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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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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桐始华”,“田鼠化”,“虹始见”,“萍始生”,“鸣鸠拂”,“戴胜降”……
  
      宋辰一丝不苟地练习着家传的“二十四节气功法”,此乃老祖宗宋天罡所创,依据天地变易之道,符合阴阳消长、四季变换的原理,共二十四招,每一招又有三式,合起来总共七十二候。
  
      修炼此功除了强健体魄、感知气脉之外,最主要的是确定武修的体质,也就是五行之属,比如宋辰在打到“清明”、“谷雨”这两招六式的时候格外顺畅,威力也比其他招式明显强出许多,就可以断定他的体质乃是辰位阳土。
  
      武道修炼一途,传承已久,莫知其由来,有固定的层次划分,从低到高依次为:武者、武师、宗师、武圣、武神。
  
      其中武者又细分为炼体、养气两部分,宋辰此时正处于炼体阶段的巅峰,炼体十段,接下来冲击养气,再往后是普通武师。
  
      高级武师简称高武,就是宋南峰和陆伯良所处的阶段,到此境界,一般都是独霸一方的豪强,在寻常人眼中乃近乎无敌的存在。
  
      宗师、武圣,修成要靠机缘,纵观整个青云界也寥寥无几,至于最顶级的武神,就是神了,传说中的存在,等闲难得一见,即使见了也认不出来。
  
      今晚上宋辰是憋着一股气来练功的——悲愤抑郁之气,对于陆家蛮横无理的要求,他无法抗争,觉得无能,觉得对不起表妹,一想到一年后表妹要嫁给陆彪那个浮浪子弟,便心如刀割。
  
      他打了一遍又一遍,流着泪也流着汗,直到精疲力竭,几乎快要打不动了,还不肯停下来休息,因为身体一旦停下,精神就会格外亢奋,就会想起那些悲伤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这不是在练功,是在逃避。
  
      二十四节气功法遵循天人合一之道,有调和阴阳、疏导内息之能,练着练着他心情逐渐平复,悲愤抑郁之气消融,浑然忘我,沉浸在一片空明之中。
  
      “学武之人,为道而生,为义而死,生而尊荣,死而不朽。”
  
      父亲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他亲自传授的功法还在,透过这熟悉的功法,似乎仍能和父亲的灵魂交流,仍能听到他循循善诱的教导。
  
      突然,气脉动了!
  
      宋辰好像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放光,这是意识内观、感知提升、即将突破的征兆。
  
      炼体阶段练就钢筋铁骨,贯通四肢百骸,以感知到气脉作为终结,也就是养气阶段的开始。
  
      此过渡过程又称为开脉,所开之脉并非寻常血脉,而是元气气脉,开脉之后,人体与天地接通,吸收日月精华,转换为体内元气,便可任意操控,提升自我,战胜敌人。
  
      宋辰停留在炼体十段已经将近一年,此刻这迟来的晋升给他带来了一点安慰,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若在以前,他会立刻兴冲冲地跑去向父亲报喜,把母亲和怜儿也吵起来,她们一定会一起动手,亲自下厨,欢欢喜喜地为他做一顿丰盛美餐作为犒劳,父亲的部下或者家里仆婢们若是恰好听说,也会凑趣祝贺,说一大堆恭维的话。
  
      但如今,冷冷清清,寂寞萧条……
  
      宋辰宁愿自己永远不提升,也不希望父亲出事,他多想再看父亲一眼,再听父亲说一句话,哪怕是训斥打骂也好。
  
      “啊——”
  
      他仰望苍穹,振臂高呼,驱散自己懦弱的思绪,取出一粒表妹为他炼制的补气丹服下,略微调息,集中精神,再次练起二十四节气功法,必须趁热打铁,将气脉再展开一些,然后才好定脉。
  
      人体共有七脉,分别为左、右、前、后、天、地、人,每条气脉都能清晰地分为十个小段,对应十个层次,宋辰此时感知到的是第一气条——左脉,接下来进入养气阶段,就开始将这条左脉逐步打通。
  
      人不可能一整天不间断地修行,在休息睡眠的时候,气脉会有回转的趋势,因此必须添加脉轮进行定脉,将所开之脉固定住,使其不至于闭塞。
  
      除此之外,脉轮还能很多别的功能,这已成为武修界一大课题,催生出很多著名理论和新生功法,当初父亲给他详细讲解过,但一来修为不到,再者宋辰觉得有父亲在,万事无忧,就没细听,此刻临到关头,懊悔不及。
  
      只能去找怜儿帮忙了,宋辰练完功,一下子想到了表妹,别看她比我小两岁,有名师指导,知识渊博,对灵石的了解比我强得多。
  
      两人住得不远,沈怜日常早起,小楼顶已经亮了灯,窗纸上映出窈窕倩影。宋辰踏上楼梯,自从陆伯良造访后他还是第一次来,站在门口好久,手抬起来又放下,犹豫好久,鼓起勇气正要敲门,门自己开了。
  
      “表哥。”沈怜素服站在门口,极力装出笑容,从眼神中看得出来,她一直在担心他,把他让进屋,沉默无语,忽然,惊喜地说道:“咦!表哥,你提升了?”
  
