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沐颜

　　一轮红日穿破云层，悬挂在天空白云之上，长白山孤峰破云，顶峰沐浴在阳光之中，山腰处雾气如流动的江河，最终汇集到迷雾湖泊之中。
　　韩天意做着最后的整理，查缺补漏，衣物，干粮，药，万事俱备，偏头看了看门外斜射的日光，“差不多了，”背起以往委托林语儿做的双肩背包，准备启程。
　　“对了，小师弟，昨夜忘记与你说，此次下山第一站应该幽冥城，得麻烦小师弟代我到幽冥城附近的双怀山祭奠一下我往日的好友，墓碑上只写蓝渊，最好能扫一下墓，”江城拍了拍韩天意的肩膀，实际上昨夜他将时间留给了师妹碧荷与小师侄女林语儿，并非此时才想起，之后又与他说了墓地的详细路线和大概情况。
　　韩天意点点头，“好的，二师兄，”又比了一个ok的手势，好在江城已经充分理解手势的意思。
　　“师傅闭关了，早点回来，”大师兄也拍拍韩天意的肩膀，并未说多余的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碧荷又帮他整理一下衣服，“外面还冷，语儿缝制的绒衣穿上没？”
　　韩天意把衣服扒开一点，绒衣已经贴身穿在内里，“放心吧。”
　　“早点回来。”
　　“嗯，知道。”
　　林语儿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两手捏着衣袖，如今门派中的师傅师伯们都在，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韩天意看着林语儿，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揉了两下，“怎么，小师叔都要走了，语儿也不给句平安的话？”
　　“小师叔一路平安，”声音极小。
　　“嗯嗯，听到了，真乖，”韩天意笑道，暗道，语儿师侄女只要不哭，可真是完美的相处。
　　出了长春苑，又到了外面的演武场，门派里的十几位师侄已经站在那里，前来送行。
　　往日里韩天意与这些师侄关系极好，当然也离不开他送药请客的原因，韩天意一路挥手告别，气派异常。
　　“小师叔一路走好。”
　　韩天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在地，这送行的话怎么听着不对劲儿？感觉他下去就回不来一样。
　　终于总算还是歪歪斜斜的顺着天梯走下去。
　　到了长白山山腰，路上的积雪已经少见，韩天意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这才把披在身上的貂皮披风和穿在在内层的绒衣脱下，收拾折叠好装入包中，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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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师兄说的没错，韩天意第一站确实幽冥城，理由到是简单，他……没钱。
　　这应该是七星阁历代弟子下山历练的必经之所，七星阁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门派，收徒又极为严格，用韩天意的话，香火钱都不够他开锅，好在七星阁弟子下山都随身携带一两颗筑灵丹，这玩意在山上不值钱，但是在山下很有市场，卖一两颗基本就能保证一两个人衣食无忧，毕竟吃饱了才能斩妖除魔，打怪升级不是？
　　当然，听说在很多年前，因为筑灵丹的事，山下还有强盗匪徒打起了七星阁弟子主意，想要半路劫杀，没想到下山的弟子中有一个猛人，直接杀得他们全军覆没，这还不算，那人杀完还觉得不够，就蹲在了长白山附近，哪里有匪患他就去哪里，自此，谁也不敢打七星阁弟子的注意，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又又一个猛人，或者都是猛人？
　　居于此，韩天意前去幽冥城的这条道，反而成了整个仙河大陆最安全的一条。
　　虽说前往幽冥城的路不远，不过韩天意依然徒步了近九日，这一路风餐露宿，人也憔悴不少，好在第九日晚上在闭城之前进了城，这才有一个好去处。
　　望月楼遍布整个仙河大陆，作为整个大陆最大的拍卖场，有着坚实的实力基础和最出色的宝物真伪辨别能力。
