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少年,姓东名九九

　　大荒茫茫，有地名太墟，其地四面环山。有泉自山上来，于腹地汇为沧潭，民生用水既在其中。
　　太墟有民近百，其中东氏人数近半。传说，东氏为上古皇族，隐居于此。东氏只说传说仅是传说，不可言亦不可信，隐居倒是真的。
　　东氏有一少年，如今七岁，时常于沧潭边发呆。同龄人都是一起上山嬉戏，只他与众不同，长辈们都说其怪异。
　　这天，少年如往常一样于沧潭边发呆，突然被人一把推入水中。少年也不挣扎，任身体慢慢下沉，感受水中的一切。
　　潭边的少女慌了神，急忙喊来长辈们，眼泪不住往下流。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痴呆如此，而这少年却是她未来的归宿。
　　很快，少年就被少女的父亲救上来了，少年睁开眼就看到少女趴在旁边哭泣，少女的父亲不停指责少女不懂事，可是少女的父亲脸上又有着淡淡的无奈。
　　“有姬叔叔。”少年轻轻喊一声，少女的父亲这才注意到少年已经醒来，紧张的问，“九九，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
　　少年姓东，名九九，东氏第九八代长子。
　　东九九勉强一笑，“没事，这事不怪流苏，是我自己没坐稳。”少年是否真的痴呆？短短几句就透露出与同龄人不同的韵味。
　　少女姓有姬，名流苏，有姬家大小姐。其父有姬青叶，有姬氏家主的长子，有姬家未来的家主。
　　有姬青叶也不知东九九到底是真痴呆还是假痴呆，眼前的这个未来女婿让他琢磨不透，这小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唉。”有姬青叶一叹，“我家流苏就是太顽皮了，今天这事，让叔叔我很不安啊。”
　　毕竟是未来的夫妻，东九九和有姬流苏之间却少有来往，一般来说，有姬流苏不找东九九，东九九也不会找有姬流苏。这让长辈们很没办法，这要是以后在一起了，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怎么得了。
　　有姬流苏已经很努力的跟东九九接触了，都是，每次有姬流苏找完东九九后心情都不好。她总感觉东九九在敷衍自己，感觉东九九嫌弃自己打扰他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姬叔叔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介意的，小孩子顽皮也是没办法的事。”东九九笑着说，他其实不介意，事实上，有姬流苏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有姬流苏推东九九，东九九确实没想到，她过来找东九九一般都是坐在旁边，像今天这样倒是没有过的情况。一个没注意，东九九还真就掉下去了，他也就顺便看看有姬流苏今天什么情况，所以一动不动。
　　有姬流苏早就不哭了，趴在那不敢起来，耳朵一动一动的，很可爱。
　　有姬青叶暗叹一声，东氏一族果然不同凡响，连一个孩子都与众不同。换做寻常孩子落入水中，掉下去能不大喊大叫？上来的时候能不吐几口水？像东九九这样的，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九九，今晚来我家吃饭吧，让你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这……”东九九犹豫了，他不想去，但是长辈要他去，不去的话说不过去。“那就麻烦叔叔和姨了。
　　“害。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以后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有姬青叶这般说着，转眼一看，流苏还趴在那！“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趴在那，一点也不害臊。”
　　有姬流苏小脸一红，偷偷瞄一眼东九九，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现在流苏就像是跪在东九九旁边，跟做错事的媳妇请求丈夫原谅似的。呸，什么做错事的媳妇……还没过门呢……在短短的时间里，有姬流苏已经想了很多很多，所以她一起来，眼角还挂着泪点，小脸红扑扑的。
　　流苏的父亲也没说什么，虽然很奇怪，但是好像就应该是这样似的。记得有一次，百里家的孩子欺负流苏，流苏的玩伴赶紧就跑去找了东九九。东九九也是厉害，二话没说，一拳就把百里家的孩子打得半天没醒过来。东九九把有姬流苏送回家的时候，流苏也是这个情形。
　　从那以后，没有人敢欺负有姬流苏，也男孩子找东九九玩了。一时间，东九九成了孩子间的阴影，大人们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东九九的父亲东九八小时候也是孩子间的阴影，好像东氏一族的男孩子都天生神力一样，东氏一族，代代如此。
