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

　　（十三）
　　邱富贵一直没有打来电话，李大龙准备到园区去看一看。半路上，邱富贵打来电话，说园区的活先等一等，有个公共厕所需要翻新，问李大龙在哪里？过来一趟。李大龙来到他说的地方，街边有个公共厕所，邱富贵站在那里。
　　“找个人打墙上的瓷砖，小工就行，有人吗?"邱富贵对李大龙说。
　　“有人。”
　　“让来打墙上的瓷砖。”
　　“打电话就来了，还维修什么？”
　　“所有旧的都拆了，换新的。”
　　“行，我打电话让人来干活。”
　　“你找人干活，我走了，”邱富贵说着，开车走了。
　　李大龙去找王二宝，他开始不想来，一听说管饭，就说走，穿迷彩服，洗脸，铁锹拿上就走。
　　李大龙找来铁锤，铁橇，电镐。先用铁橇撬，又用铁锤，用簪子撬，大锤打，用电镐剃、震。王二宝嫌电镐钻头老了，李大龙赶紧去买了一个扁钻头。有个出租车司机跑进来上厕所，一看里面施工，咕噜着说：新新的厕所，又要打掉，重新装修，国家的钱没处花了。嘟囔着走了。李大龙也看里面新新的，除了卫生器具坏了，一半不能用了，墙面瓷砖亮亮的，新新的，个别裂了，顶子也有下陷的。外面墙上贴的砖也新新的，就是粉刷的部分起皮了，看上去陈旧。这时，邱富贵打来电话，问是不是这个厕所？不敢打错了？让李大龙给甲方打电话，并发来了电话号码。李大龙打电话，对方说就是，让李大龙水关了，电关了。李大龙去找谁管厕所？去筑建局，说市政上，市政上说由私营公司接管了，给了李大龙一个电话号码。李大龙打电话号码，对方说不知道，让找经理，又给了他经理手机号。李大龙打通了电话，对方说很快就过来。一会儿，来了一辆车，下来几个人，给说了电表箱子在那儿，水阀门在旁边小区里面的水井子里，说完开车就走了。
　　李大龙来到劳务市场找人干活，劳务市场上人很多，见车过来停下就围了过去，李大龙和他们搞价还价。
　　“走，干活。”
　　“啥活？'
　　“砸墙。"
　　“那是霸王活。”
　　“谁干去？”
　　“工资太低了，涨！”
　　“大行大势，不涨。”
　　“不涨就不去。”
　　“谁去呢？'
　　没有人吭声，大家都嫌工资太低了，大龙只好走了。第二天，他又来到劳务市场，大家又围过来，一看是他，都说：“砸墙是霸王活，大工工资，你给的小工工资，没人去。”
　　“太高了，我又不挣钱了。”
　　“你天天拉着电镐找人干活，你出的价太低了，没人去干。”
　　“你们宁可整整在这里坐一天，也不干去？”
　　“你不用愁，下午，卸货，装车的又来找人了；晚上，都有找人干活的，你给的工资低了。”
　　李大龙苦涩地笑了笑，邱富贵也没有说价格，工资给的高了，万一贴钱了呢？他只好开车走了。王二宝一个人干活太慢，他给谢子栓打电话，谢子栓说能行。跟着下了几天的雨，本想着突击几天就把墙剃完了，事与愿违。邱富贵在催，说等上面知道，我们就干完了。不知道啥意思？不管怎么回事？得赶紧干活。早上，雨不停地下着，李大龙煮了稀饭，一看时间，迟了，来不及吃饭，赶紧往外走，，土路都变成泥浆了，他走到硬化路上，裤子上都溅上泥浆了。来到王二宝门口，门关着，他敲了一下门，没有声音，又敲了一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他用劲推了一下，门开了，门背后用铁锹顶着。他站在院子喊了声王二宝，没有人音声，就去推屋门，一推，门开了，他走进去。王二宝的妈刚刚起来，喊王二宝起床。王二宝没有吭声，假装睡着。
　　“王二宝，赶紧起来，干活去,”李大龙对着蒙在被子里睡着的王二宝喊。
