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抉择

　　意大利著名文学家但丁曾经说过：雨落时，便是上天想洗尽凡世的罪恶。所以雨后的空气大多是清新怡人的，但对于坐在监控室的陈忠和来说，这个夜晚却显得有些微寒。
　　陈忠和的学历在监狱系统内并不算高，大专毕业后自学的本科，很偶然的一次机会认识了现在的监狱长，这才有幸端起了事业单位的饭碗，当上了一名普通狱警。工作不累，福利待遇也不错，唯独工资花销始终有些紧巴，他意识到，想要出人头地那就得不顾一切的往上爬。眼见原来的监狱长即将退休，自己仅有的一座靠山也会随之崩裂，于是他绞尽脑汁，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这才抱上了副监狱长周兆正的大腿。
　　在陈忠和的内心，一向看不起靠关系上位的周峰，不仅能力不如他，还尽是纨绔子弟的作风，吃喝嫖赌一样不落。不过表面上他依旧要摇尾乞怜，这或许也是他的生存之道吧！
　　今晚该他轮值，从医务室回来便一头扎进监控室，准备欣赏一出霸王硬上弓的表演，甚至还把自己贴身携带的u盘拿了出来，那里面可没少记录一些他认为的秘密。对于江瑾江医生，那几乎是所有监狱内雄性动物的梦中情人，陈忠和也不例外，私下里没少对江瑾献殷勤，甚至要是有其他犯人议论江瑾，他都会找个理由折磨对方一顿才肯罢休，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凭现在自己副队长的身份，想追人家，那简直就是癞蛤蟆吃天鹅，只有做梦的份。可自从得知周峰在对江瑾展开追求后，除了暗地里把周峰的照片贴在沙包上发泄一番外，剩下的什么都做不了。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骚动一旦久了，心里也渐渐会发生扭曲，这才促使他等在监控屏幕前，期待着那不堪一幕的上演。奈何看了许久，也不见周峰有什么僭越的动作，就在他前面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地震摇醒了他。
　　“他娘的，吓爷一跳。”陈忠和抱怨了一句，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抽了支烟，此刻正好到了夜间查岗时间，寻岗完毕，回来时正好看见周峰被姜来胁迫的一幕，至于姜来前面所展现的异常状况，他却恰好没看见。
　　陈忠和立刻就要拉响警报解救周峰，这可是难得的在上司面前表现的机会，只是当他站起来时，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开始萌芽，并逐渐占据了他的大脑：若是借囚犯之手干掉周峰，凭自己现在在监狱的能力和地位，下一任队长肯定是自己的，届时说不定还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他抬起的屁股又轻轻坐下，双手死死握着椅子两边的把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监视器，内心有一个声音高呼着：杀死他，杀死他。双手越攥越紧，额头青筋毕露，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了警服，就在他呼吸越来越急促之时，剧情好似没有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吹走我心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吓得他浑身一颤，看到来电显示，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赶忙接听电话。
　　“周队。”
　　“在哪呢？”
　　“我在～”。
　　“来医务室。”没等陈忠和把话说完，周峰就挂掉了电话。
　　陈忠和长长嘘了口气，整个人直接瘫软在椅子上，手机滑落一旁，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直跳，刚才神经绷得太紧，这一下子放松，竟感觉浑身不适。
　　“姓周的，算你好运。”陈忠和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把警帽扶正，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一路小跑来到了医务室。
　　······
　　周峰放下电话，对江瑾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把医务室收拾一下。江瑾领会，看着狼藉一片的地面，到处是葡萄糖药剂袋，赶忙拿过扫把撮子开始打扫。