　　东九九先回家了，他得换一身衣服，不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去有姬家吃饭也得体面点。这也是东九九感觉奇怪的一点，在这大荒之中，东氏一族的行事作风显得格格不入。要什么体面？谁家不是兽皮棉衣之类的？东氏一族家竟然有一种叫丝绸的布做的衣服，摸起来舒服，穿起来也舒服。
　　东氏一族的家在太墟腹地的中心，是三座楼，除外还有几座小亭子。正中心的是东氏祠堂，里面贡着东氏列祖列宗的灵位，逢年过节就要穿丝绸做的衣服来这里祭拜。这也是东九九感觉奇怪的地方，大荒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叫灵位，什么叫祭拜，人死了就是死了。
　　东氏祠堂左边是居住的楼，东氏四十余人都住在那里。共七层，每层十个房间，总共六十个房间，顶层没有房间。
　　东氏祠堂右边是什么楼，东九九不知道，东九八不说，其他人也不说。他只知道，总有一天，他可以自己进去看。东九八说过，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这八层楼是东九九一直想进的地方，但是，他还没有资格。
　　东九九的房间在第四层楼向阳的第一间，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一张床，一个衣柜，一案茶桌。墙上倒是少有的挂了一副画，画上是一个看不清脸上男子坐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脑后有一轮太阳一样的东西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脱下衣服，小小的身体上竟然已经有一点肌肉的轮廓，长长的头发一直到腰。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自言自语一声，“有什么意义？”
　　他不明白家族的做法有什么意义，他真的很想知道一直以来的意义，但是，东九八只说了一个字：“等。”
　　东九九打开衣柜，里面有十来套衣物，都是他这个年纪能穿的。看了一眼，取了一件蓝色的衣袍，这衣袍是用丝绸做的，穿起来挺舒服。
　　简单一打理，头发用蓝色丝绸一扎，倒是少了几分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秀气。衣角离地一寸，这是量好了的，等到东九九八岁时，他的衣服还是按这个规格做。
　　脚踩一双黑色靴子，东九九慢慢下楼，心里却在思量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件事。“咦，九九哥？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楼下正好有个人上来，这人却是东九九的妹妹，东雨。
　　“哦，雨儿妹妹啊。”东九九一看是东雨，轻轻一笑，“有姬叔叔让我今晚去吃饭，我不能落了礼术。”
　　东雨这小丫头也是生得水灵，虽然只有五岁，却极聪明的。这小丫头眼睛一转，嘻嘻一笑，“九九哥穿成这样好好看呢，流苏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你这丫头。”东九九无奈的摇摇头，轻轻一叹，“功课做完了吗？”小样，我还没办法治你了？小脑瓜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
　　东雨翻了个白眼，“哼，人家是女孩子，功课才没有那么多呢。”说着反而两手叉腰，盯着东九九，“你功课做完了吗？还来问我？你功课那么多，还有时间去流苏姐姐家吃饭，哼哼，我要去家主那告你一状。”看你怎么办，嘿嘿，叫你总是对我爱答不理的。
　　东九九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下楼去了，让东雨在那又气又跺脚。
　　东氏家主东九八住在一楼向阳的第一间，门楣是还挂着一牌匾，上书：闲人勿扰。这四个大字。
　　敲了两下门，东九九喊道，“父亲，母亲，孩儿有事求见。”这是规矩，即便东九九是家主的儿子，他也不能随便进出东九八的房间。因为东九八的房间是家主才能住的房间。
　　“进来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东九九这才推门而入。一进门，却不是卧室，这里并没有床，有一案茶桌摆在中间。房间的地上铺着一张大毯子，几乎铺了整个房间。东九八背后，一张窄窄的香案，上面摆着一只香炉，一缕清烟飘出。墙上挂的画，一个男子屹立于天地之间，大山大河绽放出耀眼光辉，七彩祥云游荡于天地间。
　　画上的人是谁？东九九问过，东九八只说了一句：“不可说不可说。”
　　这个家族到底有多少秘密？
　　待东九九于茶案前盘膝坐定，东九八从开口说，“什么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看东九九，言里句里也是不咸不淡的。
　　东九九看着眼前的父亲，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来没有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