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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炎豪穿着金色的短袖衬衫，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落满灰的地面，粉尘缭绕的空气，几乎是草棚搭盖的屋顶。这一切都让马炎豪感到十分不快。
当李想再次看到马炎豪的时候，他死也没想到会是在教室里。
“马炎豪同学，欢迎你加入我们三秦中学初一班，先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马炎豪有些抵触的看了看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女老师，无奈地站起身来。
“额，大家好，我叫马炎豪。”
坐下。说完，马炎豪泰然自若的坐下了。
老师看起来有些茫然，愣了片刻，微笑着说：“马炎豪同学，别只说你的名字呀，可以说说你的兴趣爱好，父母的工作都可以啊。”
马炎豪又腾地站起身。
“我，我喜欢足球。我爸妈……”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妈妈是护士。老师，我可以坐下了吗？”
老师尴尬地点点头，草草说了一些圆场的话。
下课后，李想没有第一时间跑去训练，他飞快地收拾完自己的帆布背包，猴子似的撺掇到马炎豪的桌前。一边吵着要带他去参观训练，一边询问这几天马炎豪为什么没出现。
从始至终马炎豪都不发一言，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教室角落里的一拨人那里。
“喂，”马炎豪伸了伸头，目光一直停在教室里迟迟没有离开的一丛人影那里，侧过脑袋，问李想。“那怎么回事。”
李想顺着马炎豪的视线看去。
一个身材十分高挑，头发被推得又短又平，眼光里流转着凶狠和痞气，弓着背的男孩进到李想的视野里。此时这个高挑的男孩正用长长的手臂撑着墙面，低头看着缩进墙根里的小个头，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啊，是陈健。”李想的脸上挤成厌恶的颜色：“不要招惹他，很麻烦的。”
马炎豪看了看陈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笑意的神情。又看看被他挤在角落里，满脸写着恐惧神情的小个头，似乎有些愤怒。
“我去看看。”马炎豪说。
李想一边嚷嚷着“不要惹麻烦”，一边跟在马炎豪身后。
陈健似乎注意到向他走来的马炎豪和李想，他笑意展得更开，松开手，一把将墙根里的小个头推开，十分有兴致的看向二人。
“这不是转校生吗，稀客啊。”陈健展开手，似乎表现出欢迎的姿势。“还有我们的救星足球队长？这是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马炎豪依旧用那冰冷的语气说：“我就想看看，你和那边的同学有什么问题。”
李想补充：“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帮忙。”
“我就想和他玩点小游戏，有什么问题吗？”陈健歪了歪头，细长的脖子看上去就像是能转弯一样。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被强迫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马炎豪盯着陈健说。“尤其是被不正经的人。”
陈健笑着，走近马炎豪和李想，长长的手臂左右环在两人的肩上，他慢悠悠的说：“足球游戏很好玩吗队长？是不是感觉很自我满足？哦还有你，可怜的转校生。”
陈健笑嘻嘻地勒住马炎豪的脖子，低声说：“没爹的娃。”
马炎豪的眼光一闪，突然抓住陈健的手臂，使劲把他往地上扯去。陈健扭动身体，死命的抓住马炎豪的衣领。
一瞬间，两人扭打在一起，青筋暴现。
李想慌忙拉开二人，却看见马炎豪已经红了眼睛，愤怒地抖动着身体，拳头使劲地向陈健挥去。一会功夫陈健的脸上已经见了好几块痕迹。
李想用力扭住马炎豪，陈健伸了伸胳膊，扬长而去。
“打架哈。”赵柯猛地一拍桌子，墙壁摇晃起来，屋里烟尘漫起。
李想紧紧扭着马炎豪，只看见他穿着粗气，全身通红，不服气地瞪着赵柯。
“可以啊你，马炎豪。”赵柯示意李想松开他，说。“刚转进来就跟同学打成一片，不错不错。”
马炎豪挣开李想，整了整衣领，说：“教练，随便你怎么说吧。”
他用力捏了捏拳头。“架是我打的，该怎么罚我你就怎么罚我。但是他要再惹我，我还是会打他。”
赵柯用力拍了拍马炎豪的背，笑着说：“罚你？罚个屁。现在娃怎么了，打个架屁大点事。”
“妈的，谁小时候没打过架，没这点血性老子都不带你们玩球。”
马炎豪愣愣地看着赵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柯继续说：“就是你们自己琢磨，打架打就打了，但是谁给你们擦屁股。你们要是自己能负责，那就打。要是还要爹妈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赵柯按住马炎豪的头：“那就不要怪老子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行了，想子，你带这娃去熟悉一下咱球队，然后带队训练。我先撤了。”赵柯似乎早就打算把训练扔给李想，迫不及待地走开了。
