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八

　　（八）
　　“玉米种上了没有？”张招弟打来电话问。
　　“种上了，”李大龙说。
　　“你在家干什么？”
　　“没事干。”
　　“没事干就来。”
　　“知道。”
　　张招弟挂了电话，李大龙想：“怎么没有说带什么东西？”太阳老高了，天气暖和，柳树条都发了嫩叶，绿绿的；杏花，樱花，梨花都开了，鲜艳夺目；苹果花蕾含苞待放。大地韭菜，小葱长的老高，绿油油的。妈挖了两根小葱，赶紧下了一把面，让李大龙吃上早早走。
　　李大龙开车出来，公路两边的田野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耙田的，打埂的，撒肥料的。机耕路上以前都停着柴油三轮车，现在都是电三轮，老人、妇女都会骑，很方便。既是男劳力没在家，老人，妇女骑上就去田里了，照样种田。所以，田里大都是妇女和老人。由于有的村子离城远，大都没有人去承包田，照有农户自己种，一块块，一绺绺的，田里都有人忙。
　　高速公路在加宽，路口封闭了，所有的车辆都在国道上行驶。
　　回来，张招弟在家里。
　　“这么快就来了？”张招弟正吃着饭说。
　　“路上车少，”李大龙说。
　　“你去我家里了吗？”
　　“去了。”
　　“我妈好着吗？”
　　“咳嗽着。”
　　“去医院看了吗？”
　　“没有，我拉上她去，她说哪天去中医院开付汤药喝？”
　　“你直接拉到中医院去看？”
　　“你知道你妈爱惜钱的很，一分钱都要省，除非大病去医院，小病去药店买点药吃，谁能劝说动？”
　　“我给我爹打电话，让他和我妈去医院，”张招弟说着打电话。
　　打完电话，张招弟说：“我爹说了，他明天和我妈去医院。”
　　“就是。”
　　张招弟吃完饭上班去了。
　　张招弟这几天又抱怨上班不顺了，她说：“不行了，我们回家？超市干不成了，不是罚单，就是投诉，每天还延长下班时间。”
　　李大龙没有吭声。
　　“还受气，上班时，我们员工说剪梨把子，吕经理说不剪。下班了，她让剪梨把子，我就说：你说不剪，现在又剪。她说她没有说，天天找茬，”张招弟说：“我们回去，在家门口打工，跟村里女人一样，东头子，西头子跑着打短工，一天挣一百元钱，那样不也好吗？”
　　李大龙没有吭声。
　　“不了我就从找个活干，我受不了哪个气？”
　　沉默。
　　“陈姐说，我要不干，她也不干了，”张招弟说：“每次排班，我们班子三个人，另一个班子四个人，干同样的活，拿同样的工资。我们为什么多干一个人的活？偏向谁呢？”
　　李大龙没吭声。
　　“你整天在家里，等工地上的活，等到什么时候？都四月份了，总找个事干？我挣的几个钱能养活家里吗？”
　　“工地上没活，我也得改行干其它活。”
　　“改行干其它活，不了去招聘司机？”
　　“我明天去市场看一看，看有没有招聘的？”
　　“行。”
　　第二天，张招弟去上班，李大龙在网上查了一下，有个酒店招聘司机。他来到酒店门口，保安指挥倒车，他手机响了，一看是亮亮打来的。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个时候响。他知道亮亮来拿筐子，他说马上回去，就转身回去。
　　亮亮在门口，李大龙赶紧开门，把张招弟从超市拿来的塑料筐子给亮亮，亮亮说有事，拿上筐子走了。李大龙赶紧又去买了菜，做下午饭。
　　时间过的快，张招弟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李大龙赶紧做饭。
