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庙会前夜 上

　　“见鬼！”
　　陈彬随手抄起一旁扔着的扫床笤帚，一点一点的打开了门。
　　“哪里来的毛贼！”
　　一声力喝震山海，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下，一楼杂物间一如既往的杂乱无章。
　　“没人么……”
　　走下陡峭的楼梯，虚锁着的卷帘门还在原来的位置，一根木棍卡住了两边的锁孔。
　　原本盖这座小楼之时陈彬父亲本打算将一楼作为商店，特意装了一扇卷帘门。
　　后来意外发生之后，一楼就常年当作杂物室。
　　前段时间，年久失修的卷帘门锁扣终于承受不住不属于它年龄的重担，陈彬为了省事就一直拿跟棍子卡住两者。
　　至于一楼那些东西……他是不相信有人会要这些陈年的破烂玩意儿。
　　为了防止小偷看一楼这些破烂没兴趣直奔二楼，这些日子里二楼那扇木门陈彬都是重点关照的，每次上楼都会仔细把门锁带好。
　　“昨天一定是累傻了。”
　　仔细在一楼查看了一番，地面的灰尘上只有自己的脚印。
　　“呸呸呸！”
　　也不知道杂物间最里面的箱子里老爹存了点什么，他吐着嘴里飘进的灰尘，撇撇嘴走到了棺材边。
　　铛铛——
　　卷帘门不知被谁敲响，陈彬应了一声掀起了闸门。
　　“哎，你好你好。”
　　门外，一个身着明显不合身西装的男人率先打起招呼，腋下夹着厚厚一沓纸张。
　　“你好，您是？”
　　“哦哦”，男子笑了一笑，翻开那一沓纸张找了半天，“您是程兵先生是吧？”
　　“呃……”
　　陈彬挠了挠头，“是……陈……彬。”
　　“对”，男子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申请单递给他看，“程兵先生，我是上阳街庙会的工作人员，我叫胡箫。”
　　说罢对方从兜里又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陈彬瞪大眼瞅着上面姓名后面的那两个字——卢箫。
　　“您之前不是在咱们上阳庙会申请了个摊位么，名字叫杉木魔术铺？”
　　“哎，对”，陈彬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是这样”，男子从纸张中抽出一张递给陈彬看，那宣传画是依山画水，别有一番韵味。
　　“咱们这个庙会这次主题是古上阳，您也知道咱们这条街原来具有很强的文化底蕴……”
　　文化底蕴，陈彬瞧了一眼对方丝毫不改颜色的脸，险些憋出笑声。
　　文化？
　　什么文化？
　　勾栏文化？
　　“所以呢，这次在街道组织下要保持主题，您的那个魔术摊，领导这个审批没有通过。”
　　“哈？”
　　陈彬长大了嘴巴，“我是最早一批去申请的啊！”
　　“没错没错”，卢箫点了点头，“是这样，领导说您是最早支持活动的这批人，所以这个魔术摊啊，必须要改个名字！”
　　“改名？”
　　陈彬心头顿时升起一团阴云。
　　“对，领导给您改成这个杉木戏法铺，您要是同意就签字交押金，这边摊位费是200一天。”
　　来不及吐槽这个戏法铺，陈彬皱起眉头道：“不是最早说100一天么？”
　　“是这样”。卢箫又抽出一张宣传画，“咱们这个现在是市区文化宣传的重点，所以摊位费也要涨的，只不过……”
　　“只不过？”陈彬疑道。
　　“呃……街东头的牛莱莱说您好像是名魔术师？”
　　“牛莱莱？”
　　陈彬琢磨了半天瞪大了眼珠，“你说的不会是刘奶奶吧？！”
　　“啊对！就是牛莱莱！”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他用力搓了一把脸颊。
　　“呃……”
　　“噢，我这个普通话不是很好”，卢箫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就是牛莱莱喝刘莱的牛莱莱。”
　　倒吸一口冷气，陈彬僵硬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这明白你的意思。”
