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村子

　　少年一路踩着斑驳的月光，出了汉阳官道一路向蜀山山脉的宝瓶山去，虽然是在夜间，离开了万家灯火的李长夜，跑的速度并不比白天慢多少。李长夜在高低不平的山岭间奔跑，但却如履平地。偶尔一瞬间，会有毒蛇闪来。李长夜的手臂便如长了眼睛，一瞬间捏住七寸，二指用力间毒蛇立亡。真气在入得三品后渐渐彰显出它的强大，李长夜的耳朵和眼睛在真气的流动间显得易于常人，怪不得古有武师夜间弯弓射虎。李长夜感觉自己的五感都与以前有了明显的区别。脚下真气流动间，他似是踏在了空中，离地几寸间，速度如同幻影一般。这也是他修炼的逐风，随影的第二层。
　　李长夜故意绕开了熊虎豹貔，危险的感应往往在到达前便有所感应。他挑选了一段感觉中是危险程度最低的路前行，三品铸成的玉台，在动落之间稳稳的给他注入源源不断的真气，虽然没见过其他人的真气程度如何，但他感觉自己一定要比普通三品强上太多，因为如果别人的玉楼是一块砖一块砖的垒起来的，他的就是一点铁一点铁熔炼出来的。厚实而霸道。
　　他的速度已经快的多了，但依然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看到前方莹莹的灯火。但是就像陈胖子他们说的一样，李长夜对自己是真的狠。一夜的飞行，如同江河般的经络都有些鼓胀酸痛。李长夜却只是运气站立，硬打了一遍的筑基功。后果就是他内里的筋脉噼里啪啦的一阵作响，那种撕扯断裂的感觉，真的会比剐型都要痛苦，但他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口气。只听得雷音豹响，他感觉自己的真气又厚实一番。
　　老奴经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是这种辛苦，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真的令人惊讶不已。
　　小村庄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是有许之綄的部下组成的村庄。里面的男女老幼都是镇守这宝瓶山的军人家属组成的村落。在这不大不小的村落里，几百户人家都是镇南军中的兄弟儿女。世世代代的传承，只是为了守住这座宝瓶山。不是因为这里面的药王谷，而是为了这蜀山山脉的十万大山，和十万大山的妖族无法下山。老人常说人之造假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但是这里的妖确是天地孕育而成，精怪修炼而化。
　　村口的老伯瘸着一条腿，费力的走到村口外的一处大钟下。咣一声，足有千斤重的巨型木槌便直直的撞上了那口刻着铭文的大钟。钟声悠扬，远远的便看到蜀山山脉处的林子里，一阵阵黑影退去。跑的慢的就被钟声波及震飞而出。接着，村落里就有几个壮年的身披甲胄的人纵步飞跃提着一头黑熊和野猪走下来。只要不是傻子，没人会真的以为这里是住的全是老弱病残。因为那两头野物身上散发的血气证明他们生前至少都是三品修为。
　　常言说，四品的野兽吐人言，七品的精怪会画皮，九品以上人鬼难分。在这座山脉里，人鬼难分的有没有不知道，但画皮的确实应该会有一两只叫得出名号的。
　　李长夜紧了紧身上汗渍渍的衣衫，没办法，跑了一夜，哪怕身上精不外泄，但这蒸发的水汽自然会凝结于外，搞得他一身狼狈。
　　李长夜走向老人的身旁，那里，老人正在费力的搬着自己的那条不灵光的腿。
　　年纪虽老，但一身的筋脉却因气血溢出而高高隆起。李长夜屾屾的看着老人，下意识的过去帮忙搬一下别在那里的腿。结果，一碰才发现那条腿重于千斤，纹丝不动。
　　“后生打哪来啊，模样倒是俊，底子倒也扎实。只是本事不济啊。”老人见李长夜使足了气力也没搬动。然后一只手轻轻一提溜，这条腿就拉起来了。
　　李长夜骇然的看着这个老人，惊讶间指了指汉阳城说道：“我是镇南侯府的李长夜，准备去蜀山里面药王谷走一遭。”
　　老人听到李长夜说完，忽然定定的看着这个清瘦的少年，就是不说话。
　　李长夜赶紧又取出通行令，上面写着：“进山一次，麻烦去两个人。落笔许之綄”
　　老人似是想起来什么，站在村口喊了句曹安。接着一个穿着校尉服的人物出来。先是朝老人嬉皮笑脸笑了一下，接着拿过了手中的通行令。
　　看完后，曹安摆了摆手，示意李长夜跟着他进村。而后边走边严肃的说道：“里面进去了，还是有危险的。你是要去干嘛？”
　　李长夜按许宛筠的答案说道：“进山采作画的材料。”
　　曹安留着一撇小胡子，疑惑间，动了动胡子，不信似的又问了便：“真的啊？”
　　李长夜见状拍了怕胸膛，“真的，比真金都真金。”
　　曹安略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待看了看李长夜的眼睛，又手摸了摸这墨迹确是是许之綄的习惯用墨，就站在院子中央就大喊起来。“李大胆，李狗剩。还做梦娶老婆呢？醒醒了，执行任务去。”
　　接着，一阵鸡飞狗跳。隔壁李寡妇的院子里，窜出一个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精壮男人。
　　“老大，叫我呢。”
　　曹安看了看这货的样子，不爽的说道：“先把你裤子给我提上，进去采颜料的路你熟，带他绕一圈。没啥危险。”