　　“叫你干活，干不干总给人家声音呢？”王二宝的妈说。
　　王二宝还是不动弹。
　　“你出去挣钱去，一晃一天，呆在家里干啥？”
　　“天下雨着，也干活呢？”王二宝跳起来问。
　　“在屋里面干活，又不在外面？”
　　“雨停了再干吗？”
　　“催得紧。”
　　王二宝只好起来穿衣服，脸洗了。他妈赶紧把水，饼子给装进包里，王二宝提上一起出来。李大龙又去把谢子栓叫上，一起去了工地。
　　手机响了，李大龙接电话。
　　“你是李大龙？”打电话的人问。
　　“是的。”
　　“我是住建局的，在施工现场，你在哪里？”
　　“我马上就到。”
　　“好，我们等你，”对方说，挂了电话。
　　李大龙赶紧往工地赶，远远就看见工地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李大龙把车停下来，走过去，跟他们握手。
　　“我们是住建局的，是你干这个工程？”
　　“是的。”
　　“你从哪里包来的？”
　　当时，邱富贵按顿过，不论谁来问你，你就说是一个朋友让你来干的？你只干活，再啥也不要说。本来就是住建局的活，他妻哥是局长，已捅了口，你心里总明白？
　　“你们单位……，”李大龙吱唔着说。
　　“从谁的手里包来干的？”
　　“一个朋友让我来干的。”
　　“说实话。”
　　“邱富贵。”
　　两个人站在那里信了信说：“图纸拿来我看。”
　　“没有图纸。”
　　“没有图纸，你们怎么干活？”
　　“图纸邱富贵拿着。”
　　“问把图纸拿来。”
　　李大龙给邱富贵打电话说：“邱富贵，住建局来人要图纸？”
　　“谁要图纸？”
　　“小张。”
　　“还有谁？”
　　“小刘。”
　　“他们不是有图纸吗？”
　　“他们没有。”
　　“他们还在？”
　　“在，”李大龙说：“他们非要图纸。”
　　“你朝前走，前面有个银行，我过去。”
　　“好。”李大龙说。他往前面走去，他知道邱富贵为啥不敢露面？妻哥是局长，避嫌，局长的亲戚干局里的活，局里的人都知道了，心里该怎么想？再说了，这几年，反腐反贪，明目张胆地给自己人活干，朝庭有人好办事，老百姓都恨之入骨，在这节骨眼上，你还闯红灯，哪不找残吗？邱富贵能不知道吗？他害怕住建局的人看见他，偷偷摸摸，好象做贼一样，连李大龙心里都别扭，心不正，眼不顺。李大龙来到银行门口，看见一辆轿车开过来，车窗打开，里面的人从车窗探了一下头，在李大龙前面停下来。李大龙走过去，邱富贵把图纸递给李大龙，还咕噜说筑建局难道没有图纸？再没说什么，赶紧关紧车窗开走了，生怕被人认出他，象做贼似的。
　　李大龙把图纸拿给住建局里的人，他们让李大龙去复印一张，原图他们拿走。李大龙去复印店，好多复印店没有复印大张图纸的，别人指了一家很远的，他去了，复印了，拿来给了他们原图纸，自己把复印件留下，他们走了。
　　路上的活也不能耽误，邱富贵打电话让李大龙买袋白灰，和他去打点。李大龙去了，挨着满路打点，
　　路长，箱变的距离远，还要确定位置。在一个厂子门口，旁边还有一个电压器，两人在选位置，大门口出来一小伙子走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小伙子问。
　　“箱变。”邱宝贵说。
　　“下面有燃气管道，严紧深挖。”
　　“哪怎么办？”
　　“你挖到路那边，那边没有管道。”
　　“那边离电线管口远得很。”
　　“这里不能挖。”
　　“我们把坑挖的离管道远点。”
　　“能行，往里面远出挖，靠高压线也近。”
　　“那就这里挖，李大龙，记住，不要把燃气管道挖了。”
　　“知道。"
　　“也不要把树挖了，几年的树了。”
　　李大龙点点头。