　　张招弟回来，咕噜着说怨言，李大龙知道她不想干了，想换个工作。不论干什么工作，心情要好，里面有一个爱找茬，挑毛病的人，啥本事没有？整天一世界的损毛病，你就受窝囊气。哪个行业都有这样的人？觉得自己了不起，整天吊着脸子，丧门星一样，从早骂到晚，给个麦柴当拐拐拄，臭觉不着。张招弟哎声叹气，不干，再找工作也难，各行各业都不景气，有几个员工不干了，到现在还没有找个工作。她不敢辞了手中的工作，万一找不上工作怎么办？阳阳的学费，一家子的花销怎么办？回去，村里的田都流转了，既是你的不流转，自己种，连淌田的水都没有，别人的田都给了基地，你一块田夹在中间，有的农户想自己种，夹在中间，不都又转给了基地了吗？淌水淌不上；收割没有机子去；犁田没有机子去犁，最终都给了基地。出去打工，年龄大了没人要，整天闲呆在家里，除了领孙子，再什么活也没有，心里也空虚。各种原因都不能离开现在的工作，只能忍受着。
　　正吃着饭，亮亮来了，手里提着一塑料袋草莓。
　　“回来了？”李大龙问。
　　“刚回来，拿来点草莓给大舅，大舅妈尝尝，”亮亮笑着说。
　　“吃饭，”张招弟说。
　　“不吃，朋友打电话说去吃饭，喝酒，我赶紧走。”
　　“你一个人去温棚买草莓去了？”李大龙问。
　　“和朋友一起去的。”
　　“你朋友呢？”
　　“在前面餐厅等我，我赶紧去。”
　　“噢，你走。”
　　“走了，”亮亮说着，出去走了。
　　“胖子在外面找了个工作，今天去吕经理那儿辞职，吕经理不准，胖子说跟上面领导去说，”张招弟说。
　　“噢。”
　　“吕经理光找毛病，今天找出一大堆坏瓜，说我们怎么没有挑拣出来？我说瓜不是一早上就能坏的，半个都坏了，肯定前几天就坏了，为什么昨天上班的人也没有挑出来？能怨我们吗？吴姐也说就是，其它员工也过来替我说话，吕经理才没有说什么？不然，又让我买单，那一个瓜不行都四十块钱呢？五个瓜，让我买单，我这个月就白干了。我不买单，就会让我别干了，收拾回家，哪叶子麻的？上次，我顶了她一回，她就说我不想干了就走，故意找我的茬。”
　　李大龙没有吭声，他知道张招弟不干了，只能去打扫卫生，其它大超市都一样，不是罚单，就是加班不给钱，不把你的血汗榨干，都解不了那些吃肉不吐骨头老板的恨。他们看你今天给他们创造了多少利润，而不是你受了多少苦？你越苦，给他们创造的利润越多。你们今天卸了一车货卖完，明天卸了两车货也卖完了，工资也一样，没有多给你们一分钱；后天又少卖了，他们就不高兴了，处处为难你们，刁难你们，一切损失都是你们的，不是对顾客不好了，就是找个坏瓜让你们买单，再不了就是延长下班时间，想尽一切办法追回利润。你们怎么干都不好，挑毛病，找茬，狗眼看人低。
　　张招弟吃完饭，又去上班了。
　　没事干，总不能在家闲着，李大龙出来，沿街往前走，前面有个工地，工地大门正好开着半扇，他走进去。楼已盖了几层高了，用保护网裹着，看不清里面。一边钢筋工在下料，他想问钢筋工是否还要人？他们都忙着，没有人搭理他，他只好走出来。他想着，当保安，工资低，不如一个女人挣的多，不过长期能干，当个月光族，对于他这样的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日子回过的紧巴巴的人来说，日子也是艰难；；开出租，这几年，私家车多了，上交百分之五十，加油百分之二十，只落百分之三十，也挣不了几个钱；开个店，实体店也不行了，张招弟超市都亏损，减员，人们大都网上购物。干什么呢？建筑行业也不景气，工程越来越少，活干完拿不到钱，光跑着要钱了。似乎又走到了刚走向社会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好了？干这一行不好，干那一行也不好，这山望着那山高，徘徊不定。老也老了，还找活干，又不知道干啥了？真是人生的讽刺，说明你人生失败了，连自己的养老钱都没有挣下。别人到这个年龄都开始享福了，你还在奔波，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