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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阳正好，野径两侧车前草宽大叶身上还攀着无数细密露珠，露珠晶莹使得这一载岁月都过了大半的老草都显得格外嫩绿。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野径深处隐约传来读诗声，那人是个骑着白马的落魄少侠，除了白马不错，一身都是拉渣气。那少侠虽然身上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的，但少侠眼睛却很是灵动。
天际微微传来轰声，随后轰声渐渐放大，不久就见到天空中划过数百道彩色灵光，或红或紫或青或白，总之能想到的颜色都有了。细看去，这些光束和云彩里头都站着神仙，神仙身下是奇怪的物什，有飞剑、葫芦、碟子、墨鸦、莲花，甚至还有些神仙骑着自家的坐骑。
这天上飞着的修士，大多都是金丹大修士，甚至可能还有元婴老怪物，自从离开三山剑宗的地界，这样的阵仗李小白可是许久没见过了。
“神仙开会？”
转瞬间一班仙家消失在了天际，李小白傻笑一下继续上路。走了一段，天上又传来声音。看去，是些筑基修士飞得不高也不快。
“仙家刚才我看到一群大仙朝着北方去，仙界是有什么动静吗？”
“魔屠北冥竹灭了白云宗一门，各派大能是去围剿北冥竹，我们这些修为低的去看看热闹。”
修士大多对李小白不理睬，有一个话多的倒是睬了李小白一下。
“北冥竹？虽然不认识，看看热闹也是极好的。白龙我们走着。”
李小白身下的龙马闻言，四蹄暴走，马身似箭射出，化身一道白色流光，贴着地面闪烁几下，消失在了林径上。
北方滚龙山顶是另一番光景，疾风劲舞极速飞驰袭打在脸上生疼，缠绕在发梢头吹得青丝飘舞。
北冥竹屹在山巅，一手提着魔气横溢的魔剑，一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这人头是个元婴修士的，这老东西追杀他追的最紧，北冥竹心里烦了，挥手一刀“开山请魔”将他打翻在地，魔角刀探入将他腹中元婴震碎，吞食他的神魂，顺带将头也砍了下来。
风云突起，劲风拂面而来，北冥竹束发被吹散拉的笔直，黑袍卷得凌乱。众多修士赶到，踩着各种泛着霞光的法宝，小腿处猎猎白裳，虎视眈眈的盯着北冥竹，却无一人出手。
“北冥竹，你欺师灭祖。途慈大师视你如子，养育之恩你却恩将仇报。”
是他，起初他是恨那人，只是如今没有那时那么恨了。北冥竹不语，只是防范着。
“七年前琉璃宗二长老云崖子之死可与你有关？”
“那老儿途见山匪烧杀见死不救，妄为修行之人，杀了也是为世间除掉一个无情的东西。”
“淮田薛家庄灭门可是你干的？”
“江河溃堤，薛家人身为淮田豪门，不开仓镇济反而调高粮价，不过是些餐人心喝人血的畜生。畜生而已，杀了就杀了。”
“灭白云宗的也是你？”
“是！”
“一月前南国黄稻村前的惨案也是你犯下的？”
“是！”
北冥竹胸膛高挺，倨傲无比。句句斩钉截铁，没有丝毫隐藏。
“你虽然有理，但你杀性太重。你要杀，杀去主某就好，为什么连老弱病残，下人和过路人都不放过？”
北冥竹沉默一阵，不屑一顾的神情缓缓流出。
“因为我是魔啊。我不杀人？难道让那些让我不快的人继续在这世上逍遥下去？”
空中五道身影静静浮着，周身彩霞耀烁。天上狂风大作，但五人衣衫不动，这五人分别是白象老祖、火莲老祖、青鹤道君、飞雪真君、云山真君。其中白象火莲二人是元婴后期，其余三人是元婴巅峰。
北冥竹是魔婴中期，凭借法宝魔角刀和诸多神通能打败一般元婴后期修士，但无法和元婴巅峰的修士抗衡。之前被他砍掉头颅的元婴修士是元婴后期，是大意了才被他一招击杀。周围空间被布下结界，北冥竹无法打碎空间进入虚空世界，这次是必杀之局，北冥竹在劫难逃。