　　而另一边，一个抱着孩子的满脸胡子的男人站在斜去三十步的小院里就开始喊：“嚷球咧，我还没睡醒呢。”
　　村落里都是木质栅栏的院子，既不隔音又不妨人。院里一站，四处看的见。这一嚷嚷，便瞧见周围都是粗壮的汉子们透出个脑袋。
　　李长夜细细打量一眼，发现最低都是三品修为的汉子们在这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兵，再有几个，像曹安和老人，他看也看不出他们的深浅。
　　曹安正要骂李大胆这憨包，猛的听到后面一阵咳嗽声。
　　“村长，你咋过来了。”曹安蒲扇般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声音倒是像敲鼓，这一巴掌下去倒是把李长夜惊得一个不轻。
　　“咋了，我个老东西了想去那还得跟你说？”老人一张口就是呵斥声。
　　李长夜看着瘸腿老人过来吼了这两嗓子，忽然想到了自家的李爷爷，老管家老奴。只是他从不发脾气，人也温和的过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么股劲让他眼熟。
　　老人骂完了这边的曹安，清了清嗓子。转瞬便又面无表情的问道：“李大仁那狗东西还活的好好的吧。”
　　李长夜听着老人这一问，表情略显尴尬。
　　红着脸回道：“李爷爷活的挺好的。”
　　老人狐疑的看了一眼李长夜，像是看自家的傻小子般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那安哥儿呢？”
　　李长夜更加迷惑了，李大仁倒好，安哥儿则是镇南候李昭暝的小名，眼前的老人竟然知道。
　　李长夜虽然好奇老人的身份，但也没有多嘴询问。看他年龄风格，不像是这边镇南军的部下，倒是有些像老奴的样子，一身硬气。李长夜突然想到，他不会是老奴的死对头吧，听老奴说他年轻时也不少惹事。也许其他事上李长夜会不信，但这件事上他是很觉得大有可能。
　　只不过看着老奴老了，想着他的对头也差不多走的走了，也不怎么替他着急过。但是现在这样子，这个骂人的老头倒是好像真的像是老奴的仇家。
　　见李长夜没回他话，还自顾自的不知道想什么，老人一咧嘴，这股气就上来了。照着李长夜的脑袋就拍了一下。“你个臭小子，和你说话呢。走什么神。李昭暝没告诉你尊老爱幼吗？
　　李长夜挨了一下打，吃痛一下，倒也深深呼了口气，说道：“义父也还好，就是不能运气了，整天喜欢喝酒。”李长夜说完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他还不知道这老人跟义父的关系，但是莫名的，也许是他和镇南军如此亲切，又或者他守着的这个地方是为了汉阳城的百姓。莫名的李长夜突然觉得其实说出了也没什么不好。
　　“不用想什么，我是老镇南候的近卫，那个老狗李大仁曾经是我的副将。我从小抱着李昭暝，看他长大的。你要是愿意，不嫌弃可以叫我声爷爷。我和李大仁一样都算是你的家人了。”老人叹了口气，莫名的李长夜却感到一阵心痛。老奴还能守着义父，老人却只能在离义父不远的地方，却不能过去。他忽然想到了那个背旗的执旗郎，他是不是也有挂念的人，但不能看一眼呢？
　　老人说完，忽然就不言语了。
　　李长夜看的心疼，就说了句：“要不爷爷你下山去看看吧。”说完感觉自己说的太愚蠢了，这里明显只有老人一人撞得了这口钟，那口钟上的禁制可以震碎妖兽却不伤害普通人和修士，必然不是一般的凡物。
　　“呵呵，你倒是有心了。不过，你要进蜀山吗？里面的危险不是一般人受的了的。看见门口那口钟没，每天我只能敲一次钟，里面的九品决计是会睡过去的。八品的你不去惹他也不会有动弹的，关键是这些七品以下的。你挡都挡不了。”老人缓缓悠悠的数着，说道这些八九品就像普通家圈一般从容。
　　“但是对应的，我也不得进去。也罢，我这里有一把刀，待会送给你。上面有我的气息，一般的开了灵智的不会主动找你麻烦，但三品以下的蠢物还得靠你解决了。”
　　“你跟着李大胆和李二狗，他们两个经验足，本身还行。可以保你周全。”
　　说着，老人又闭上了嘴巴。其实，他很想和少年说，要不在这坐会，多说说话。但是，话到了嘴边，生性内敛的老人却又张不开口，仿佛有什么压住了舌头。最终，只是说了句“去吧。”便转身走了。
　　而这边曹安见老人走了又像鱼游到了水里。马上活泛起来。
　　“李大胆，你个憨包，许总兵有事吩咐兄弟们跑个腿了，晚上给你加个餐。你就跟着李安，这个狗鼻子，早早去拿了花做成颜料就回来了。”
　　李二狗思索了一下，心想差不多是这个脸，但好处不能落下。“校尉，我闺女馋熊掌了。你看？”
　　曹安则脸色一变，“你个贪心家伙，行了，算你的。谁叫二丫喜欢叫我爸爸呢。”
　　“队长，不带你这样的啊。”说着一堆起哄的声音响起。
　　而李长夜则是也被两人的对话逗乐，哈哈一笑。
　　众人正笑着，一把刀不急不驰的飞来，曹安蹬身一跳，便稳稳接住。
　　刀上一股股金色的血痕像是长在上边，甚是牢固。一道道凌厉的气息则霸道的让众人莫名感觉心惊。
　　少年人伸手摸了摸刀，感觉上面的气息流转。甚是心安，仿佛那个老人跟在身旁一般。也许，义父小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呢。李长夜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