　　“你就上人挖坑，那边人按顿好，这边也赶紧干。”
　　“行。”
　　“我先走。”
　　邱宝贵开车走了。李大龙周围转了转，这里是山坡地，肯定难挖，又不让挖机挖，人挖肯定吃力，明天，先让王二宝来挖，看能不能挖动再说。
　　第二天，他拉上王二宝就来挖坑子，王二宝体力好，能吃苦，看了看坑子打点的位置，甩开膀子干起来。路上来了两个骑电车子的女人，是附近村子的女人来找活干。
　　“你们女人挖坑子干不动，”李大龙说。
　　“谁说我们干不动?你们男人能干的活，我们女人都能干，”快嘴女人说。
　　“能行，一个男人一天一个坑子，你一天能挖出来一个坑子，也给你跟男人一样的工资。”
　　“我们女人能跟男人比？”另一个女人说。
　　“有的女人干活时，总是说比男人干活多，工资比男人低，不愿意。这个活就是公平活，挖一个坑子多少钱，男人、女人都来挖，谁挖出来，就给一个坑子的钱。你比男人能干，你挖出来，就给你同样的钱，谁也没有怨言。你能挖就挖，挖出来就给你一个坑子的钱。”
　　“能行，明天，我们来挖。”
　　“你村子的人，谁想来挖就来挖。”
　　“钱怎么给？”
　　“你想天天拿也行，几天拿也行，反正我迟早得给你钱，你我素不相识，我走了，你们也找不见我。我找人干活，天天身上带着钱，你干完，我当天发工资。我拿着别人的钱，心里也是一种负担，还不如早早给人家，免的别人直打电话催。”
　　“那行，我们明天来干活。洋镐怎么办？我们家里没有洋镐，遇上乱石头怎么办？”
　　“我有洋镐，你们不用拿。”
　　“我们明天早上几点来？”
　　“明天早上七点钟到。”
　　“行，我们走了，”快嘴女人说，她们骑上车子走了。
　　“连女人都来干活，你还说活不挣钱？”邱富贵的小舅子站在一边说。
　　李大龙没有吭声。
　　“你按排去，我先走了。”
　　“你走。”
　　他开车走了。
　　“挣你娘的脚后跟呢？挣钱呢？算的干干净净，让别人白给你干活，狗东西，”李大龙心里骂着。“干呢？还是不干呢？”他心里盘算着。
　　王二宝一直不停地干，把个四米大的坑子快挖出来了，他天生是卖力气挣钱的，只要包给他一个坑子多少钱，他就来劲了，没命的挖。要是干天工，抽空吸根烟，没人了，偷偷磨洋工，有时，脾气来了，故意坐在那里不动弹。
　　“你看深度够了没有？”王二宝停下铁锹说。
　　李大龙跳下坑子，用尺子拉了一下说：“还有两锹深，再往下挖。”
　　王二宝蹲下来，点根烟，边吸边说：“要是黄土，我早挖完了。”
　　李大龙笑笑。
　　“下面是石子，有劲使不上。”
　　李大龙用洋镐刨了刨，确实瓷实。
　　就象先前那个女人说的，越往远处越难挖。而且，有的地方越难挖，是白浆土，红浆泥。如果遇到白浆土，红浆泥，那就啃不出来了。照这样，两个男人一天也挖不出来一个坑子，哪怎么办？工业园区这一片都是山坡地，整平了，上面一层是垫土，垫土下面是原来的沙石，又瓷又硬。
　　王二宝高兴来这里干笨活，只要有人肯来，李大龙也高兴，活都是工人干出来的。上次，下着雨，山上有点活，李大龙不情愿干那活，带着侥性心里去问王二宝去不去干活，王二宝二话没说，铺盖一卷，冒雨跟上李大龙就走。李大龙一看，鼓上勇气，冒雨带上家伙出发了。今天，王二宝也二话不说，跟上李大龙来干活。可是，李大龙一细算，这个活不挣钱，干不好，说不定贴钱，李大龙不想干。周围马路宽阔，花草鲜艳，树木成荫，路灯成行。过去，树木栽上就死了；现在，栽上就活了，还是要科技的力量。晚霞把整个山坡，树木染红了，到下班时间了，路上大车，小车，摩托车从工地上，厂子里出来了，往回赶，李大龙拉上王二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