　　“是这样，本来我们这个节目都编排好了，但是其中有一个杂技表演项目的表演者，前两天走路上把脚给崴了，他那个项目就只能取消。”
　　“能问下他本来要表演什么节目么？”
　　“我看一下啊”，卢箫翻起手机上的节目单，“噢对，是空中走钢丝。”
　　噗——
　　陈彬刚喝的一口水瞬间喷了出来，呛得嗓子连连咳嗽道：“空中走钢丝的杂技大师走路把脚崴了？！”
　　“对”，卢箫也不愿多评论这事儿，“所以现在就空出来一个节目名额，本来是说请偶像团队登台唱歌的，后来街道办说找本地节目，这牛莱莱一推荐，我这不就来找你了。”
　　想一下往年的庙会场景，这边哇呀呀刚唱完大戏，唢呐二胡还没撤下，另一边身穿短裙的清秀美少女团队登台亮相……
　　再想想往年庙会下全是老年人的场面……
　　啧啧……
　　这画面美不胜收。
　　“呃不好意思”，陈彬对自己那点微末道行还是心里有点数的，“我这刚入行的新人，去登这么大的舞台，有点……”
　　“不用担心”，卢箫满意的笑了笑，东街刘奶奶果然说的没错，这孩子倒是十分谦逊。
　　再看看这满仓库的魔术道具，还有中间那逼真的桃木棺材，怎能不是正儿八经的魔术师呢？
　　刘奶奶可是说陈彬在她面前表演了一手橡皮筋穿梭大法，让她到现在还印象深刻。
　　“咱们这个舞台就是为了提高本地知名度，作为本土魔术师你这在上面表演是双赢啊！”
　　双赢，让对方赢两次么？
　　“对不起”，陈彬老老实实低头道：“我这点水平真的——”
　　“你同意的话免除你摊位的所有费用。”
　　“好的我同意”，陈彬立刻道。
　　送走卢箫之后，他立刻钻进了杂物间拿出手机联系那二手卖家，只是发出的消息全部都是未读让他有些头大。
　　表演什么好呢？
　　陈彬翻起手机里存的魔术技巧1000招，舞台魔术300例，认真的在里面筛选着。
　　有没有什么不需要什么技巧、场地不复杂还场面震撼力十足的？
　　挑了足足一上午，他看着已然没有电量的手机坐在木桌旁，用力敲在那棺材上。
　　“我在想屁吃啊！”
　　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不是勤学苦练方能证大道。
　　咚——
　　陈彬又是一拳敲下。
　　但是已经答应人家的事自然要尽力完成，表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免费啊！
　　啊呸——
　　是承诺啊！
　　想想大学院庆之时……
　　对啊！
　　院庆！
　　他忍不住双拳敲在桌上。
　　当年院庆的时候，曾经学生会花重金请了一位知名的魔术师表演几个简单魔术，彩排之时所有观看节目之人无不欢呼喝彩！
　　然而到了正式演出那天舞台的大灯无法关闭，原本表演的魔术在强光之下万物显形。
　　所有观众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杂耍一般挥舞着手中透明的鱼线来操控那些漂浮的纱巾。
　　听说那场表演后，这名魔术师足足缓了一年才重出江湖……
　　清了清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陈彬重重拍了一把桌面，脑海中立刻迸发出一个新方案。
　　“如果将这骨骼模型拼接在一起，用当年自己在后台看到魔术师操作的手法来连接……”
　　他眼中光芒愈发的明亮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来操控这骨架，随便跳支舞蹈……”
　　“表演的成功就是魔术秀，表演不好就是废土朋克舞蹈秀，怎么都不吃亏！”
　　既然如此现在就来试试！
　　陈彬如同脱兔一般窜上了楼梯，去电视柜旁边箱子里找寻专用鱼线。
　　一楼杂货间里，那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一丝缝隙。
　　“奶奶个腿，非得在别人熬夜补交的时候哐哐敲桌子么？！还想用本小姐跳舞，我让你跳个头！”
　　带着一肚子火气的女声，慢慢消散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