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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满月将落 / 第五章 小乞儿

第五章 小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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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里,洛离醒后,在红衣女子与赵安宁步步教导之下,他终于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意识,将自己沉浸入识海中。红衣女子也与洛离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与赵安宁会寄居在洛离的识海中,只是赵安宁听完她的解释后,神色有点复杂。
  她说,当初自己为了避免被三魂融为一体,选择了自毁肉身,从宇外陨坠人间两淮境。幸而得赵安宁的诛侯剑藏魄入洛离体内,又得部分鱼骨之力温养己身。
  只不过,如今自己三魂重聚,若是久居于洛离体内,必会给他招来祸乱。而她又与藏书阁那个老人有过约定,会在洛离危难时保他一命,虽然不知道女子真实想法如何,在洛离危难之际是否会对他伸出援手,但至少现在,她对洛离说了这件事情。
  而关于占据洛离的身体与三魂进行过短暂交手的事情,女子只是顺便一带而过,倒是赵安宁,认认真真地与洛离低头道歉了,他曾几次利用洛离的身体,去见一些人,去做一些事。
  即便赵安宁不肯细说,洛离也能猜得到一二。姚远怀与他提过,是赵安宁杀了余荫,难怪姚远怀当时不想与自己解释那么多,却又把《摄神》硬塞给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洛离有些愁闷,为什么父亲不想与自己明说?
  少年倒是忘了,那一天,老人曾问过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尽管他现在给出的答案已经有所不同,可当时,他说的,就是想做个普通人!
  普通人能够死而复生吗?普通人的身体里会有其他人的魂魄吗?普通人会遇见这么多的荒唐事情吗?
  所以,少年最初给出的答案,注定无法实现。他的经历就已注定他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也难怪老人当初会说现世安稳,即为大幸。老人早已预见洛离的未来,可他也并不知道那样的未来该如何让一个少年去独自承担。
  而赵安宁在听女子说完后,他的记忆里多了一些画面。那是一场猩红色的雨,腐蚀了自己的蚕丝玉缕衣与携带的众多法宝,还摧毁了他的肉身。若非诛侯剑与他魂魄交融,恐怕这世间,早已没有赵安宁!
  就是因为她的缘故,自己只能寄居在洛离的识海中,像个丧家之犬地躲着姚远怀,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不得不亲手杀了余荫,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都是因为她!
  赵安宁拳头紧握,诛侯剑在他身侧显化,剑气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若非是她,事情怎会变成这样?若非是她,自己又怎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做人?
  赵安宁怒极,他咆哮着,握剑冲向红衣女子。
  虽然两者实力如萤火与皓月,但赵安宁还是对她挥动了长剑。是她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这么多天的隐忍以活,他自己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剑锋穿过女子后背,剑尖从她的腹部破出。
  “发泄完了吗?”红衣女子抵住心口剑尖,一寸寸将剑抵出身体,“赵安宁,给你个忠告,在你没本事,又想有所成事的时候,就乖乖收起你的獠牙!我可以忽略你这一次的冒犯,但诛侯剑救我的恩情,也就此一笔勾销!”
  “洛离,如果你也有脾气的话,可以趁现在,正好让我把人情一并还清了!”
  洛离低着头,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与两淮圣人,有交集吗?”在自己的体内遇见赵安宁,还有另一个女子的七魄,洛离愈发觉得自己身在局中,这些日子里他总有种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感觉,有种莫名其妙地忙碌感,却又想不出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不认识!”女子言简意赅,“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别去招惹那个老头。我落入人间时,曾有那么一刻,感受到两淮山的不同寻常!也正因此,我才选择此处作为落点,想要赌一场,如今看来,虽说局势于我而言并不算好,但也比我预料中的要好很多了!”
