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泡妞儿

　　孙大牙如唐僧取经般，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之后，终于把那台即将报废的卡车给轱辘了回来，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不过，他才刚刚高兴了没两天，却又有些愁眉不展了，原来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没有活干。
　　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在闲了两个来月后，孙大牙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然联系上了龙山卫发电厂，承包了往外运送煤灰废渣的活，这可是个大活儿啊，发电厂不但财大气粗不差钱，而且自此以后，不用再为没活干发愁了，不但如此，他现在却要为活多得干不完有些心焦了。
　　自此以后，孙大牙歇人不歇车，雇了司机，开始没白没黑的拉起了废渣。
　　八几年那会儿，汽油最初凭油票供应，一毛钱一公升，后来，随着各行各业的不断发展，逐渐不再需要凭票加油了，汽油价格随后放开涨到三四毛钱一公升，即便是到了九几年的时候，也不过才涨到一块来钱，而当时孙大牙给龙山卫发电厂拉废渣的时候，正是八三年，那时的物价便宜的要死，而龙山卫发电厂这棵摇钱树，与孙大牙签订了长期合作合同，废渣的运输费一车是十五块钱，由孙大牙负责处理掩埋。
　　也该着孙大牙交上狗屎运，距离龙山卫发电产三里不到的地方，便是一大片盐场。
　　说是盐场，其实就是一片荒滩，原先运动的时期，被整理成一个个田字形状的盐池，靠着风吹日晒纯天然晒盐法，年景好的时候，每年一个盐池至少能产出几千斤的盐来，但随着近几年的开发建设，原先的盐场因为效益的缘故，大都荒废没落了，如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也没人问。
　　别看孙大牙生就的一副草莽气息，也没多少文化，却是满脑子的生意经。
　　他相中了这片废弃的盐场，一是因为这里距离发电厂近，不但省油还省时间，跑个来回加上装车卸车都用不上半个小时，二是不用再担心没地方处理废渣了，这地方估计十几年之内都填不满，那可是上千亩的面积啊。
　　那时装车卸车都是人力，用大铁锹一锨一锨地铲，时间大都都消耗在装卸车上了，那时的人工不值钱，像干这种活一个人的工资一个月才不到二三百块钱，多加几个人就可以了，如此一来，这效率可就大大地提高了。
　　孙大牙那车一天最少能干二十个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睡，几乎不歇息。
　　他一天下来差不多能赚到五六百块，刨去杂七杂八的费用后，孙大牙到了月底一结算，几乎欣喜欲狂，一万三千多块，他这一辈子自出娘胎后，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的眼有些发直，浑身上下如失禁般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万元户！
　　有谁能想到他孙茂顺孙大牙竟能成了万元户，在此之前，他几乎是他们孙家窝洛那个小山村的耻辱，而现在，他竟成为他们村的“首富”，该不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吧！
　　虽然他那短寿的爹给他起了个茂顺这个名字，但他从小到大却没有一次顺的，不但不顺，反而时乖运舛。
　　现而今，莫不是要时来运转了？
　　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真特马德没出息！
　　万元户，是那时一个极有特色的代号！
　　改革开放后，一脸菜色的人们的思想也慢慢开始有所转变，逐渐从过去那种“越穷越光荣”的谬论中走了出来，开始对金钱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财富，历来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民众不懈的追求。
　　古人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时至今日，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哪里还有什么仁道的原则可遵循呢？
　　如果说有，那也是“盗亦有道”的原则——目的就是一切。
　　更有甚者，还有那些数不胜数的贪官污吏们更是大奸若忠，一个个道貌岸然，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打着各种幌子巧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贪敛府库之资据为己有，已成为时下的痼疾，社会的毒瘤，早已远远背离了初心。
　　此风不除，危之！
