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五

　　五年后。剑阁不远处，木西镇。
　　寒夜雪花，天寒地冻，冷风吹过，满天银白。一排排房屋融于雪夜，屋顶两脊铺满厚厚的雪，房屋被一条河分隔，河面结了冰，将船夫的小舟禁锢在岸边，一座石拱桥静静矗立，接连两岸。
　　天太冷了，镇上早已没了灯火，除了风呼声，再无任何杂音。一座破旧的房门前，一个头发散乱、褴褛衣衫的男孩抱身蜷缩，耳朵被冻得赤红。
　　渐渐的，由远至近，桥上响起一道脚步声。几道身影在一旁房子的正脊上悄无声息地奔走，身手有些不凡。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雪夜的死寂。
　　一人头戴斗笠，手握长剑，脸色从容走到桥对岸。看了一眼那男孩，有稍稍往后看了一眼，停下步子，等待着什么。
　　三位来者冲过拱桥将其围住。
　　“说吧，跟我这么久到底要干嘛？”那人道。
　　三人一为首抱拳道：“江湖传闻剑阁慕玄年纪轻轻，剑法超群，人称江湖三大百年奇才之一，我洪洞三兄弟今日想向阁下讨教一番！”
　　江湖中挑战大都为了一战成名，闯出名头，于被挑战的一方一般都不会拒绝，打输了还好，拒绝则可能会被认为怯场，让人耻笑。
　　闻言，慕玄轻笑，单手负于身后，做出赐教姿势，单并未拔剑，道：“原来如此，那就出手吧。”
　　三人见他连剑都未拔，以为是对方的轻视，竟不由得来气。
　　“剑都不拔，也太过狂妄了！看招！”三人持刀从三个方位劈去，慕玄跺地，悬于空中，躲过攻击。
　　其实倒并不是慕玄看不起这三人，而是他对自身实力有足够的自信！既为江湖奇才，实力又岂会差！
　　三兄弟身位不断交换，不断进攻，但都被慕玄以剑鞘挡下。几人交战许久，三兄弟已开始力疲了，后继乏力，而慕玄却还行云流水、游刃有余，没有丝毫差错。
　　三人本想拖到他露出破绽，奈何自己却先无力了。直到某一刻，慕玄手腕发力，长剑一横，猛地发力将三人推开。
　　三人的为首脸色复杂，三人联手竟都未能使对手拔剑，还被他轻松打退…
　　“你们三人所习的阵法还不错，但开始时过于着急刚猛，导致后续无力，而且身位交换不够快，稍有滞后。”慕玄道。
　　慕玄一番话直接道破三人的缺点，算是提点了一番。
　　三人一惊，看向慕玄满是凝重，此人真是深不可测！为首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再抱拳谢道：“慕玄之名，名副其实，倒是我三人自大了。受教了！”
　　“不必如此，江湖切磋罢了。”慕玄笑道，未将其放在心上。
　　“后会有期！”三人抱拳行了一礼，挑衅落败有受指点，也没什么脸面，于是不再多留，而后离去。
　　慕玄也未再理会，江湖切磋罢了，常有的事。天很冷，风还在吹，雪还在下，他迈步前行，走到破旧房下，而后蹲在男孩面前。
　　“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你爹娘呢？”
　　男孩抬头，脸脏兮兮的，声音有些抖：“我…没有爹娘…”
　　雪就静静的飘着，慕玄未语，有些同情。
　　“那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苍清风…”
　　“清风…”慕玄默念几遍，“是个好名字。”
　　慕玄摸着清风的头，打量着道：“你想学武功吗？”
　　清风茫然的看着这个人，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想学的话就跟我走吧。”慕玄伸手停在清风面前，看着他。
　　夜虽黑，但慕玄的眼里似蕴着光，点亮了他小小的心。
　　夜深人静，寒风呼啸，一大一小，两只手似是命运般的握在一起。雪夜，慕玄抱着清风，归剑阁……
　　第二天一大早，木屋竹林，水缸的水还结着冰，泛着寒气。慕玄带着清风简单的洗漱了一遍，其实昨夜慕玄将他带回来时就已整理过仪表，换去了破烂的衣物。
　　慕玄拿出了一把小木剑，递给苍清风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好好练剑吧。”
　　苍清风眼睛盯着木剑，又看了一眼慕玄，然后扑通跪地，用双手接过木剑，道：“是，师父！”
　　既然要学剑那自然得有师，跟着自己学剑那自然就是自己的弟子。
　　慕玄倒是一愣，而后莞尔：“也是，如此一来你倒确实是我的弟子了。好，以后你就是我慕玄的弟子了！”
　　况且如剑阁一般的大门派剑法都不外传，只给本门弟子修炼，如有外传，都为重罪！
　　“师父！”苍清风磕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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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着，木屋外也总是闪烁着两人一大一小的练剑身影，大的时常指点，小的有点天赋，上手挺快，但就是话不多，只是偶尔会笑一笑，有种挺随和的感觉。
　　慕玄收徒的事在剑阁掀起了一些波澜，引得不少剑阁弟子惊讶，但却被掌门默许了。
　　“慕玄不还是弟子吗？怎么收徒了？这不乱了规矩了？”
　　“掌门及长老都默许了，再说了人家的武功都不比长老差！你要是有这种水平你也可以啊。”
　　议论渐渐平息了，直到有一天，苍清风练着剑，慕玄外出归来，身后还站着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她拉着慕玄的袖子，怯怯的看着他。
　　慕玄拉着小女孩，走到清风面前。
　　“清风，她是李青璇，以后就是你师妹了。作为师兄，要好好保护师妹哦。”