  洛离没有再问问题,而赵安宁,也已收回长剑,一个人坐在远离女子的地方发着呆。诛侯剑对她的伤害,近乎于无!“算了,再告诉你个事情好了,就算逼你杀了那个女孩的补偿!这柄诛侯剑,是混沌之宝,和你有缘,你可以随意操控他,但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不能算作是它的主人,我也不是。如果以后,你快没命的时候,可以躲在这柄剑里,至少,它能护你不死不灭!”
  赵安宁狠狠地盯着女子,他那么凶狠,却又那么可怜。
  洛离则是一直在默默复盘着之前发生过的许多事情,老道人的那一句求诸人不如求诸己,当初的他,并未听懂,如今恍然大悟,却又过了那个时间。
  如果早些听懂,是不是余荫就不会死?
  少年看着赵安宁,忏愧地低下头,兜兜转转,许多事情似乎都与自己有关,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有些害怕,倘若自己真的身在局中,那么月盈那些逼他离开的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吗?
  少年想到这里,意识猛然从识海抽离。他整个人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再问问姑娘,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匆匆起身,随意地洗了个脸,就准备出门而去。这时候天边才露红霞,戴忘书都还没去姬府,洛离便已准备出发。
  只是在他偷偷翻出院子后,很快又翻了进来。因为那位老道,就站在巷子口,在等着他。
  齐元问伸手作引,“贫道斗胆猜测,洛信士现在有很多疑虑。贫道受两淮圣人之托,请洛信士上山!相信两淮圣人,会给洛信士解答!”
  洛离看了他一眼,默默爬上院墙,回了府中。他招来钟城,三番五次地叮嘱对方,亲自去九影山中请老神医出面,带老神医去温杨村去替月盈查看病情如何,再帮村里一个叫作温岐的男人,查看腿伤是否可以恢复!
  在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又让钟城通知姚远怀,两淮圣人请自己入山!
  他很聪明,没有悄无声息地跟随齐元问去两淮山,他的猜测中,那位两淮圣人将他揽入局中,本身对他的态度,或许就非善意。所以为了确保能从这场鸿门宴中全身而退,他必须让姚远怀知道自己去了两淮山!他相信在自己陷入危难时,父亲会想尽办法救他!
  洛离跟随两位道人离开不久后,姚远怀就已收到钟城的消息,他悄然尾随着三人。而在这期间,戴忘书也走进清蛰街道,逐渐走向姬府……
  一路上,洛离的识海之中,红衣女子一直尝试着劝说洛离不要登上两淮山,停在山脚下更为稳妥!若是贸然登山,恐怕她自己都性命难保,就更别提洛离了。
  即便知道对方更多地考量是出于私心,可洛离还是采纳了她的意见。他比女子想的还要谨慎,他停在牌楼的小道前就不再前行。“两位道长,不知两淮圣人召见晚辈,所为何事?”洛离停下后问道。
  齐元问看向两淮山,并未回答洛离。
  洛离缓缓闭眼,再睁开眼时,他说:“两位道长可知否,修道之人,何处是出路?”
  两淮山麓处视野开阔,西南方不远,便是樊湖,山水相望的格局。老道一脸悲哀,强硬说道:“请洛信士上山!”
  “让那老东西下来!”洛离的识海中,他早已在闭眼时主动让出身体的操纵权,让红衣女子来处理这个局面。
  老道人默默退后,空间如水波荡漾,两淮圣人自山道上出现,向着洛离走来,“当初我信了烛龙,任由你逃入诛侯剑中,本指望你能助我等功成!可你接连阻碍计划的进行,先是三魂要与七魄厮杀,伤他肉身,现在你又明里暗里助他修行,想要毁我计划!”
  “你现在从他的身体里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与你合力磨灭三魂中的意识。”老人不想再这样放任下去了,若是由着她胡来,恐怕所有的付出都要白费了。
  洛离在识海里听得真切,听到两淮圣人如此说法时,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己早已被纳入局中。就是不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局,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听老人的意思,他似乎还挺重要的。
  “洛离,我答应过你家那老头,在你危难之时保你一命。”女子于洛离识海内发声,“你的身体情况我其实早已经查了个遍,想要保你性命,唯有毁你这身完美秩序!接下来我说的,不论如何,你都要牢牢记着!”
