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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对于这个答案陷入了沉思，山魈沉默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所以我杀他一家也没错？”
江宁悄悄吐出口浊气，事情有了个还算不错的开端，没有像原主一样被一言不合吸食了精魄就好。
可危机却并没有解除，江宁知道要活下去，只有尽量忽悠住这山魈。
还是一个关于对错的问题，江宁依旧没有直接回答的打算，他略微沉默了一下，刻意放缓语气：“没有对错，只有因果，当年你救人在先，是为善因，所以道士只是将你镇压，并没有打杀。”
“同样猎户恩将仇报是为恶因，所以在三十年后被你杀了他全家，这是恶果。”
“但因果轮回，你杀人之后，又沾染恶因，往后终将酿成恶果，因果轮回修行多年怕是难成正果。”
山魈瞪大双眼，难成正果，难成正果，这四个字虽然声音很轻，但却像是魔音一样在他内心深处回荡。
修行多年以来，他被困在原地始终无法寸进，偶然听到某位山中大居士宣扬禅理后，他恍然有所顿悟，这才帮助迷路于山林的猎户回村，本以为长此以往，只要行善积德就可以修成正果，却不料得到被镇压三十年的下场。
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所以愤懑难平，才会在深夜潜入金山寺讨要个答案。
他是山精鬼怪，修行何其艰辛，面对天劫雷罚的同时，还需要时刻谨慎，以免被练气士给替天行道了，他终其一生的目标只是为了四个字，修成正果。
而当难成正果这四个字从眼前这个年轻和尚的口中吐出时，他所有的痛苦几乎是瞬间便涌上心头。
说实话，这比被镇压三十年还让他绝望。
由于江宁说完话后就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审判，从表面上看起来的感觉就是小和尚云淡风轻极为高深。
山魈突然意识到刚刚那句话里夹杂的一个字“怕”，这表示事情并非是没有转机。
再看眼前的和尚，这个刚刚分明已经死去的人，却在他眼前死而复生，这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这分明是神迹。
佛门有涅槃重生的说法，那么他难道是某位佛门高僧的转世？
此刻，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可出于对修成正果的执念，他还是往后倒退两步，恭恭敬敬作揖行了个极为蹩脚的礼
，带着忐忑不安的语气：“小师傅认为应该怎么补救。”
山精鬼怪在世间苦苦修炼，却往往不能得善终，修成正果并非只是代表着修为高低，更是一种身份的升华，只要一日为妖就一日难逃被打杀的命运，所以就算希望再小，他都只求能得到一点机会。
为此他努力摆出一副温良的模样，以便让自己显得并不那么可怕。
在等待回答的这段时间里，不知是内心的胶着还是紧张，让他无形间觉得压力很大。
期间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江宁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小和尚格外高深莫测。
江宁倒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在根据情况组织言语，虽然眼前妖怪表现得温和，还特意将獠牙给收进嘴里，但江宁只要回答不对，下一刻他还是会暴起杀人。
江宁微微睁开眼，平静道：“一切诸，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江宁很清楚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讲解的玄乎其玄，很快从原主的记忆里搜索出这么一句禅语。
山魈僵硬抬起头，表情在从迷茫到醒悟最终又转化为更加的茫然。
他心中一紧，能听懂一些，但仔细思索又什么都听不懂，这让他无比急躁慌张，好似有某个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但他却始终踏步进去，这让他急得直挠头。
江宁快速捕捉到他表情，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况且他也有些装不下去了，他随手指着屋外随着夜风飘零的落叶，认真说道：“你看，人也好，妖也罢，都如这落叶，风起是因，落地是果。”
山魈顺着他的手指，怔怔发呆，有些明悟，又还是什么都不懂。
“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所有的因果，其实只是内心深处的执念，心不动，则世间万物不动，你当日的善意，昨日的恶念，都只是因为心在动。”
山魈猛然惊醒，当年他帮助猎户并非出自本性，而只是为了积攒福报希望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这件事从根本上是目的不纯。
所以当日之因，则有了他日之果。
就算是被镇压三十年，他都一直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再度审视着前面的种种行为，不免浑身毛发都微微竖立，冷汗直流。
“还请圣僧教我。”
连称呼都改了，说明他真的怕了。
山魈匍匐在地，心乱如麻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他仿佛跌落大河里即将溺死，而眼前的小和尚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略微沉默，江宁双手合十，看着落叶纷飞，轻声道：“所谓因果，其实是生死，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不过是一场轮回。”
“众生皆苦，沉沦于苦海而不得超脱，只有放下才能见到彼岸。”
“你。。。悟到了么！”
江宁缓缓抬起头，窗外月光洒落在肩头，此时此刻在山魈眼中却如同佛光普照。
这一瞬间，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气息在弥漫，让他的内心得到净化，让他止不住要膜拜。
“生既是死。。。这是何等的大智慧啊。”
这一刻，原本满脸煞气的山魈激动得泪流满面，在他视线中，眼前和尚如同笼罩在云雾后的雪山，看似近在眼前，又相隔千里。
山魈突然直起身体，然后郑重其事朝着江宁磕头叩拜三拜，虔诚道：“今日许山得圣僧开解，往后愿阪依我佛，潜心修佛，只求有朝一日能偿还罪孽，修成正果。”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然而不等江宁松一口气，他突然神智一阵恍惚。
眼前出现一片虚空，在看到这片虚空的同时，江宁瞬间领悟到这其中的含义。
佛国。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所谓佛国，既是一座小世界。
只是眼前佛国，既无山川沟壑，也没有日月星辰，有的只是虚无。
突然有点点金光融汇进佛国，最终在虚空里呈现出一道模糊虚影，似乎正是刚刚跪拜在他面前的山魈，而与此同时，原本虚空一片的天地间，出现一片小小的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