“磨磨唧唧，要杀就杀。”
云山真君大呵一声：“竖子，既然你不知悔改，我们就将你拿下，押到白马寺交给念慈禅师处置。”
混战一触即发，无数法术在空间中横飞，雷芒、异火、风锥、神光。青红蓝白紫五道流光聚成一团，兀的一声朝着北冥竹飞去。光彩中有古松、火莲、水蓝琉璃、白雪鼎、霄雷剑五件法宝，这些法宝被五人温养数百年威力强悍，北冥竹如果中了一计，一定身死道消顷刻化成齑粉。
魔角刀抵挡了一阵，刀身已经崩开几处裂口，但五个元婴修士合力，不是他只身一人能挡下的，北冥竹被打得直退。
五人的真气侵入，在北冥竹体内横冲直撞，魔婴隐隐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一口血喷出，北冥竹脸色立马变得苍白。
“无怒，走！”
北冥突感到身后涌现一阵佛光，回身看去，只看到一尊巨大的金光罗汉法相。愤怒罗汉挥舞禅杖，朝着五件法宝聚集处撞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罗汉将禅杖掷出，结界被禅杖打碎，开出一道虚空世界的入口。北冥竹看清那罗汉模样时，已经被空间之力吸到了入口。
“走！莫言仇，莫言怒，止杀伐。”
苦修八百载，八百载杀禅，一念魔一念佛，或许在法相成就那一刻，他已经成魔。
走过千山万水，波折历尽终于找到故人遗子，为修杀禅带着年幼的徒弟浪迹天涯做无根浮萍。杀禅修成，不知道度了多少世人，莲花得坐，法身得相。
流水无声，彩霞无色，有也空，空也空，空也无。三途彼岸，三生河畔，我度世人千千万万，自度却无门，又有谁来度我。前生有因，后生有果，徒弟因他成魔。徒弟与佛有缘，本该一生静守佛相，修成罗汉佛陀，如今却成了血海汪洋里一个迷途人。
不可说，不能说，多说就是罪过。青灯燃尽，经文合上，佛说红尘是一场因果，因自我出，人难度我，我自度。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法一出，技惊四方。“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禅宗秘法，非大慈悲大造化大功德的得道高僧不能修，秘法一出，能洗尽魔人魔气，让魔修一身魔障褪去，放下屠刀正心从善。世事万物皆有得失，而施法者所要入的“地狱”就是承受受法者的滔天罪孽，天道轮回终有一报，或是天雷滚滚，或是业火焚身，或是，万劫不复。
北冥竹入魔二十载，杀孽滔天，途慈禅师替北冥竹接下因果，当即天公大怒，雷云酝酿，诸多修士怕受雷劫波及，早早逃之夭夭。
滚滚雷云，天雷降下，突然雷龙窜出，霎时间整个滚龙山顶被电芒笼罩，青岩开裂，崖树被雷气撕的粉碎。禅师盘腿枯坐，皮肉炸开，佛骨碎裂，面目依旧宁静，依旧慈悲。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八道。
“第九道天雷正在酝酿，那就是说途慈禅师还未圆寂。”
“途慈禅师是禅门高僧，修为深厚，能与紫霄道祖师五雷尊者这种元神大能齐名，自然不会弱。”
“可惜他招惹业障，收了北冥竹这么个徒弟。若不是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秘法替北冥竹受了天劫，恐怕禅师证佛也是迟早的事。”
一声雷下，气能憾天。雷声一下，滚龙山自上到下被天雷削去整整一半。千丈高山摧拉枯朽，烟尘漫天。雷云散去，风云停歇。
冷风卷着几片零落散叶在莲池前浅浅踏波，风止了，叶落了，一朵白莲，莲瓣被风尽数吹落，徒留几丝花蕊和孤零零的莲蓬。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莲华不复清香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