  “洛离,其实你早已经是登仙之人了,你的心脉中藏着圣人血,替你消磨周身的大道秩序,便于你完善自己的规则秩序。而他们一直在等的,我猜就是你的大道秩序成型。”女子快速说道:“如果你想要拖延时间,要么快点把传入脑海中的《摄神》学会,它会和你自身所形成的秩序交融在一起,让你的秩序拥有一个发力点,要么你就控制好情绪,你的情绪越复杂,你的登仙境大道秩序也会形成地越快。”
  “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着,你若是想要自保,甚至是想要破局,那你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她于洛离识海中言语时,天穹之上,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户,似有无尽的血腥气从门内传出。只是在两淮圣人发现时,那门户又很快消失了,短时间内根本查不到那股力量源自何处。
  女子口中的秩序,存在于天地间的每一寸、密布于每个生灵的体内。其中束缚着蜕凡境及普通人的秩序,称为大道秩序,能够在己身的大道秩序上打开缺口,逐渐用自己的秩序取代周身大道秩序之人,皆可称作仙人。其最末等,刚破开大道秩序的人,位列登仙境。
  而像此刻于姬府内,随意剥夺姬平四周秩序,再用自身秩序取而代之的实力,即便是红衣女子最完美的状态时也没有这份实力,这早已是超越了云上境,唯有传说中的开天之人,能有如此手段。
  洛离并未修行,他只是个普通人。不同于一般人的是,他的周身大道秩序在肉身被重塑之时,刘言章利用圣人精血将之驱逐出体了,此刻的他其实已经算是仙人了。
  至于他能够达到什么高度,在于他的秩序,能完善成什么样子!不过也正因为洛离是个普通人,他并不会各种牵动秩序的道法神通,所以秩序之力于他而言,等若鸡肋。
  而这也正是他被两淮圣人选中入局的原因。
  洛离扪心自问,他并不想走修行之路,仙人、长生这些,他并不感兴趣。他会去尝试着运用摄神诀,但是克制自己的情绪,遏制自身的秩序继续完善下去才是他更需要去做的事情。
  “赵安宁,你不是想要找到人族与妖族和平共处的方法吗?”老人继续说道,“和她一起离开洛离的身体,我可以告诉你人与妖和平共存一界的方法!”
  洛离识海内,赵安宁蠢蠢欲动,若说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两淮,那么两淮圣人的话,正合他的心意。
  不过赵安宁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红衣女子直接拒绝了他,“算盘打得不错!费点口舌,就想让我们乖乖离开?”赵安宁在识海里跳脚,却也无能为力,红衣女子占据洛离的身体时,洛离这个主人都得乖乖在识海里待着,他又能折腾出多大的水花。
  洛离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赵安宁的反应,看赵安宁的反应那么急切,当初赵安宁与自己一同入两淮时,也曾意气风发地说着长城拦不住人们向外探求的心思,也拦不住妖族想要入城的决心。
  赵安宁曾说,要在两淮找到破除人族与妖族隔阂的方法,可时隔多日后再见,那个挥斥方遒的热血儿郎,就龟缩在自己的识海中,再无半点皇子气势。
  洛离其实有些可怜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时至今日,才清楚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棋子,可他又能如何?被人牵着的木偶,是该愤怒?悲哀?自暴自弃?还是不死不休地反抗?