　　他请人按照当时他“借油”时留下的地址，给每人都寄了钱去，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后，带着沉甸甸的一万块钱又上路了，这次依旧是去到上次的那个部队驻地，而他那胡子拉碴的脸上这次却昂扬着无比的亢奋与自信，因为他有钱了……
　　……
　　秦子成此时的眼神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平端起扎啤杯来和他碰了碰，说道：“想什么呢？喝酒！”
　　秦子成这才醒过神来，猛喝了一口，说道：“尿喝多了酒多，你们先喝着，我去放放水。”
　　“什么？”
　　谷徳白和方平此时喝得也有点儿迷迷瞪瞪的，一时没听明白，不过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
　　“尿喝多了……”秦子成顺嘴又重复了一下，却又一时语塞。
　　“成子，几天没见，你这口味是越来越重了，好喝不？”谷徳白那邪恶的小眼神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秦子成，方平一时没忍住，嘴里的扎啤天女散花般喷了……
　　“卧槽，你们……”
　　秦子成这才深刻体会到他娘嘴里时常唠叨的那句话，“少和你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来往，没一个好东西。”看来，老娘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最起码现在印证了这俩狐朋狗友的本性，看到他们笑得那么欢乐开怀，他几乎有些怀疑，这俩人真是自己的朋友么？
　　他愤然离席，扔下仍然不断抽搐的俩人独自找地方泄洪去了。
　　鹿岛园西北角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建了一个公共厕所，让人们在大快朵颐之后能够有个方便的地方，总不至于像相声里说的那样，找不着厕所，旮旯也行吧，真要那样的话，那还不得臭气熏天，这大热天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夜色已完全降临，而此时鹿岛园的夜生活只不过才刚刚拉开了帷幕。
　　无论男女，穿着都很清凉，尤其是一些“混社会”的小哥，赤着上身，只着短裤，有人在身上、胳膊上描龙刺虎纹着各种生猛的野兽，嘴里叼着支小烟儿，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腰里栓扁担——横逛。
　　秦子成见此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他还是属于那种传统观念比较重的那代人。
　　在他小的时候，家里有台“红梅”牌收音机，准时准点地收听刘兰芳、袁阔成播讲的《杨家将》、《岳飞传》、《水泊梁山》等评书，自小便在心中种下了济危救贫、忠孝节义的种子。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趴在爹娘那屋炕沿上倾听评书的场景仿佛仍在眼前，刘兰芳那清脆高亮的声音依旧清晰绕梁。
　　老令公马往前奔，大刀象云片一样，奔着韩昌“唰唰”就是两刀，韩昌不敢怠慢，手中的三股托天叉往外一拨刀，“啪”往里进招，两个人战马盘旋战在一起。
　　再看韩昌那边儿，三千兵卒，二十几名将官，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宋营这边儿，几百老弱残兵，站在疆场，冷冷清清。
　　可是，老令公还是抖擞精神迎敌，怎奈身带重伤、手脚不灵，打着打着，这口大刀只能封住门户，不能往里进招了！
　　两人打了足有五十回合，老令公支撑不住了。
　　后边一看令公的架势，万分着急，大家想上阵，可是对面是精兵数千，这边才五百，那怎么上呀！
　　眼看着令公性命难保，猛然间，一阵盔铃声，“哗楞楞”由远而近，奔来两匹战马。
　　战马四蹄蹬开、翻蹄尾颤，再看马上两员大将，一黑一白，每人手中各持兵刃，一个是丈八蛇矛，另一个是蟠龙金枪。
　　谁呀？正是杨六郎和杨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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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不知不觉中开了小差，酒喝得又有点上头，酒后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小兴奋，掌中那杆丈八蛇矛竟然一时失手，湿手了……
　　还好，厕所虽然有些简陋，但还算不错，在厕所的外面一溜儿有四五个洗手盆，上完厕所的人便在那里洗手，秦子成有些尴尬地走了过去，找了个空着的位置洗了洗手，顺手摘下眼镜，洗了一把脸。
　　正在这时，忽听到身边有人惊呼道：“嗨！你轻点儿，都弄我身上了！”
　　秦子成忙戴上眼镜，抬头一看，只见身边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在有些怨气地看着他，刚才他在洗脸的时候动作幅度有些大，水滴溅落到穿得有些清凉的女孩身上，女孩的胸前山峦起起伏伏，曲线宛转，妙不可言，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秦子成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刚才在凉水的浸润下有些回复正常的脸此刻更红了。