      沈怜虽然已是中级炼药师,但武道修为只有炼体三段,只因为对表哥太熟悉太关注,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他的变化。
  
      她嘴角现出微笑的弧度,随即察觉这不是该笑的时候,于是赶紧收敛,给宋辰倒来一杯茶水,乖巧地坐在他身旁。
  
      宋辰“嗯”了一声,道:“我找你是……”
  
      “脉轮灵石!”沈怜不待他说完已经明白了,举起小小手,伸出食指朝上一指,随后转身披了外衣,拉着宋辰出门下楼。
  
      两人去了宋家的家族宝库,外围有血脉封印,宋氏子弟才能打开,宝库里存着各类装备、武技秘本以及特殊用品,比如兄妹俩今天要找的灵石。
  
      灵石类型很多,有的是天然矿石,有的来自植物结晶,有的需要猎杀强大野兽才能获取,和装备一样,按照价值、功效和年份的不同,可分为道、天、地、人四大级,每级又分上中下三品。将灵石吸收,定脉后与人体融合,就称为脉轮。
  
      “这应该就是舅舅他们前年在白狼河畔猎杀的那头金背白狼王。”等宋辰打开锁柜,沈怜从里面检出最大的一颗白色灵石,翻转着辨别,“地级,嗯……下品。”
  
      “为此还跟霸刀城的霍氏兄弟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呢。”宋辰回想起那年的事,他曾偷偷跟在后面看热闹,激动的心跳此时还能感觉得到。
  
      “这很正常。”沈怜解释道,“寻常所见的大多是人级灵石,地级以上基本有市无价,而且兽类灵石相比矿物和植物,价值略高。”
  
      “为什么?”宋辰问。
  
      “因为兽类灵石还能作为灵魂仆从呢。”沈怜把手里的灵石托到宋辰眼前,“你瞧,这颗白狼王灵石显然还很完整,吸收变为人体脉轮之后,除了获得增益能力,还能将其召唤出来协助作战。”
  
      “这可厉害了!”宋辰惊喜,“我记得好几个人重伤呢!”白狼王霸气威猛,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若不是沈怜在,重伤的那几个人已经不治身亡。
  
      “那可不!”沈怜道,“白狼王修行将近两千年,战斗力超过高武。”
  
      “既然这样,怜儿,快帮我吸收定脉。”
  
      “可是……表哥,你现在不能用啊。”沈怜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很想帮他,但无奈只得泼冷水。
  
      “为什么?”
  
      “灵石吸收是有限制的,养气阶段顶多吸收人级中品,白狼王地级下品,要到高武阶段才可以,强行吸收必然损伤气脉,还会有性命之忧呢。”
  
      “唉!”宋辰先是叹息,继而埋怨,“吸收不了你拿出来在我眼前晃悠半天什么意思?”
  
      “表哥!”沈怜嘟着小嘴,习惯地两手拉着宋辰衣袖轻轻摇晃,撒娇兼安慰,“我就举个例子说明一下,好让你清楚嘛,这个,这个可以。”
  
      她回头又从柜子底部翻出一块稍小点的灵石,青绿色立方体,边长两寸左右,“三百年青竹结晶,人级中品,增益防御,你用正合适。这个也行,火山云岩,也将近三百年,契合你的体质属性,强化攻击……哎!表哥,表哥,你怎么了?”
  
      沈怜两手各持一块灵石,转身要让宋辰选择,却见他面色大变,双目通红,看起来好像要哭的样子,她当然知道原因,关切地连说“别伤心!别伤心!”说着别伤心,自己先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
  
      然而她猜错了宋辰的心思,宋辰已经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次是被沈怜的深情所感动。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那种融化在亲情里面的浓浓友情和爱意,全心全意,无微不至,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给宋辰十几年的人生增添了无数甜蜜和温柔,此刻又抚慰着他那颗破碎的心。
  
      怜儿还不知道陆家提亲的事,我不忍心说,母亲自然也不忍心说。宋辰在心里感叹,忽然热血上涌,冒出一股冲动,想立刻带着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怜儿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把她娶走!”宋辰在心里呐喊。
  
      但这些念头只在脑中停留一瞬,就被挥之而去。
  
      那样做太自私了!我现在是一家之主啊,一走了之,母亲怎么办?家族的传承?父亲的名声?英雄好汉要靠双手打天下,好在还有一年,一年啊,虽然很难很难,但总还有一线希望。
  
      “表哥!”沈怜被宋辰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坏了,泪眼婆娑,仰头愣愣地望着他。
  
      “怜儿,别担心!我没事。怜儿,不哭了啊。”很自然地,宋辰张开手臂,靠近把沈怜搂在怀里,他感觉她抖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很激动,也在颤抖。
  
      两人从小相亲相爱,但自从懂事以来,都知道了男女有别、须守分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感情似乎疏远了很多,近几年宋辰几乎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此刻是两人长大后第一次亲密接触,没想到竟有如此地震撼。
  
      宋辰脑中一片茫然,轻飘飘如在云端,早忘了身是何人,身在何方,只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让所有的悲伤和无奈都成梦幻,让这份旖旎柔情直到永远。
  
      噗!
  
      烛火爆了一下,熄灭了,两人同时醒过神来,黑暗中相视一笑,意味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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