  少年没有反抗,至少现在,他没有反抗。他就像是个局外人,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在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身体随着红衣女子的操纵,逐渐展露仙人之资,而他的对面,两淮圣人带着齐元问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火一般从山顶俯冲而下的女子,她蛮横地向着“洛离”冲撞而来。
  “洛离”踮脚滑步,退后躲过女子的星辰坠落一击,他飞身悬于牌楼之上。牌楼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成,在地面受到如此冲击后,并未有任何损坏。
  “洛离”抬手,猩红长剑迎风而出,剑身龙影盘踞。他倒飞上半空,将战场远离两淮山。
  小镇上一秒还是风和日丽,下一秒便已飞沙走石,烟尘四起。温暖刚走进城隍庙后,天边如火烧,一片赤红。
  庙内杂草丛生,枯黄的草根处散落着斑斑点点的褚褐色石块。中央处的城隍神像早已坍塌,半截身子栽倒在石泥里。两边的神官倒是完好,只是肩头蒙了些许灰尘。小姑娘抱着破旧的蒲团逐个地叩首祭拜各个神像,浑然不觉外界已是天翻地覆。
  小镇上方,即便是凡人亦可看得见,两道身影在头顶上空交错纵横。
  人群四散如走兽,街景一片狼藉。
  少有胆大者,在自家院内抬头看着天上的争斗。亦有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虔诚地对着家中摆放的神位祷告着,希望老祖宗可以庇佑当世子孙平安无事。
  两淮圣人放齐蕴嘉回到齐元问身后,由衷说道:“感谢二位配合!”尽管自己手段并不高明,但很是实用。
  桃夭趴在邀月楼的栏杆上,她对头顶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低着头,思考着,如果姬曜回来的话,自己该如何与他解释!
  已经离开姬府的戴忘书倒是停下了脚步,他就站在街道中央,单手遮于眉间,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
  天穹上,洛离周身血气氤氲,圣人血被逼了出来,血气之中,隐隐约约可见历代圣人虚影。
  洛离识海中,红衣姑娘还有力气分神与洛离说话:“看好了,如何去运用你的身体!”
  洛离看着自己的身体,他有些畏惧这样的自己,这真的是自己的身体吗?
  洛离只觉眼前一花,待他于识海中再看清时,那个如火石一般,散发着高热的女子,身形翻飞着,被击落入小镇北方的山林之中。树木瞬间被她的热气点燃,流川溪水蒸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干涸。
  “纳!”火红色的光自流川之畔迅速扩张,红光笼罩之地花草枯落,生灵寂灭。
  她的三魂与肉身合一,却敌不过驾驭洛离身体的七魄!
  她不管不顾地强行提取着附近生灵的生机,来替自己补足状态!
  她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城隍庙上方,神祇浑身黯淡,寥寥香火,如何救黎民众生?
  高大的彩绘神像双手叠放胸前,怜悯地看着辖境北方。
  在他的头顶,一幅画卷自行展开,想要替他承受着来自北方的剥夺之力。
  这幅画卷,原属于赵安宁。
  上有神祇庇护,宇内生灵无忧。
  自彩绘神像上,一道道裂痕内外交错,遍布各处。流光自城隍庙里破顶而出。
  这尊腐朽的神祇再难支撑下去。无魂无魄无肉身的神祇,渐散在天地间。
  城隍庙顶上,躺着一副铺开的画卷。庙里,巨大的城隍石像在小女孩的礼拜中悄然解体。
  无悲无喜的声音在临溪镇的每个人耳中回荡!
  “吾虽为城隍,有愧于城隍之名,无愧于诚心礼拜之人!”
  其音隆隆,经久不息。
  女孩呆滞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石像化为一滩石沫,一瓶丹药自裂开的石像中漂浮而出,悬浮于女孩身前。“拿去替温岐接续断骨,告诉他,鱼惠兰迟早会回来的!”温暖怯生生地把药瓶拿到手里,迅速揣到怀里。
  鱼惠兰,是温岐的妻,也是温暖的娘亲。
  在小女孩走出城隍庙时,那副丹青卷无风自动,自行卷起,挂在小女孩的背上。
  至于这瓶药和画卷,若是赵安宁在场,怕是会直接傻眼!这两件东西,本都应该是他的!那可是在大秦的时候让余荫、余生带入两淮境给自己的……然而此时的他,至宝没了,肉身没了,就连剩下的唯一兵器——诛侯剑,如今都被强行借去御敌了!