　　而望月楼，就是韩天意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毕竟是拍卖行中的龙头，恰巧大本营也设置在幽冥城，所以也成为七星阁弟子的首选，时间长了，两方也有了合作的默契。
　　……
　　当望月楼的少公主沐颜第一次见到韩天意时，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都没想不到七星阁这次，竟然来了个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弟子。
　　这天下午，沐颜如往常一般坐在楼顶喝茶，无聊的想着仙河大陆之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是她没去过，没撒过欢的地方，这时，一楼的大掌柜急急忙忙跑了上来，言语中沐颜知道时隔三十年后，七星阁又有弟子到了望月楼。
　　“七星阁？”沐颜眼睛一亮，对啊，长白山顶峰她还真没去过。
　　这可是难得一见稀客，以往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她不在幽冥，要么她正在外面撒欢游玩，错过了两次机会，没想到这次正好，或许可以一睹芳容……
　　“确定没错？”
　　“错不了。”
　　很快，韩天意就被一位管事引到二楼包厢，这是贵客待遇，最初那名管事还差点看走了眼，毕竟韩天意目前的状态了没有半点英姿刷爽感觉，最重要的是，韩天意没有七星阁的佩剑。
　　而且他一上去就说要卖筑灵丹，这谁信啊？最后还是在韩天意取出瓶子的丹药后猛然惊醒，马上通知大掌柜，七星阁来人了，大掌柜才急忙过来照顾，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搞得韩天意都有点不好意思，在大掌柜离开一会之后，马上又有人邀请韩天意到二楼休息。
　　韩天意坐在厢房里，喝了杯茶水，旁边的侍女又将茶杯续满，这应该就是vip的待遇，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一名体态清盈，容貌姣好的女子走了进来。
　　韩天意眨了眨眼睛，猜测这应该是望月楼的高层，因为，方才的大掌柜都跟在她后面，韩天意起身行礼。
　　沐颜笑眯眯的进门，就见一个容貌普通，一脸憔悴的青年，愣了愣，这真是七星阁的弟子？怎么感觉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过沐颜也并不是以貌取人之人，行礼道：“在下望月楼少东家沐颜，不知公子贵姓？”
　　韩天意又回了一礼，回答道：“在下姓叶，叶青，沐小姐客气，”方才对方问名的一瞬间，韩天意就想到前生的名字，说出名字那一刻，也生出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沐颜笑了笑，“今日早上喜鹊临门，没想到下午叶公子就到，”胡说八道一通，沐颜坐到了韩天意对面。
　　“沐小姐说笑，都吃五谷杂粮，算不得什么贵客。”
　　沐颜心中点头，虽然风尘仆仆，不过彬彬有礼，举止得体，像个样子，“不知叶公子师承是？”
　　“哦，师承邱师傅。”
　　虽未说全名，不过沐颜也知道他口中的邱师傅是谁，更是笑着说道：“原来是剑痴前辈，失敬失敬。”
　　韩天意回道：“过誉过誉。”
　　沐颜想了想，回头对着身后的大掌柜问道：“筑灵丹多久能卖出去，”而后眨了眨眼。
　　那大掌柜马上意会，说道：“最迟三天，”其实这种药物只要公布出去，马上就有贵客订好，最多一天，或许一天都用不到。
　　“这样啊，”沐颜回过头来，对着韩天意歉意的说道：“叶公子，实在对不住，要不这样，今晚你先住下，明日我到账房那里先支取一部分银钱给你，保证最多两日，一定将拍卖的钱送到你手上。”
　　韩天意看不出沐颜的弯弯道道，一脸真诚的道谢，况且他如今身无分文，确实没有好地方可去，在这里有吃有住，等两天也没问题，反正这次下山就当游山玩水，他也不急。
　　沐颜叫来侍女，一番吩咐，侍女出了房门。
　　又聊过一会，多是沐颜说话，问着一些关于长白山的奇怪问题，韩天意给她做着解释，而后，方才出去的小侍女回来说房间已经准备妥当，沐颜才说道：“叶公子，这边请。”
　　韩天意跟随沐颜上了三楼，进入一个客房，房间很大，有客厅，有独卧，装修简洁而又古朴典雅，屋内已经燃起了熏香，味道极为舒爽。
　　“这，房间，可劳烦沐小姐，放心，我会付房钱。”
　　沐颜笑着摇头，“叶公子说笑了，贵派以往卖出的筑灵丹，钱都在账目之上，公子若是愿意，单凭利息，管够叶公子在这里长期住下。”
