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洗礼

　　明天便是小黑子六岁的洗礼。老村村俗，孩子到六岁时，便对身体进行洗礼，证明孩子已经得到大荒的认可。大荒生活不易，孩子在六岁之前丢失率比较高，而六岁之后的孩子，能跑能跳能吼，已经能基本认清这个世界的残酷，所以，老村的人认为，是得到了大荒的认可了。村长叼着烟斗，烟斗里一成不变的放着碎木屑，一吸就让村长咳嗽不止，连旁边的人都呛得搬动座位远离三尺。
　　“明天便是黑子的洗礼日，但是这孩子，”村长一边看看埋头修炼的黑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一边又露出头疼的表情，“都这么大个了，古灵精怪而沉稳，这洗礼，洗还是不洗，还真是个问题。”
　　确实，经过玉符换体之后，小黑子身体已经长得接近成年人的身高，说话得体，都不像个五六岁的小屁孩，洗礼需要对老树进行祷告，老树会给出反应，代表认可了洗礼的人。但是，小黑子有着如此高的身高，思想也不幼稚，再去对着老树洗礼的话，老树会不会觉得老村的人在欺骗他？
　　“怕啥，老树是神树，看的出来这娃子有多大。”铁蛋爹手中大锤一挥。
　　“一切由村长决定。”虎爹期期艾艾的看看村长，小心的说着，旁边的花姑几个大白眼瞅着虎爹。
　　“他若得不到大荒的认可，早就死在那三只巨兽手中了。”鬼婆嘶哑的声音从她家中传出。
　　小黑子停止了修炼，清了清嗓子。
　　“各位，是我洗礼，你们问问我不就得了。洗礼是老村的习俗，我应该尊重，所以，我要参加洗礼。”
　　事情就这样轻松定下。第二天，全村人站在老树下，香案、烛火、三只大桶放在三口点燃的土灶上一致摆着，第一个大桶中分别是各式各样兽类血肉，有蛇虫毒蚁的，有熊虎鸟怪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血肉等等；第二个大桶中摆着的是苍白的兽骨，有细如豆秸的，有粗如玉柱的；第三个大桶中最是清亮，摆放了一些草药荆棘等。难得一见的鬼婆也走了出来，老树的枝叶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只见村长上前点燃蜡香，烛火，对着老树朝拜。
　　“大荒老树村老树神在上，苦难当道，岁末难修，幸得天开慧眼，老村小儿以弱童之年，披荆斩棘，善使善行，已满六载，今向老树神祈求洗礼，为敬！”
　　说罢，三杯珍藏许久佳酿供上香案，醇香逼人，老树无风自动，柳条轻抚，老村长眼前一亮，招呼着小黑子上前而来，跪拜在老树前。
　　顷刻间，老树身上的柳条全部摇摆起来，对着小黑子轻抚而来，香风阵阵，小黑子只感觉身体被一对对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身体内的秘密在柳条的轻抚下一览无遗，全身肌肉不禁紧绷，血液加速，柳条化作一条条墨线，缓缓的流进小黑子身体中。他只觉得自己身周的一切都在远离自己，眼前渐渐漆黑起来，但是身体还在不断被往黑暗的地方拉去，忽然，眼前视野打开，一丝光晕从天而降，一片绿草地中间围绕着一个小池塘，在池塘中，一棵小树正在舒展开嫩芽，慢慢的开枝散叶，池塘中，一黑一白两条鱼围绕着小树，徐徐游动起来，越游越快，越游越快，小树在黑白二鱼的围绕下飞快长大，很快，树冠便覆盖了整个绿草地，随着树冠的拓宽，四周围的绿草地也在扩展，树干不断往天空中升去，树枝从云层中垂下来，伸入绿草地中，绿草开始死亡，然后再生，生出来的小草变变得比之前的小草更为粗壮，片刻之后，小草依附在泥土中的树枝之上，不再幼嫩，散发着健康的黑壮感，树枝不断在泥土中起起伏伏延绵不绝，直至黑暗之中，此时的小树已经长得巨大无比，小黑子看着小树的成大，看着嫩绿小草生而死，死而生，再看看池塘中的黑白二鱼，中若有所思。
　　“我修行的引流经是开发了身体中那些不断成长的身体潜能，通过感应自然界中的万千元素，促进身体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极限，达到下一个高度，但是，无论如何突破，元素总是那么多，总是在我身体中无数次的循环往返，带动身体一次一次的拔高，和眼前这小树的成长及其相似，然则，小草的死亡和再生代表了修行之人每一次的蜕变都将排除身体中的污垢，达到无尘无染，每一分的努力，会带来更大的收获，每一分的耕耘，便会带来更多的惊喜和意外。”
　　小黑子伸手从池塘里捧了些水，黑白小鱼也游了过来，在小黑子手中围绕着游动，小黑子看着这一幕，不禁呆住了，他只觉得很好看，两条小鱼是真的小鱼，他能感觉到鱼在自己掌心水里游的那种丝丝酥痒，仔细看着游动的小鱼，隐约间，钟鸣之声传来，似乎有人在吟唱着些什么。
　　“玛……哩……”
　　小黑子把鱼放回池塘中，试着继续往前而去，他想看看黑暗处有什么，随着他的脚步，亮光也在移动，无论他怎么走，还是无法走到黑暗中去。他回过头看看后面，小树和池塘依然在那里，往前看，一片黑暗，黑暗中有声音传来，刀剑相击之声，滴答声，断断续续，不时，会看到一道微弱的光传来，瞬间熄灭。
　　后方传来一阵轻微声音，声音之中透着颤抖，像从很久远的那个时代传来一般。
　　“我心所在，即为光明。”
　　小黑子听到这声音倒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感觉这声音听着让人心头恨舒服，想睡过去，却又想听后面继续说什么。
　　“......空寂处、玄虚中，视之，听之，不见不闻，若有不见其形，若无万物且生，八部之外始分，自成微妙......”