　　清风看着青璇，声音有些稚嫩：“我叫苍清风，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小女孩走出慕玄身后，微笑的点了头。两个小孩都露出了纯真的微笑。过了几天，两人就已熟络了，彼此间打打闹闹，甚是童真。慕玄也是十分享受。
　　于是，木屋外原本一大一小的身影变为了两小一大。花开花落，秋去春来，挥剑的身影，嬉闹的声响，一遍又一遍的指导反复，一晃就是几年。
　　此后慕玄常带两人下山历练，体验江湖。再后来，两人也长大了，慕玄也年至中旬，变成了剑阁的长老，闻名江湖。而苍清风，常年下山历练，剑术较之同辈有过之无不及，被江湖称为剑阁首席弟子。
　　木屋外，苍清风在着练剑，横劈挑刺，挥剑自如。一旁的石墩上，一个女孩坐在上面，手托着下巴，看着苍清风。
　　这个女孩便是李青璇，所谓女大十八变，当初的小女孩此时也已亭亭玉立，容颜秀美。苍清风看着也挺清秀，虽脸上偶尔挂着笑容，但也能一眼看出来他是个话不太多的人。
　　一套剑法下来，苍清风调整了一下呼吸，收剑，微皱着眉。石墩处响起拍掌声和青璇笑盈盈的话。
　　“厉害，师兄！这套剑术你都到这地步了，不愧是剑阁首席弟子啊！”
　　可苍清风却舒眉叹气道：“可我总感觉还差了什么，有些不太自然。可能要去藏经楼才能解决。”
　　“藏经楼？那可就难了啊。唉，这楼一直锁着都不让人进，也不知道掌门他们是怎么想的。”青璇为清风抱怨了一下。
　　苍清风将剑放在石墩旁，挨着青璇坐下，两手撑着，也叹了口气：“没办法，自上任掌门以来除对门内有功之外，一律不得入楼。”
　　“可有功是个什么概念？明摆着就是不让进吗？真搞不懂，为什么掌门固执。”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抱怨也进不去，我还是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清风都这么说了，青璇也不好再说什么，话头很快就转走了。
　　聊着聊着，她有些埋怨了，为什么还不下山，都要无聊死了！清风也就轻轻的看了她一眼，没多理，早就习惯了。
　　就在两人放松时，慕玄走来，对着两人说：“聊什么呢？”
　　两人立刻起身，青璇跑过去摇着慕玄的手，打趣道：“也没聊什么，就是觉得师父您太厉害了，剑术绝对武林第一啊！”
　　慕玄翻了个白眼，哑然：“多大个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小女孩似的。”
　　“小女孩怎么了，小女孩还玩的更开心咧。”青璇虽然模样大了，但言行却始终宛如个孩童，天真泼顽。
　　“唉，你啊你，就知道玩，能不能好好学学你师兄。”慕玄无奈，对她这模样总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青璇不理，跑到清风身后，朝慕玄贫嘴：“学师兄那得多无聊啊！你说是吧，师兄。”
　　“…”见话头扯到自己身上，苍清风也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不跟你贫，先说正事。与灵剑派的切商会差不多要开始了…”慕玄知道，继续说下去怕是没完没了，索性直接入主题。
　　“可以下山了！？”青璇突然两眼放光，将慕玄打断。她脑子里在意的倒不是切商会，反倒是又可以下山玩了！
　　“不对，今年轮到我们剑阁主办了…还是下不了山！”青璇又想了一下，突然泄下气来，满脸不开心。
　　“此次要派你们俩下山去给灵剑派的人送贴送信。”慕玄微微一笑，将话说完，青璇又高兴起来。
　　“真的？太好了，又可以去玩了！”青璇又摇起清风的手来。
　　“下山先把事给办了，别光顾着玩！”
　　青璇早就乐开了花，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哪还听得进这些。
　　灵剑门，大殿处。
　　雕花木门敞开，内设屏风，紫檀桌案。衍衣与诸位长老齐聚。
　　“切商会要到了，此次轮到剑阁举办。先派人去取帖吧。”衍衣道。
　　相闻灵剑门与剑阁许久之前关系匪浅，来往甚密，会谈武展频频，切商会就是流传之一，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年非如今。
　　“这切商会举办来举办去也就这样，况且我们两派关系一般，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下去。”有人抱怨。
　　若是关系好那自是不成问题，坐下来谈天论地，喝茶煮酒，看看后辈的武艺，倒也不错。可明明双方都在暗自提防着，却还始终要以一脸假笑应对！
　　“切商会是为了增强彼此的了解，还是有作用的。况且已经流传了许久，就算走个过场也是要的。”有人反驳。
　　“会还是要赴的，派人吧。”衍衣对此也是这个看法。
　　衍衣虽一介女流，但能为掌门威望也自是不少，见掌门都发了话，也就无人再有怨言。众人交流思量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选谁好。
　　“让百雪去吧，算是让她历练一番吧。”衍衣又道。
　　“苏百雪？稍有不妥吧，她都没怎么出过山。”
　　“…那就让她师姐陈岚一块去吧，毕竟之前都是她负责。”衍衣也思量会，认为有理。
　　山后的一处空地，树叶飘落，苏百雪身着素衣，伸出纤纤细手抓住了一片，有些无聊地发着呆，她双眸似蕴着水，目光温柔动人。相貌清秀，很是漂亮。
　　“师妹，整理一下，要下山。”一位女子走来道。
　　“下山？…嗯，好，师姐你等会，我去准备。”苏百雪愣住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而后小跑着离开了。
　　那有点急匆匆的模样让那女子不由莞尔，但看着苏百雪离去的背影她是明白的，毕竟对这个有些可爱的小姑娘来说下山真的是件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