　　韩天意一愣，点点头，原来如此，七星阁每次下山历练的弟子都会有两枚丹药，基本也都是在望月楼出售，不过历练完成之后，从未有弟子将钱财从望月楼取出带回长白山，因为带回去也没用，看来是与望月楼有了合作，将这里当成了钱罐子，这事也没人跟他说道。
　　“那，叶公子，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沐颜行礼。
　　“谢谢沐小姐准备的房间，”就在此时，韩天意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
　　“啊，是我疏忽了，小鹅，给叶公子准备饭食，快一点。”
　　“是。”
　　韩天意尴尬的笑笑，“又麻烦沐小姐。”
　　“不麻烦，叶公子先休息会，我就不打搅你了，告辞。”
　　“告辞。”
　　沐颜带着大掌柜出了房门，眯眼轻笑，原来七星阁的人就是长这样，谦虚懂礼，就是不知道武功怎么样？
　　身后的大掌柜出声说道：“小姐，我们这般框他，要是他知道了不太好吧。”
　　沐颜摇头，笑道，“那两枚丹药延迟到后天交货，确实是两天，又怎会框他，再说，这点小事，想来也不会介意，哈哈，沐叔，你以往见到的是不是都像这般？”
　　“见过两个，话都不多，这位算是比较健谈的。”
　　“这样啊，”沐颜灵动的眼珠一转，“明天再来看看。”
　　大掌柜摇头，“小姐可不能胡闹。”
　　“知道啦。”
　　“不过这位叶公子确实有些奇怪，”大掌柜迷惑的眨了眨眼。
　　“怎么了？”沐颜好奇的看着大掌柜，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年纪，对，就是年纪，小姐还没注意到吗，他的年纪应该很小。”
　　沐颜眨了眨眼，她确实没有注意到，因为这个世界若是不熟悉的成年人，基本很难看出来。
　　“沐叔是怎么看出来？”沐颜有些疑惑。
　　“小姐，长白上有规矩，弟子在山上学艺至少五十载才会下山，而我们大多数人面容都在三十左右才能完全定型，观此少年，面部骨骼皆未完全舒展，恐怕三十不到。”
　　“这么年轻，为何就会破格下山呢？”沐颜迷惑的瞪着灵动的眼睛，心中的好奇越加旺盛。
　　……
　　夕阳，双怀山。
　　双怀山位于幽冥城西，相传古时在两山之间有座双怀塔，故而得名。
　　韩天意按着二师兄江城的指引来到山脚处的墓地，墓，确实是找到了，不过并非什么孤坟，看着大大小小十几座坟安静的匍匐在地上，但是修建得豪华气派，绕着墓地看了看，这里埋葬的都姓蓝，应该是个家族陵墓，其中确实有一块墓碑上写着蓝渊，不过碑上刻有墓志铭，韩天意想了想，二师兄也没说这位蓝渊老兄有没有后人，只能猜想或许是后人来过。
　　看了眼手中提着不多的水果，这么这么多坟，有点分不过来，想了一下，最后用石块简单的搞了个祭坛，就一次祭奠吧。
　　上了香，祭奠完成，正准备回去，后方又来了两人，看样子是一个小姐和随从的丫鬟。
　　“公子，你是？”说话的声音温柔，体貌更是温婉动人。
　　“哦，受朋友委托前来祭奠，”韩天意简单的说明了来历，不过并未说受谁委托，来自那里。
　　那女子行礼笑了笑说道：“按照公子所说，想来你是来错了地方。”
　　韩天意也笑着点头，然后突然醒悟，“啥？”
　　“我说公子可能来错地方，这里是蓝氏祖坟，公子所说的墓地应该在前面不远，和我爷爷同名，小时候见过，留意了一下。”
　　韩天意眨了眨眼，这叫什么事儿，看了看祭坛上的东西，总之是不好再拿回来，看来明天得重新来过……
　　那小姐也明白过来，“青儿，取些水果香纸给这位公子。”
　　“不用不用，这怎么好意思，我明日再来就是。”
　　“拿着，”小姐将包好的东西硬生放到韩天意手中，“啊，对了，还未问公子贵姓。”
　　韩天意推脱不过，只能收下，“我姓叶，叫叶青。”
　　“叶公子，谢谢，”小姐指了指祭坛。
　　韩天意尴尬的笑了笑，“没事，那我先走了，告辞。”
　　“嗯，告辞，公子慢走。”
　　看着远处韩天意一袭长衣，长发飘动。
　　“小姐，这人可真不认真。”
　　“青儿别胡说，受人所托，毕竟是第一次来，认错了地方也是难免，”嘴角笑了笑，“姓叶……”
　　韩天意按着方才那小姐所指的地方，绕着山路走了一会，这才看到山脚处的一座孤坟，上去认真仔细查看一下，这次可不能再错。
　　韩天意将坟墓周围打扫干净，又除了长在墓上的杂草，将水果摆放好后拜了拜，上香烧纸，一切做完，太阳已经落山。
　　“差不多，再晚城门该关了。”
　　回去时又经过一次蓝氏的墓地，远远看了一眼，那两名女子已经离开。
　　想起方才的事，韩天意摇了摇头，这事儿整的，要不是碰上了那位小姐，他还真不会不知道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