　　小黑子听的脑袋发胀，不知道那传来的声中讲的是什么，但是听着那抑扬顿挫的大道之音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祈祷它不要停下，停下了就会失去希望，小黑子没注意，道音轰鸣中，他的丹田之处渐渐的形成了隐隐约约的一道黑白分明的道印，在丹田处一闪便隐于气海之中。
　　小黑子继续走着，想看清楚前方道音来自于何处，道音却越来越小声，慢慢的停止了吟唱，四周安静无比。小黑子回过头去看池塘和大树，此时也消失不见，一片黑暗，头脑中一震，再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还是站在村口老树前，村长及村民就站在自己身后，满面笑容。
　　“村长，洗礼结束了？”小黑子挠挠头，微笑望着村长。
　　“进去罢。”村长摇摇头，指指第一个大木桶，小黑子脸苦了下来。
　　大桶中鲜红的血肉泛着泡沫，一只蚊虫飞进去，吸食着血肉，忽然间，身体缓缓变大，“啪”的一声，身体炸开，血肉横飞，蚊虫不自知，口器还插在血肉中吸食，血液从口器中吸进去，从炸开的肠肠肚肚中流出来，看的小黑子头皮直发麻。
　　鬼婆站在旁边嘿嘿一笑，推了小黑子一把，小黑子赤裸着身体便掉进装满血肉泡沫的大木桶中，呛了几口血水，血水入口便往肚子里钻。小黑子忽然发现这血水只是表面看着恶心污浊，其实喝到口中满嘴盈香，难怪刚才的蚊虫那么喜欢喝。现在的小黑子好歹也是交感境的小修炼者，他体内的引流经开始加速运行，老村长站在木桶旁边，往木桶下加了块熊脂，火苗大肆燃烧起来，木桶没被烧坏，桶中的血水却已经开始翻滚起来，坐在木桶中的小黑子只觉得全身燥热难当，血水沿着身上那百万数的毛孔往身体中灌去，顿时让小黑子身体更是热不可耐。
　　“抱心守一，默运引流经。”村长的声音如大镲般在小黑子耳边响起，让小黑子注意力一下集中起来。原来运行稍微加速的引流经在小黑子身体中开始加速流动，在胸口中绿芒心脏的引导下，毛孔吸收进来的血水被集中到心脏之中，绿芒开始吐故纳新起来，一点一滴的分解着，杂质被存在一边，血水中的能量被心脏一点一点吸收再分散到身体各处，原本就厚实的经脉血管壁变得更加浑厚无比，而杂质，在绿芒的作用，一点一滴的排除体外，飘洒在木桶之中。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天，木桶中碳火不息，村长和沉默寡言的虎爹、鬼婆一直陪在旁边。
　　“这怕是洗礼以来最长的一次。”鬼婆看看木桶中正在吸收血水的小黑子说道。
　　村长点点头，“他身体经过玉符更换之后，遗留的杂质一直伫立在身体之中，这次洗礼，就是把他身体之中的污浊排除体外，为他以后的成长打下坚实的基础。”
　　“最近发现一直有一股势力在注意着我们。”虎爹忽然说道。
　　“有没有查清楚是什么人？”村长眼睛一冷。
　　“正在查，看其身法，应该就是那边来人了。”虎爹沉着脸。
　　“唉，三十年了。”鬼婆叹了口气。
　　“算算时间，也该了结了，等黑子洗礼结束，我们也差不多该去找她了。”村长环顾四周，手不禁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