  女子一脚踏裂流川的河床,大地遍布沟壑,溪水断流。而她也借势再度飞身入云端,与“洛离”战作一团。
  躲在牌楼远处的姚远怀有些骇然地看着天空上逐渐开始搏命的战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躲在这里的意义在哪了!他能救得了洛离吗?这个状态下的洛离比他强太多太多了,他真的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
  男人摇头苦笑,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不知何时,手臂上缠绕着一条小花蛇,身后背着长伞的刘言章就站在姚远怀身后,他在姚远怀身上各个穴位处点落数次。
  姚远怀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刘言章轻念一声得罪了,身形再度消失。
  十里长街,文先生拉着姜明法,无声无息地走上了安然酒楼三楼。
  三楼冷冷清清,除了他们,再无他人。三楼的帘幕上,在两人入内后,有圣人法则一闪而逝。
  文先生站在戏台上,将短刀塞入姜明法手中。小胖子哭着摇头,不断地向后退去,退至角落,再无处可退。
  他颤巍巍地举起刀,刺向文先生。
  “对……就是这样子!”文先生低头看向插入腹间的短刀,“你看,你可以做到的!”他退后将短刀拔出,再次交到姜明法手中。
  “下手,再重些……”先生如恶魔一般,在姜明法的耳畔低语。
  就在“洛离”与女子再一次伤痕累累地分立于两端时,临溪镇入镇的牌楼上,刘言章现身,高声呼喊着,向着云端挥手。“洛离……”
  洛离本不可能看得到那么远的视野,可是他的身体在女子的催动下,各项机能全面展现了仙人境界。他于识海内,看到了那方牌楼,牌楼上背着伞的文先生,以及牌楼下身姿怪异的姚远怀……
  刘言章似乎感受到了洛离的目光,他从牌楼上跳了下去,自身后伞内抽出刀来,刀,就架在姚远怀的脖子上。
  云层如海浪般剧烈翻涌。
  洛离情绪瞬间失控。
  哪怕红衣女子还在占据着他的身体,他的意识瞬间冲出识海,扩散遍布身体,他接管了自己的身体,任由女子如何劝说,如何争夺都无用。
  诛侯剑在他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后消散无踪,而他从云端,拼了命地奔向牌楼。
  不过他之前的对手,那位红衣女子的三魂并不想给他机会。在感受着洛离气机紊乱后,她的体表爆发无量热浪,她自洛离的侧方袭来,紧紧地抱住他。
  天火瞬间席卷覆盖洛离的身体。
  少年如坠无尽火海。
  红衣女子叹息地闭上了眼睛,终究是失败了吗?
  还是自己的三魂赢了!
  然而,他突破了重重天火。
  想要利用己身优势将他焚为灰烬的女子双臂断折。
  她难以置信地自高空坠落。
  女子藏身于洛离体内的七魄瞬息出窍,趁着自己的肉身与三魂重伤之际,回到肉身之中。
  她似乎才是最后的赢家!