　　十来分钟后。
　　“报告。”门外响起陈忠和的声音。
　　“进来。”周峰找了把椅子坐下，翘着腿，以此掩饰裆部的尴尬。
　　“周队，什么事？”陈忠和进来后，依旧满脸堆笑，眼睛却忍不住望向姜来所在的位置。
　　“怎么出这么多汗？”周峰眉头微挑，见陈忠和有些气喘，警服更是湿了个透，便随口问了一句。
　　“天热，人胖，嘿嘿。”陈忠和说着，拍了拍自己有些发福的肚子。
　　周峰也不怀疑，本来就是一句寒暄话，余光撇见姜来没有任何表情，于是继续说道：“这个人检查完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胃火大，能吃了些，你把他带回去吧。”
　　陈忠和内心腹诽：一百多个馒头还只是叫能吃？这胃火也忒大了些吧！这理由可真不是一般的牵强。不过他也没有拆穿，面色不变的转身看向江瑾。
　　江瑾背对着他，假装在柜子前整理病历，可能是不想让陈忠和瞧出她的异样。
　　“江医生，那个麻烦你还得在交接单上签个字。”陈忠和压低嗓音，把病历交接单翻了出来。
　　“哦，对，签字。”江瑾低着头，接过交接单剧，也没细看上面的内容，在医生建议栏中，签上自己的名字后，赶忙又把头转了过去，自始至终也没看陈忠和一眼。
　　陈忠和面色稍显疑惑后赶忙又恢复了正常，看着交接单上清秀的字迹，对着周峰说道：“周队，那我就把他带走了啊！”
　　周峰摆摆手，陈忠和走到姜来的病床前，眉头微皱，这被褥怎么变成黢黑一片了？难道自己在监控里错过了什么重要环节？嗯，一会回去得看看回放。
　　解开铐在姜来右手的手铐，出门时再次和周峰点头示意，眼神同时瞟了一眼江瑾，这才小心翼翼的带着姜来往监室走去。
　　周峰看着姜来消失的背影，与江瑾对望一眼，彼此都长长出了口气，就在陈忠和来之前，他在姜来的示意下，用他备用的手铐替换了原来的那副手铐，避免穿帮；之后姜来又向他询问了医务室的监视系统，提醒他删除今晚所有的视频，此人不但有勇而且有谋，看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太过顺畅了，想到此处，一丝愁云悄然跃上两人的眉梢。
　　陈忠和一改来时的啰嗦，一路上安静异常，他一直想不通，眼前的青年是如何欺身到周峰身前并制服对方的，为什么自己过去后，周峰只字未提，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江瑾虽然低着头，但还是能够看得清脸颊上的泪痕，她又为什么会哭呢？看来还必须得看一下监控的回放，想及此处，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其实从陈忠和进入医务室后，姜来就发现了他的异常，面色红晕，心跳咚咚，即便隔着三五米也能听得清；还有，今晚的空气凉爽，值班室又有空调，怎么他身上会出那么多汗？尤其是这一路行来，对方明显藏有心事，对自己也是多加防备，始终把他的右手放在离腰间不远的地方，那里鼓鼓囊囊，似乎是一把特殊的手枪。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姜来踱着步，联想到值班室有监控，那自己的异变很可能已经被对方发现。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把事情挑明，还配合自己等人演戏，看来是另有所图，等周峰把今晚的视频删除干净，这件事还需要他出面加以警告。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任对方说破天，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更何况真把我逼急了，凭刚才在医务室所展现的爆发力，翻越那五米高的铁丝围墙应该不在话下。”想到此处，姜来脚步迈的踏实了许多，没一会儿就到了监室。
　　······
　　监狱的第一天可真是不平静呢！
　　躺在床上的姜来困意全无，想着自己的未来，一时间陷入迷惘。
　　自己有如此能力，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可自己还有30年的有期徒刑，总不能越狱吧？要是那样的话，估计一生都得在逃亡中度过，背离阳光的日子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那个药丸竟有如此威能，若是再遇见一颗，自己一定要为婉兮争取到，说不定就能让她恢复神智。
　　周峰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去删除视频呢？若是没有，或者直接举报他，兴许天不亮监狱就会实施抓捕，看来自己还要做好逃跑的准备，我可不想当科学实验的小白鼠。但要是对方真听自己的话呢？
