大了，真的不济事了，严村正决定向乡衙禀报此事，来得很急，是因为听到另外一个消息。”
　　在一旁仔细听着的柯元吉一愣？怎么都这么赶巧，这严村正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柯元吉望望盛明之，又看向了严顺之，心道，你这老严头，说话总是大喘气。
　　喝完茶水的严顺之向盛明之道：“乡首可知那下荷村在什么位置？”
　　盛明之立即问道：“在什么位置？”
　　柯元吉在一边接口道：“莫非也是在洛水河边？”这一问，问的倒是福如心至，下意识地就开了口。
　　盛明之听见，也瞬间反应了过来，两人一起看向老严头。
　　“正是这样，那严村正也听到传言，对岸齐国的村子也出了此等事情”，说到这里，老严头总算将事情经过讲完。
　　盛明之和柯元吉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都各自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还是盛明之回过神来，吩咐道：“具体情况，还是问问下荷村村正，现在即可升堂。”
　　升堂倒是很迅速，那位下荷村的村正是位口齿清晰的中年人，很快就将案情（或许都称不上案情）经过讲述清楚了，和刚才老严头说的并无二致。
　　盛明之一时也无从所断，只得好言安慰了下荷村村正几句，并言明自己会派得力捕快去实地查勘，然后打发村正回村了。
　　自己的得力捕快下属正在乡衙呢，那丢的牛没有找回，自己也没别人可派啊。
　　回到后堂，盛明之只好和柯元吉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发生了下荷村的这件事情，盛明之也没耐心仔细询问上青村丢牛案的详情了，干脆直接问柯元吉能否快速破案。
　　柯元吉摇摇头，其实他一早赶回来，一是将得知的对岸齐国的消息向盛明之禀报，二是自己昨日在上青村巡查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查下去了，回来看看乡首盛明之是否有什么新办法。
　　这下倒好，牛没找回，人又多事。柯元吉只好实话实说，根据他的推测，这丢牛案一时间是无法查破的。
　　盛明之想了一下，下了决定，对柯元吉说：“那就把上青村的案子先丢一下，让其他捕快尽快回来……”
　　随后看到柯元吉要起身，制止道：“我另派脚程快的去通知他们，你不必再劳累奔跑。今日就在衙门等其他捕快回来，然后休息一晚，明日带上位最好的大夫，赶去下荷村，看看能否有所发现。”
　　柯元吉见盛明之已经下了决断，只好点点头，见到盛明之不想再说话了，就退了下去。
　　盛明之独自一人在后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等他慢慢地踱步到前厅，自己每日办公的公案前，发现一封加了密戳的公文正躺在大案之上。
　　这类带着密戳的公文，一般都是上面下来的紧急公务，乡里的上级就是郡，郡里有专门放送公文的修行者，一般称之为“风信者”，专门为朝廷送需要急达的文件，但是送至即回，不用等待回信，所以盛明之很少能看到“风信者”。
　　盛明之忍住心中泛起的不好预感，打开公文的手都感觉有些不稳。只见密信上有两个大字“急令”。
　　一目十行的看完公文，盛明之冷静了一下，略微整了整仪表，口中大声喝道：“来人！”
　　吩咐衙役去寻回刚刚离开的严顺之。
　　等候的时间，盛明之有条不紊地将记录上青村丢牛案和笔墨才干的，下荷村走失儿童又离奇返回一案的案情记录封存起来，让衙役送去存放。然后腾空了自己的公案。
　　忙完这一切后，盛明之靠坐在公案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双目盯着衙门之外，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