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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
寒风吹过树林，拔掉了枯树头上最后一片黄叶，干树枝在风中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瞪着亮晶晶的大眼，把姬无双盯得浑身不自在。两朵红晕窜到他脸上，眼神朝斜下方飘忽不定。
姬无双尴尬的挠挠头，一只乌鸦天上飞过去，“嘎嘎”叫了两声，拉下了一坨屎。
他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骗你的啦……”
“啧！”我鄙夷的啧了一声，失望之色不加掩饰。
姬无双有些脸红，争辩道：“《武藏经》不是仙法，但依然很强不是么？”
我站起身，拍拍自己冰凉的屁股蛋，一边附身四下寻找被我甩飞的剑鞘，一边回答他：“但我还是想见一见仙人，你们家真的没仙人？”
姬无双失笑道：“我们家怎么会有仙人呢？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仙人啊！”
我在地上的一片枯草里拾到了飘雪的剑鞘，再衣袖上擦了擦，随口问道：“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姬无双认真地说：“皇帝一统六国之前，天下七雄割据，战乱频生，硝烟四起，打的民不聊生，最后，是乾帝带领我爷爷和我爹，结束了战争，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出来，早点结束这让无数人流离失所的战争？”
我想了想，说：“或许仙人太强大了，地位太高，根本不在意凡人的死活？毕竟他们可以长生，死多少人都和他们没关系。”
姬无双摇摇头，一脸严肃地说：“如果成仙了，就视苍生如草芥，避世不出，远离红尘，这样的仙人，我不认同！”
我提着剑鞘走到飘雪身边，把它从土里拔出来，不愧是好剑，没有沾上一块泥土。
我把飘雪收回剑鞘，立在旁边的一棵树旁，然后走回姬无双旁边坐下，耻笑道：“那么如果你是长生不老，法力无边的仙人呢？你会怎么做？”
姬无双傲然道：“我会为苍生而战，我会守护天下百姓，而不是像龟儿子一般缩着！”
“啧，人只有在穷的时候才敢说出来这么慷慨的话，一旦有钱，一个个就成了龟孙，到处躲着穷人。”
我作为一个来自到处充斥着利己主义的时代的穿越者，语重心长给姬无双这个淳朴的古代人讲着人性的真实一面。
古人豪放，淳朴，思想简单，讲义气，歌颂忠肝义胆，崇尚惩恶扬善，不是说古代人的人品有多么好，古代人的思想觉悟有多么高，而是因为古代人大部分都很穷，大家都一穷二白，谁也不怕别人占自己便宜，自然豪放洒脱。
可一旦一个人拥有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情况就不一样了，他首先想的不是是否要分享，他首先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如何才能显得和平常一样，或者，如何才能远离身边这帮穷光蛋。
在长生、权力、地位、财帛面前，古人的吝啬恐怕比现代人更甚。
这是我作为底层老百姓，从小就明白的道理，但是作为官宦子弟的姬无双一定不会明白这些，我给他说这些道理，只是从旁提醒他，免得他今后被人坑。
我伸出手，手心朝上，做成讨要东西的手势，朝姬无双挥了挥，说到：“我说，仙人老爷，不如你现在就大发慈悲，赶紧把《武藏经》赏赐给小的，莲华还等着我早上回去炸年货呢！”
姬无双似乎非常不满我说的这些真理，他摇着头，一边叹气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本发黄的书卷，放到我手里，说到：“长安，你总是说一些悲观的话……唉，年货炸好了也给我家送点，你小子做饭到是有一手……”
我接过姬无双递来的书卷，发黄的封面上写着《武藏经》，我随便翻了几下，看到每页都有密密麻麻的字，不由的又头大起来，立刻合上后塞到了衣服里。
希望这本天下第一武学不要有太多错字和狗屁不通的句子，这些练武的文化水品属实不太高……
收好了《武藏经》，我咧嘴一笑，提起飘雪，说到：“放心，炸好了给你留一份。”
说罢，我和姬无双一同离开了后山，他是名门望族的长公子，大年三十这一天想必会非常忙，他肯每天和我这个下人混在一起，认我做兄弟，这让我觉得迎面而来的风不再那么寒冷。
……
过年时的第一要务，是吃。
红烧肉，小酥肉，炸排骨，焖排骨，炖牛肉，风干腊肠，红烧的肥而不腻，，酥炸的，色泽诱人，焖的炖的，香气四溢，风干的，是绝佳的下酒好菜。
油炸，油焖，红烧，清蒸，水煮，糖醋，各有各的做法，鲤鱼，鲫鱼，鲢鱼，鲈鱼，黄花，各有各的滋味。
猪肉大葱，韭菜鲜肉，玉米虾仁，地三鲜，翠莲藕，是各式各样的饺子锅贴；枣泥，果仁，黑芝，麻蓉，猪油豆沙，桂花什锦，这是北方人爱吃的甜口汤圆，南方人则喜咸口。
凉拌藕片，姜汁松花蛋，凉调豆腐片，红油笋丝，椒香杏鲍菇，五香腐竹，油炸花生米，口水鸡，手撕鸡，这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下酒凉菜。
从大年三十的第一顿饺子，到正月十五最后一碗汤圆，仿佛珠帘的两端，连接了这一年最热闹的半个月，炸货，凉菜，则是帘线上的珠子，连成了一餐又一餐。
寻常百姓如此，皇家亦是如此。
古人过年不缺肉，平民家里尚有养肥待宰的猪牛羊，但菜却是稀缺。这个年代还没有温室大棚，过年时想吃上一口菜，想在满桌的酒肉里添加一些绿色，是皇家的特权。
我和莲华站在膳房里，看着面前一筐又一筐的萝卜、白菜、土豆、鸡、鸭、鱼、肉面面相觑。
莲华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的臂弯，双手叉腰，长发盘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子插住，一脸疑惑地说：“前些日子太子府已经分到了年货，怎么今日又来了这么多？”
自从大秦建国之后，到如今，已经过了五个年头，每年过年，太子府能够分到的年货份额基本都是固定的，猪肉二十斤，牛肉二十斤，羊肉二十斤，鸡鸭鱼若干，冬瓜、白菜、萝卜、土豆、青菜、豆芽等蔬菜共五大筐。
太子府人少，算上我，莲华，子都公子外，就只有负责扫地和看门的黄大爷以及负责纺织与管理账本的孙大娘，太子府每年分得的这些年货往往吃不完，每年都要分一些给其他府，比如太尉府，御史府，丞相府，还有子都公子的弟弟的府邸，亥府。
前几日，太子府已经收到了今年的年货，与往年份额差不多，其中大部分肉食、鸡鸭鱼已经被我们提前处理好，就等今天下锅，可当我和莲华走到厨房后，发现地上又多出了这么多年货，不禁都有些懵了。
我掂了掂这几个筐子，略微计算了一下，说到：“大概有十斤肉，还有几筐菜。”
莲华以手抚额，无奈道：“这意味着我们又得处理这么多年货，不处理会坏掉，处理了我们也吃不完，还是要送给别人……”
跛了一只脚的黄大爷一瘸一拐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这些东西是今早皇上差人送来的，说今晚要在这里吃年夜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