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拣枝与陆挽星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得就是这样的人儿吧。
　　江拣枝脑海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立刻回过神来，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只是他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凶狠，不像是斥责，反而像孩童弱弱的抱怨。
　　“奴家健康得很，小道士何处此言？”女子笑容一收，问道。
　　“刚才我与那虎妖对峙，你明明有机会逃走，竟然不逃跑，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江拣枝想到这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别叫我小道士，叫我江道长。”
　　这女娃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年纪比自己还小，竟然叫自己小道士！江拣枝很是不满。
　　“好的，小道士。”女子笑盈盈道。
　　江拣枝板起脸来，道：“叫我江道长。”
　　女子道：“小道士。”
　　江拣枝有些生气：“我叫江拣枝，十七岁。你呢？”
　　他要在年纪上压制这无礼的女子，让她改口。
　　女子“扑哧”一笑，道：“江剪子?小道士你的名字真有趣。”
　　江拣枝满脸黑线：“是拣枝，不是剪子！挑拣的拣，树枝的枝。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奴家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知道女儿家的名讳和年纪是不能轻易问的吗？”女子微侧着脑袋，俏皮地问道。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刚才若是我没有出手，你是不是要被那虎妖吃掉？”
　　“或许吧。”女子不置可否，“但奴家又没让你救我。”
　　江拣枝表情一僵，气势弱了几分，道：“那我也是救了你的性命，救命恩人想要知道这些不是过分的要求吧？”
　　女子眨眨眼睛，道：“不过分，但谁知道你是不是觊觎奴家的美色才见色起意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拣枝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他出手时根本不知道着女子的相貌，而且她竟用见色起意这种有损他人格的词语！这说得是人话吗？
　　他再也不想和这不可理喻的女子讲话了，愤愤地拂袖，转身便走。
　　看到江拣枝气呼呼的样子，女子俏脸笑意弥漫。反正也不知道那物何时出世，她索性跟上了江拣枝，打算继续逗逗这有趣的小道士。
　　江拣枝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走了百十步，江拣枝停下了步伐，神色不善的看着女子：“你跟着我作甚？”
　　女子神色有些委屈，道：“小道士，方才奴家错了，不该误会你，你骂奴家两句吧。”
　　这下反倒让江拣枝愣了，他终究不是什么大恶人，抿抿嘴唇道：“责罚就免了，你跟着我下山吧，免得再遭遇危险，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女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道：“谢谢你，小道士。奴家名唤陆挽星，还有六个月便年满十七。”
　　江拣枝轻咳一声，老气横秋道：“那这么说我还虚长你半岁，以后不准叫我小道士，叫我江道长。”
　　“好的，剪子哥。”陆挽星浅笑道。
　　江拣枝表情一凝，轻叹一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陆挽星是在故意恶心他。
　　剪子哥总比小道士好，起码还是哥字辈的。江拣枝这样宽慰自己。
　　陆挽星眉眼弯成了月牙，她觉得这小道士吃瘪的表情格外有意思。注意到江拣枝脸颊有血迹，她取出一条丝巾，为江拣枝轻轻擦拭。
　　仿佛轻柔的风在脸上吹拂，夹杂着女子身上迷人的香气，江拣枝脸上一热，他还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他连忙抢过丝巾，道：“我自己来就好。”
　　陆挽星惊疑一声，眼底深藏着促狭之意，道：“剪子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江拣枝解释道。
　　这种蹩脚的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江拣枝连忙地转过身，道：“赶快下山吧，不要在此就留，以免出现意外。”
　　“好的，剪子哥。别走那么快，奴家跟不上了。”
　　“哦。”江拣枝闷闷地应了一声，脚步却是放缓了下来。
　　江拣枝没有看到，身后的陆挽星娇颜上弥漫着纯粹而明媚的笑容，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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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沉默，二人很快到了山脚，二人面前有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写着“龙隐镇”三个大字。
　　“陆姑娘，龙隐镇已到，你我便就此别过吧。”
　　陆挽星神色黯淡，道：“剪子哥，我可以一直跟着你吗？”
　　江拣枝嘴角一抽：“陆姑娘，你还是赶快回家吧，免得家人担心。”
　　与这姑娘待久了，江拣枝担心会被她气坏，虽然她长得极美。
　　陆挽星泫然欲泣，道：“奴家的家人全都死了，现在是孤身一人。”
　　“怎会这样……”
　　陆挽星没有说话，泪水断线般颗颗落下。
　　江拣枝有些不知所措，看她的样子不似作伪，只能安慰道：“陆姑娘，逝者已去，莫要太过伤心。”
　　陆挽星哭得更激烈了。
　　江拣枝对此无可奈何，宽慰了陆挽星两句后便丢开她向镇子里走去。
　　他可没有忘记今天下山是为了什么。他要赶快卖完粮菜，然后回观里学跟师尊学新的剑招，至于遇到陆挽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一步，两步，三步……
　　走了七八丈后，江拣枝心中对于学新剑招的渴望与喜悦越来越淡，而一个窈窕的倩影愈发清晰。
　　不行。
　　江拣枝猛然摇摇头。
　　自己是疯了吧，竟然想要收留刚刚认识的女人！难怪师尊说招惹谁都不要招惹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玄元子传江拣枝剑术前曾说只有足够纯粹才有资格学他的剑。
　　就因为这句话，江拣枝正式修习《浊剑》前，足足练了五年基础剑式。
　　江拣枝有种预感，若是收留了陆挽星，自己的剑心将不再纯粹。
　　她为自己拭血时心头的悸动便是明证。
　　江拣枝又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回头看了陆挽星一眼。
　　高大的牌坊下，女子羸弱的娇躯显得分外渺小，她香肩颤动，哭得梨花带雨，仿佛风雨雨中不堪摧残的鲜花。
　　只是一眼，那副画面深深烙印在江拣枝心间。
　　他明白这种感情。
　　也罢，疯就疯了吧！
　　江拣枝咬咬牙，大步流星地向陆挽星走去。
　　陆挽星一开始的确是在表演，到后面却是动了真情——她的家人在她幼时就在战乱中死尽。
　　要是相熟之人看到自己哭成这样，恐怕要笑掉大牙吧。陆挽星这样自嘲道。
　　本想逗弄那个小道士，没想到还真勾起了伤心事，结果那小道士也是无情人，该结束这可笑的表演了。
　　陆挽星见识不浅，江拣枝一出手她便知道他修炼的功法是玄门正宗，剑法亦非凡俗。这样的修士，怎么可能会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就在这时，陆挽星眼前的阳光黯淡了下去，一个瘦削却有些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陆挽星身前。
　　陆挽星愕然抬起头，柔软的丝巾贴上她的俏脸。
　　江拣枝用陆挽星的丝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泪水，温声道：“陆姑娘，别哭了。若是不嫌弃，守一观欢迎你。”
　　陆挽星破涕为笑，直直地看着江拣枝眼睛道：“奴家不嫌弃！”
　　佳人水汪汪的眼眸如星辰般璀璨，江拣枝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慌乱地将丝巾塞到陆挽星手中，道：“陆姑娘，你在此等我，我先去集市上买些粮食就回来，随后你再随我一同上山。”
　　陆挽星一边拭去脸上的泪痕，一边摇头道：“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