  不过为之付出的代价,是冲出火海的洛离全身肌肉都在散发火星,他的身体冒着浓烟,他已经快成为焦炭。
  就在洛离快要落下时,刘言章的手动了,他当着洛离的面,一寸寸地,割开了姚远怀的喉咙。
  少年撕心裂肺地吼着,喉咙里喷吐出来的,都是火苗。
  他红着眼,看着刘言章。
  “不去戏楼,看看你娘与妹妹?”刘言章将身体软下去的姚远怀丢给洛离时说道。
  洛离慌张地接住被扔过来的姚远怀,血肉触碰间,如烈火烹油,姚远怀的身体也在迅速炭化。
  姚远怀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
  洛离将姚远怀托于身前,尽量不去靠近他。在他小心翼翼地回到地面时,刘言章已经擦干净刀上的血迹,重新将其放入伞中。“与其在这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为什么不去看看洛眠秋与姚言,是否还活着?”刘言章再次说道。
  洛离的眼眶中,蒸汽氤氲。
  他放下父亲,不顾一切地扑向刘言章,这个曾为他授业的先生。
  刘言章躲过洛离的动作,“再不赶过去的话,他们,可能也会离你而去。”
  洛离红着眼,恨不得生吞了刘言章。
  只是他扑空后,并未回头,而是哀嚎着,向着临溪镇而去,向着戏楼奔去。
  刘言章所说的洛眠秋与姚言,之前一直在安然酒楼里躲避着,在天上红云消散,重归宁静之后,洛眠秋才带着姚言从酒楼里出来。
  只是妇人有些心痒,她像个孩子一样与姚言撒娇,最后成功地带着姚言去了戏楼上。撩开帘幕前,小丫头还说:“只看一会会哦,别忘了去帮哥哥劝月盈姐姐!”
  洛眠秋嘻笑着亲吻着女儿的脸,姚言一脸嫌弃地躲开,两人撩帘而入。
  正当时,云层翻滚,乌云陡生。
  大雨如帘上珠落,洒满两淮。
  少年身上雨水与高温交混,水汽在少年眼前,模糊了视野。
  小镇牌楼处,尸体面容扭曲,脸上挂满雨水。
  两淮山顶,红衣女子夺回己身,却也被两淮圣人设阵禁足。
  街道上,少年每一步踏下,都有黑水从他的体表留下,在脚后留下漆黑的痕迹。
  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在见到这个诡异的人形生物后,更是吓得落荒而逃。
  洛离总算赶到了戏楼,他撩开帘幕。
  四下昏暗。
  戏台上似有人影。
  刹那间,戏台上一片光明。姜明法握着刀,颤抖地指向如怪物一般破门而入的洛离。
  洛离喉咙滚动着,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来,“是我,洛离!”
  听闻这话,姜明法彻底崩溃了,他扔了刀,趴在地上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扇打着自己的脸颊,“不是我,不是我!”
  洛离这才注意到,戏楼角落的黑暗里,还有两个身影,少年走些一些,才模糊看清,那是娘亲与妹妹。
  洛眠秋似乎是躺在椅子上听戏睡着了,洛离干哑地唤了好几声,也没见她们醒过来。洛离走近,轻轻摇了摇洛眠秋的肩膀,妇人的身体向着妹妹身上倒去……
  不经意间,有液体落到了他的手上,紧接着,一滴接一滴地不断落下,滴答地落在少年手掌侧边。血腥气逐渐弥散开了。
  洛离回望四周,寂静,如临死地的寂静。
  他本该害怕见到这一幕,却又好像已经预见了这一幕的发生。他紧紧抱着洛眠秋的身体,不敢出声,似是怕惊扰了娘亲的沉睡。如焦炭一般的少年蜷缩着身子,趴在娘亲身边,似乎这样,就不会再害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睁开了眼睛,他安静地替洛眠秋整理好被自己压皱了的衣角,然后挪到妹妹的身边,替小姑娘把瘫软的身体扶正坐好,少年一言不发地呆了许久,沉默着像是在与娘亲一同看戏,又像是与洛眠秋一同死去了。
  在他的身上,死亡的味道逐渐浓重……
  舞台上,有动静传来,姜明法在爬过来。
  “哥,别睡!求你了!去救月盈!”姜明法哭着爬到洛离脚边,一路而来,尽是血迹。
  “是文先生动的手……”
  “哥,他说,下一个,是月盈!”
  洛离挣扎着站起来,帘幕再度被撩开,刘言章掷刀落地,洞穿姜明法的头颅。
  “在快点,或许真的能赶得上!”他与洛离擦肩而过,捡起伞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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