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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维纳转身推门出了更衣室，吉奥却没有走而是看着我有些欲言又止。
“钱……”他想了半天终于开口。
说吧，说吧！我暗自把心一横，反正你之前就觉得我没资格出场，无非今天证实了你是对的而已，有什么奚落的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
“你今天的表现……嗯，那个，挺不错的。”说完他扭头也走了。
他是真心的吗？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比赛的时候，我可是没有听从他赛前分边进攻的安排，而是自说自话地从中路发起了进攻。虽然进了一球，但在有些教练的眼里那就是不遵守战术纪律，就是对教练权威的挑衅。而且半场时间下来，我自己觉得组织得不错，可那都是感觉而已，数据上作为球队进攻的发起者和组织者，我的助攻和进球都是零，下半时对手大部分主力被换下的情况下，也只进了一球而已。
坐在原地又想了半天，还是猜不透吉奥特地留下说这几句话是什么用意，只能背上包出了更衣室。
一出更衣室的门，又一头栽进了欢乐的海洋。大部分的球迷已经离开了，但还有好一百多人正挤挤挨挨地形成一道人流一路朝着内多酒店的方向边唱边跳地走着。人群中间或能看到几个球队的队员，原来他们连衣服都没换，怪不得更衣室里一个也没遇见。
人流非常密集，我挤不进去，只能站在更衣室门口等大军经过乐之后，才跟上队伍的尾部往前走。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我扭过头一看到萨列斯远远地走在最后。
“嗨！”我向他打了声招呼。
“你这可有点神奇，怎么知道我在最后的？”萨列斯问。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你怎么走在这么后面？”
现在我也大致能听懂日常的葡萄牙语，但是还不大会说，萨列斯虽然会说英语却并不流利。所以他说葡萄牙语，我用英语回答，就这样奇异地交流起来却丝毫没有障碍。
“我不喜欢太吵。”萨列斯笑了笑。
我想起来他上次说过自己既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喝酒，这个高大的中年球员也算是巴西人之中的另类了。
“你今天的表现真棒。”他朝我伸出了拳头。
“谢谢。”我和他碰了一下拳。比赛的时候他就说过，但是我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行。”
“怎么呢？”他问。
“数据上没什么亮点。”
“不要对自己太苛刻。足球又不是篮球比赛，表现的好坏全体现在得了几分、有几次抢断和抢了多少篮板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球员即便整场下来没有任何可记录的闪亮数据，但如果他能在局部对对手造成重大影响，你能说他的贡献不大吗？”
我听着觉得有点道理。
“更何况下半时正是因为有你在中场梳理，才把那些不听话的愣头小子们都拉回正规，否则比赛的胜负还不好说。”萨列斯认真地说，脸上的表情不像是随便说说来宽慰我的。
“可是吉奥教练是让我们分边，可我没有按照……”我还没说完就被萨列斯打断了。
“赛前布置是赛前布置，具体情况还得随机应变。下半时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在招呼，那些小子听了吗？他平时可没少教导，但孩子们毕竟还小，靠说是没用的，不还是靠着你的调度才使得场上情况好转了么？”
听他这样说，我顿时也觉得自己的作用还挺大，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用担心吉奥，他不是那种固执到不知变通的人。我刚来的时候，他也是慢慢才接受的。他在那些孩子们身上花了很多心血，所以总是想法设法地为他们着想，希望他们能尽快成长起来以后有机会去欧洲踢球，这可能和他因为身体原因离开西班牙A级赛场的遗憾有关。你今天的表现相信他肯定也看到了，会理解你的出现只会对这些孩子有利的。”
会这样吗？但愿能如萨列斯所说的那样吧。我俩跟在队伍最后，慢慢地往前走着。
欢庆的人流果然是朝着快乐鸟酒店去的。到了酒店的门口，内多正等在那里，路边的空地上搭了数个巨大的棚子，棚子里各有几张长桌，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我说瓦瓦，派对就在这路边开吗？”马尔维纳朝内多走了过去，“环境也太差了一点儿吧？”