李想只得带着马炎豪参观他们的操场。
“你看这个，虽然简陋了点，”李想把马炎豪带到他们训练的运动场上，一边摸着地面的黄沙，一边说。“但是挺大一块地的，不愁没地方练球。”
马炎豪皱了皱眉，说：“连标记线和球门都没有吗？”
李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着说：“听说校长搞到一些东西，总会有办法的。”
马炎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继续跟着李想向前走。
“这是我们平时连习急停跑步的地方，”李想伸手指向一处空地，上面堆着十几个障碍物，每隔障碍物间隔大概一米。“这些器材都是教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
马炎豪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
“还有这个。”李想有些兴奋地拽着马炎豪跑到运动场边缘，巨大的树荫盖住了大部分阳光，绵延进到山里的小路旁，这棵树的地下，堆放着四五个大型轮胎，瘫软地放在地上。
“也是教练从家里弄来的，据说可以锻炼体能。”李想回想起最初见到赵柯的情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也没让我们用过。”
马炎豪突然打破沉默，问李想：“你们上次说的比赛，是不是9月份的市足协办的的青少年选拔赛？”
李想挠挠头，回忆了半晌，回答：“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
马炎豪盯着李想，说：“但是以你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别说冠军。”他摇了摇头。“就算是代表资格的入选赛，你们也根本不可能出线。”
李想笑了笑，嘻嘻哈哈的说：“我没想那么远，能比到哪里就比到哪里，我觉得，不试试，什么也不知道。”
马炎豪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李想带他看完基础训练的设施之后，突然想起些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发问。
“马炎豪，第一次跟你玩球的时候，我觉得你技术好厉害，懂得也多。你该不会是专业球员吧？”
马炎豪摇了摇头，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算什么，差得远。”
李想跟上马炎豪，坐在他身边。
“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带我去看过一次现场球赛。我还记得那时的情景，圆形的体育场又高又大，绿地上的球员看上去就像蚂蚁。”马炎豪毫无感情地说起这些事，好像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一样。
“他们在场上的动作我几乎都看不清楚……其实我连具体的细节也都不记得了，但是我现在也还能感觉到，隔着那么远，我能感受到运动场里每一个人的兴奋。我喜欢那种感觉。”
马炎豪平静地说着，李想耐心聆听着马炎豪的故事，眼光里流转的是期待和兴奋。
“后来……我爸妈离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听家里人说他去了城里。”
“那你妈妈呢？”李想聚精会神地听着。
“妈妈……妈妈一直很支持我做自己喜欢的事，但是。”马炎豪平静的说。“妈妈在县里的医疗站，她是个护士，平时工作很忙……她带我回到这里，说这里是她的家。她没时间照顾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继续踢下去，我不想像我爸一样，让妈妈难过……”
李想瞪着马炎豪，他说：“我没想那么多，但是我觉得。既然喜欢，踢的开心不就好了吗？”
“开心？”马炎豪皱皱眉。
“是啊。”李想挥舞着拳头，想象自己踢球的动作。“如果看到你开心，我想你妈妈一定也会很开心，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你踢球会很开心吗？李想。”马炎豪问他。
“嗯！对啊。”李想站起来，笑着说。“就是因为想要开心，我才会加入足球队的。”
马炎豪愣愣地看着李想，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是因为什么才开始踢球的呢？
马炎豪沉默着，低垂着脑袋，想了很久。
李想也意外地一言不发，静静地待在马炎豪的身旁。
突然，马炎豪抬起头说：“是不是到训练时间了，队长？”
李想看到目光里闪耀着光芒的马炎豪，点了点头，说：“嗯！走吧！”
李想站起身，向马炎豪伸出手。
马炎豪抓住李想的手掌，说：“我想起来了，队长。我之所以踢球，就是因为想要进球得分。”
“因为进球的瞬间，真的很开心。”马炎豪直视着李想，嘴角弯弯地咧开，露出大大的笑容。
李想点了点头。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