　　姜来越想越是混乱，在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异，以及变异后的能力究竟有多大之前，或许监狱才是最安全的栖身之所，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迷迷糊糊中姜来挨到了天明。
　　太阳穿过地平线照常升起，璀璨温和，一缕晨光透过窗户照进了监室，光束内尘糜浮动，整个世界就此醒来。
　　京津市第一监狱占地约20亩，配备有健身室，足球场，篮球场等人性化设施，监狱总共分三个监区，每个监区又有三个分监区，基本上一个分监区就是一栋四层高的独立楼房，楼房内光是监室就有40多个，根据犯罪性质和判处年限的不同，关押囚犯的人数也不等，穷凶极恶的通常一人一间，普通犯罪则是6到8人一间。
　　姜来所在的监室在阳面的四层，所以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可以最先感受光亮。
　　姜来站在窗前，透过玻璃窗上的铁网，呆呆的看着远处的围墙，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快一个小时。当阳光照在他身上，一丝温暖的能量不被察觉的钻进他的体内，使他浑身暖洋，接着就是更多的能量注入，姜来依旧浑然不知。
　　监室的其他人还在呼呼大睡，室友甚至都不知道姜来是几点回来的。
　　透过窗口的阳光逐渐变强，最先醒来的是住在房间靠门位置的小胖子，只见他先是咂巴了两下嘴，接着伸了一个懒腰，静等三秒后，咕噜一下坐直了身子。斜眼瞥见窗口的姜来，内心疑惑：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比他起的还早？随后做了一个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叩齿九次后开始呼吸吐纳。
　　姜来依旧没有动，但意识已经从茫然逐渐变的清醒，他注意到身后有人起床并瞥了自己一眼，这完全是一种本能的直觉。接着他耳廓前后微动，室友的呼噜声，小胖子的呼吸声，小鸟叽喳嘻闹声，微风吹拂柳枝声，全都听的清晰无比。就好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透彻明亮。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滴”的一声，这是起床的信号，接着整个监狱便动了起来。
　　“呦，什么时候回来的？”钱串子依旧赖在床上，他基本上每次都是这所监室最后一个洗漱的人，昨晚监室内属他聊的最晚，对于姜来的能吃更是没少议论。见对方没理他，随即把被子往旁边一撩，坐直上身追问道：“那个谁，问你话呢，查出什么问题没？”
　　其他四人包括小胖子立刻竖起了耳朵，他们可是昨天事情的见证者，更是对如此能吃的原因感到好奇。
　　也许是感受到了身体的炙热，又或者不愿意被其他人这样注视，姜来微微转过身体，眼神直直地盯着钱串子回答道：“我不叫那个谁，我叫姜来，另外。”姜来一顿，把身体又向前压了三寸，接着道：“我有没有问题，与你何干？”
　　在监狱内通常都是老囚犯给新来的囚犯立威，姜来霸气外露，反其道而行之，一下子就把在场的四人给震住了。钱串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再就是他内心真的有被姜来的气势所震慑，足足过了五秒钟后，一声怒喝响彻监室。
　　“你他妈的想找事是吧！”说着便要动手。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室友，别生气，别生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早起的，都消消气。”
　　其他人见状纷纷停止手上的动作，过来劝解。
　　“小子，看你是新来的，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后你给我小心点。”钱串子撂下一句狠话，刚想扭头整理被褥。
　　“喂。”姜来同样一声断喝，拨开其他室友，一脚就踹在了钱串子的胸口上。
　　“你······”
　　“啊······”
　　钱串子万万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结结实实吃了一个暗亏，整个人四仰八叉跌坐在床铺上，胃里翻江倒海，胸口更是憋的难受，半天没缓过劲来。
　　姜来嘴角上扬，他知道，人，无论在哪，最重要的就是舒服的活着，若真要在这监狱内呆大半辈子，就必须建立起自己的威信，立威便是从此刻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