内多瞪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想到大堂里去，这么多人怎么装得下？”
“至少可以到你酒店后面的球场上去嘛。”
“那为什么不在布利加代罗国际的球场上办呢？”内多反问，“我负责把吃的、喝的搬过去就是了。”
“那怎么行，这么多人踩坏了怎么办？”
“我的球场就踩不坏吗？”
“可俱乐部的球场还要训练和比赛，你的球场就你一个人用，踩坏一点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付给你钱的！”马尔维纳生气了。
“你想出来额外收取俱乐部球迷赛后派对费用这种刮地皮的好方法，可我给你忙活这么一场你才付给我多少钱，还想用我的球场……”内多冷着个脸大声说，又恢复了我初次认识他时那副贪财奸商的嘴脸。
马尔维纳连打手势让他小声一点，拉着内多到一边小声的讨价还价。原来马尔维纳还有这么一手敛财的手段，我以为他就是个脾气和善的中年大叔而已，看来要当俱乐部的主席也必须有几把刷子才行。
两人又商量了一阵，我站在一边偷听，就当是葡萄牙语的听力练习。马尔维纳怕派对办得太寒酸下次球迷不再参加，断了这么一条赚钱的好门路，所以想加点钱把地点挪到酒店后面我平时一直使用的球场，可谁知一向贪钱的内多这次却无论加多少钱就是不答应。
最后马尔维纳无奈，只是转过身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宣布：“球队的庆功派对现在开始，请大家随意！”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涌进棚子里开始吃喝起来。其实布利加代罗国际队的球迷大都是真心喜爱这支球队，也是真心为球队的胜利感到高兴，在哪里举行派对并不介意。于是派对刚一开始，热烈的气氛就直接挺向了高潮。
人们唱啊跳啊，手舞足蹈，到处都是欢笑声和喧闹声。很快何塞也送了客队回来了，加入了进来。我本想和上次一样找一个角落安静地坐着看就行了，可是今天是我第一次出场，又有一张与众不同的亚洲脸孔，所以很容易就被大家记住。过来打招呼和我碰杯的球迷络绎不绝，我用果汁和他们的啤酒、红酒对饮他们也丝毫不介意，都夸赞我的表现出色。弄得我的想法也变了，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是真不错。
派对一直进行到深夜，人们才恋恋不舍地陆续散去。因为不断有人过来说几句，我被迫留到了最后一刻。球队的大部分成员又都喝多了，仍旧是由萨列斯开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去。
人都走完了之后，内多开始收拾起来。老实说这个干瘪的小老头还是很能干的，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在准备出这么多吃食的同时用把这些场比布置出来的，现在看着他一个人忙碌，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主动上前帮忙把折叠棚子拆下来。
内多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忙着收拾餐具和剩下的食物。
回想起以前他从我这里榨走的那些小费，我是不是应该回头也跟他谈谈今天帮忙的工资。不过，随即又想到我使用球场的费用他一直没跟我要。万一，到时候万他来收费的时候，我就问他要帮忙的钱吧。
我们两个默默无语地干着活儿，但是内多的动作明显比我要利索很多。我这里一个棚子还没卸下，他已经把其余杯盘碟子、桌子、剩菜全部收拾干净，连地都扫了一边，然后过来和我一起把棚子收起来。
“你是已经发现了小何塞是处在越位位置了吧？”他一边手里不停把固定撑骨的螺扣拧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啊？”我没想到内多会问，另外他也知道我随时都清楚场上所有球员的实时动态，就算否认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干脆承认，“是……是的。”
“为什么还要传给他，为什么不自己射门？”内多把一个几根支撑的钢骨卸下放到地上，头也不抬地继续问。
“我……”我一时语塞，只能干脆坦白，“我本来是想射门的，但是突然不敢了。”
“为什么会突然不敢呢？”内多继续追问。
“我不太会射门，也从来没在正式比赛中射过门，所以临到关键的时候就……”我说不下去了。
内多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忙着手里的活，仿佛之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