　　“喂！往哪看呢？”女孩一脸的愠色。
　　秦子成忙收回了有些恋恋不舍的目光，陪笑道：“哦！对不起，刚才没注意，不好意思啊！”
　　“你赔！”
　　“好，我赔……”秦子成老老实实从裤兜里摸出二十块钱，递了过去。
　　自己做错的事情就要认，既然人家让自己赔，那就别磨磨唧唧的掉价了，那不是他的风格，再者说了，和女人讲道理，讲得通么？想想头都大了，索性，干脆痛快一点，可当他满以为自己很潇洒大方的举动，不料，却招来了更大的不满。
　　“我呸……”女孩一张俏脸有些面红耳赤，变了颜色。
　　“……”
　　“谁要你的臭钱，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秦子成被女孩突如其来的恼怒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大姐，我没别的意思，刚才不是你说让赔的么？”
　　“你叫谁大姐呢？我有那么老么？”女孩瞪大了一双妙眸嗔道。
　　实话说，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确实不大，而且，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蛋儿可谓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绝对是那种能够诱发男人犯罪冲动的尤物，尤其是那张生起气来时嘟起的俏唇，如樱桃般红艳勾人。
　　年龄，历来都是女人的逆鳞，自己本来想客气客气，岂料……
　　酒啊！可真不是好东西，真特马误事，接二连三的说错话，秦子成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对不起，小姐……”
　　“找啐吧你？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出门前，家里大人没教你怎么说话么，叫谁小姐呢？”
　　秦子成这话刚一出口，也感觉有些大大地不妥，自己今天这是把脑子落在家里了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说错话，往常可不这样哦！小姐这个词都被现在的人玩坏了，不再是以前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意思，而是被这个时代赋予了一种新的含义，遇到年轻不熟悉的女孩子若贸然叫人家小姐，会被以为你是色狼或者是流氓，居心叵测，其心可诛，万一再遇到个脾气不好的搞不好可能会被痛殴……
　　譬如眼前这位。
　　“……”
　　怎么说都不对，秦子成索性不再说话，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
　　女孩看到他这个样子，仍然气鼓鼓的并未消气，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真的动手打他一顿吧，虽然看上去，他现在真是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我决定了，你得陪我喝酒，看我不把你灌趴下，哼！让你趴到桌子底下动也不会动弹为止！”女孩银牙一咬，恶狠狠地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被一个女孩如此藐视，这在秦子成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呃……不对，好像大学的时候还有一次……不过，男人可以输，但不能怂，可以被打死，但不能被吓死，更不能说不行……
　　“好！”秦子成咬牙应道。
　　“那你跟我来，今晚你就跟着姐混了，说好了的，你可不许跑，谁跑谁小狗！”女孩郑重其事地说道。
　　“……”
　　秦子成跟在那女孩的身后，看着她那马尾辫一上一下地跳跃着，忽然想起，这妞儿不正是自己刚才站在路边看到的那位独自一人吃着烧烤喝扎啤的女孩么？
　　她好像有点儿消气了，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谷徳白和方平两人正在喝酒闲聊，忽然见秦子成跟在一个女孩身后走向另一张桌子，这小子也就上个厕所的工夫，竟然会搭上这么漂亮的一妞儿，这，怎么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靠！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虽然暗自腹诽，但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四目相对，会心一笑，看来这大学没白念，这小子泡妞儿的本事也随之水涨船高了，这段位就是不一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