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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龙隐镇上的灯火暗了下去，而江拣枝身旁的油灯中灯油也即将耗尽，火光摇曳，快要熄灭的样子。
闭目修炼的江拣枝猛然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有些讶异。
今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将功法运转了十个小周天，但体内的真气增长了一缕。
不要小看这一缕真气，要知道江拣枝平常修炼十天，才能有此效果。
那酒还能增进修炼效果！
江拣枝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少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已经开始谋划下次的偷酒行动了。这样的好东西，他可不会放过。
想到这，江拣枝拎起油灯，哼着镇上儿童间传唱的歌谣，轻快地回到自己房内休息。
破旧的守一观彻底陷入黑暗，不一会儿观内便响起了少年连绵不绝的鼾声。
玄元子听到后脸上浮现一丝淡笑：这小子今天怕是累坏了，一个练气期的小辈，就算喝了那蛇胆酒，练习一千遍‘黄昏’和‘新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练剑不仅消耗肉体的气力，还有精神上的损耗。
这时观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断断续续，隐约间还有一种奇妙的节奏。
玄元子面色一肃，拉开房门，缓缓踱步来到观外的一片空地上。
“别藏了，出来吧。”玄元子道。
“师兄，七年未见，别来无恙。”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从阴影中现身，笑着向玄元子招呼道。
玄元子眉头一皱，道：“玄成，你我之前约定五年一见，为何如今才现身？”
“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走之后宗内一团糟，我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有功夫与你相见。”玄成子抱怨道。
玄元子闻言面露愧色：“这件事师兄对不住你。”
玄成子洒然摆摆手，轻笑道：“你我师兄弟一场，师兄何需愧疚，何况宗主之位一直都是我想要得到的，师兄将它拱手送我，师弟我高兴还来不及。”
顿了顿，玄成子继续道：“不瞒师兄，师弟这次来乃有事相求。”
玄元子面露讶色，他这师弟可是心高气傲之辈，竟然会为此找他。于是他说道：“师弟直说便是。”
“师兄你也知道我有个孙女。”
玄元子点点头。“嗯，十二年前你与我讲过。”
“这丫头放着本门的上乘术法不学，非要学那剑修之术，师弟虽是修行界有数的强手，但论剑道还是远远不及师兄，故希望师兄能收她为徒。”
玄元子表情一僵，道：“你知道我早已不再收徒。”
“那魔星你都能收得，我的孙女你就收不得？”玄成子有些不悦。
玄元子沉默半晌，道：“至多两年，能学多少，看她本事。”
“好好好！师兄只要愿意教便好，那丫头已经在路上，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到这里。”玄成子面露笑意。
“……看来师弟此番来是容不得我不答应了。”
玄成子哈哈一笑，道：“哪敢哪敢。”
言罢二人又交谈了一番，半个时辰后玄成子才翩然离去。
……
夜尽天明，初夏的山巅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江拣枝早早就起了床。
事实上江拣枝一向起得很早，昨日若非醉酒犯病，他定然不会睡得那么晚。
熟练地用灶台边的柴火烧了一小锅清粥后，江拣枝盛了两大碗配着一些酸萝卜吃完，随即该上锅盖。
这是江拣枝每天早晨的日常：起床、劈柴、跳水、烧饭、修炼。
虽然这守一观是个道观，但他和玄元子都算不上正宗的道士，江拣枝至今为止连一部道经道没学过。
除了无名功法和剑法，江拣枝只从玄元子身上学了几首唢呐曲——龙隐镇上但凡有人死亡，都会来守一观请玄元子来做法事，而那时江拣枝便需要吹唢呐辅助玄元子，这也是师徒二人主要的资金来源。
别小看做法事的酬金，十年前玄元子曾在镇上诛杀了一只蛇妖，镇上的人都将其奉为仙人，请他做法事给的钱可不少。
不过今天江拣枝没工夫修炼，因为米缸里已经没有几粒米了，他需要下山买米，顺便买一些蔬菜荤食——虽然穿着道袍，但师徒二人可不忌荤腥，尤其是江拣枝，对牛羊肉情有独钟。
“师尊，米吃完了，徒儿下山买米了！”江拣枝来到玄元子房外呼喊道。
“去吧，注意安全。”
“师尊你就放心吧，以徒儿现在的本事，山上的豺狼虎豹可奈何不了我！”江拣枝满不在乎道。
“……也是，身上银钱可够？”
“多得很，上次镇上铁匠老李的母亲仙逝时给的钱可不少，还够用大半年哩。”
“那便好，快去快回，等你回来为师传你《浊剑》的第三式。”
“好勒！”
江拣枝眼睛一亮，连忙回屋内取来铁剑，头也不回地向观外跑去。
一元山虽然不高，但山上的树木可是高大得很，崎岖的山道上时不时有猛兽出没，故除了师徒二人外，很少有人会来这山上。
江拣枝心情很不错，步履轻快，片刻间就到了半山腰。
山腰上有一处缓坡，前人在此处建了一个小木亭，供上山的人们歇脚。江拣枝对这个木亭再熟悉不过——玄元子为了磨砺他，要求江拣枝依靠自己的力量上山，而他幼时体力不足以一次性从山脚登上山顶，所以每次回观里玄元子都要陪着他在亭中歇息小半个时辰。
今天和往日不同，江拣枝竟远远看到亭中有一名身量窈窕，一身红裳的女子背影，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俯瞰山下的镇子，欣赏风景。
倒是奇了，一大早会有女儿家出现在这里。
江拣枝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摇摇头，不再多想，越过木亭，径直沿山道向下走去。
但没走两步，他又忍不住对那窈窕的倩影有些在意，于是他回过身，走到亭中，对着女子道：“这位姑娘。”
女子头也没回，似乎不想要搭理江拣枝。
于是江拣枝又道：“姑娘？”
女子还是没有回头。
江拣枝也不恼，温和道：“姑娘，在下住在这山顶的道观，看姑娘的穿着，不像是镇上的人。”
龙隐镇民风淳朴，没有女子会穿这种艳丽的红装。
女子仍然没有理会。
江拣枝仿佛对女子的态度一无所察，继续道：“姑娘，这山间常有猛兽出没，姑娘孤身一人，恐有危险。若是无事，奉劝姑娘不要在此久留。若是姑娘不介意，可以跟着我下山，可以保你安全无虞。”
女子依旧沉默。
江拣枝摸摸鼻子，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告退道：“在下言尽于此，望姑娘注意安全，叨扰了。”
言罢江拣枝转身下山。
“多谢。”
清泉般澄澈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女子语气清冷，仿若天边孤傲的明月，但少年依旧觉得很动听。
江拣枝面带笑意，却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走着，留给女子一个自认为潇洒的背影。
做一个潇洒的人，这是江拣枝的人生信条。
他对自己方才的仗义之举很是满意，虽然并不知道那姑娘长得如何，但并不妨碍他心中有种小小的成就感：即使有点尴尬，但那高冷女子还是向他道谢了，而且他还报复性地没有回应她的感谢。
那女子现在应该是一脸尴尬地看着我的背影吧。江拣枝这样想道。
但江拣枝显然是想多了，红衣女子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压根没有看他一眼。
“吼——”
江拣枝即将抵达山脚时，山间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兽吼声，一时间无数惊鸟翻飞，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觉于耳。
不好，有猛虎出没！
江拣枝神色一变，握紧铁剑，连忙回身往山上赶去。
亭中那女子恐怕有危险，希望她不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