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闲话天下

　　第四章闲话天下
　　瑞州城东面有座山，就叫青云山，青云仙派就在此处。
　　青云仙派在离山门十里外的留仙岭建了个凉亭叫留仙亭，从凉亭上可以俯瞰整个瑞州城。此时，凉亭里正摆有一个茶几，茶几上的一只青花瓷茶壶中正冒着热气，两个精致的碧玉茶杯放在茶几上，里面还剩有半杯热茶在轻轻袅袅的冒着轻烟。亭内有两个中年人正站在亭的边缘眺望着码头上发生的一切。
　　其中一个面色白皙，看起来四十几岁，其所穿衣服和高落一般都是青云仙派的统一服饰，只不过其领口绣有几朵金色云边，使其看起来更显气派。这就是青云仙派掌门高升。
　　另一位看似比高升年长一些，但脸上无一丝皱纹。虽身穿普通道服，但神情之间顾盼自如，眸间精光迸射，不怒而威，一看也是为修道高人。
　　他是高升的好友散修楚涛。
　　瑞州城离青云山虽有百里之遥，但这点距离难不倒这两位的地眼通。
　　金丹者，便可学习神通天眼，强力施为能观将近百里。
　　不过此法很耗法力，两人看到乞儿与高落相撞无事后便只得收回目光，调息片刻。
　　“高兄，你这儿子还是这么的奇葩，不爱修真爱红尘。”
　　“哎，人各有志，他既然不喜欢修道，我也不愿意逼他，指望他这辈子过的开心点吧。”
　　“那你就眼看他这么好的资质埋没于俗世中?”
　　“资质好又如何，后天不努力，再好的资质也没用。他既无心，再好的天赋也学不会修真法门。你看他这么多年，别人早就筑基，他还是炼气小修，说出去都丢人啊，我是不抱什么指望，三天两头罚跪、面壁有什么用？转头就忘，就喜欢和这些俗世江湖之人厮混。你看，今天还罚他在思念崖罚跪的，转身听到朋友有难，连平常恐高都不顾。”
　　“那还不是你纵容？没有你允许，有道会陪他去？你是怕你宝贝儿子摔死。他经常这样惹事生非你就不怕他有朝一日惹上我们惹不起的存在吗？就看鳄鱼帮那帮人也不是善茬，这事明显是兴瑞帮那小子先做的不地道。”
　　“你看莫有道可有对他们怎么样？高落那有对他乞儿真动手？”
　　“那到没有，有道只用了一张符就吓退了对手，也没有趁机下狠手。你家那小子面狠心善，做事其实还是有底线的。
　　“那就是了，我其实就是叫有道看着他，怕他做得太出格。而只要不出人命，能用钱摆平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事。何况那码头我也有股份，虽然装卸方面和我无关，但在沈小子手上总比在鳄鱼帮手上好。”
　　高升傲然说完，坐回茶几旁，拿起茶杯喝完杯中残茶，又顺路给两人杯中都续满茶水。
　　楚涛也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让茶香在嘴里停留一会方才咽下。
　　“的确如此，以你这几十年创立的基业，俗世中的这些阿堵物都难不倒你。有个门派就是不一样，别看你这门派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但这些年和瑞州城主合作搞码头、做铁矿生意，收入倒挺丰厚。不像我这孤身寡人，有一顿没一顿，靠卖点符箓、丹药为生。”
　　“叫你加入我的门派，你又嫌拘束，每天住在龙隐谷那破茅草屋里，何必呢？我这毕竟大家能守望相助，你就不怕有歪门邪道之人惦记你的洞府、符箓、丹药吗？”
　　
　　“我那破草屋未必就比你的差了，灵气比你这还浓郁吧？再说怕什么？有一位高手罩着，普通散修谁敢来惹事？如今宣皇在位，虽然税收还是较重，但比起以前已算好的。而且海内宴清，乃太平盛世之兆。自从宣皇二百年前颁布‘仙人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条例，前面十几年还有修道之人敢明目张胆违犯，被朝廷无情镇压后，现在修道仙门都不敢明面违背这条铁律。这几十年，大唐宣皇联合境内九大世家、五大仙门共同执法，维护天下秩序，大力打击各路违法犯罪，让天下作奸犯科之人无所遁形，真正做到了‘仙人犯法，与庶民同罪’，使得天下归于太平。”
　　“是了，你那房子别有洞天，我是羡慕的。邻居又厉害，可以护你周全。宣皇有大法力，听说他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传说中的化神之上境界。更难得的是他还有大魄力改革国家痹症，真是江山之福。其手下紫烟阁二十四将个个都有通天彻地之能，在这些得力干将的帮助下。加上太子、晋王、齐王也都法力通玄，这些年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宣皇人事已高，化道之期也不远啊，到时是什么境况，还难以预料。”
　　听出高升话语里的忧叹，楚涛有些不解，道：“你是不听到些什么？宣皇功参造化，到现在不过二百余岁，怎么也还有几十年的春秋，你为何如此悲观？”
　　“也许是我有点多疑吧，听官场朋友说的一些小道消息，说宣皇这几年为证真仙，日夜苦修，反而有走火入魔之兆。据我官场朋友说，宫内经常流传宣皇无人时总是喜欢自言自语，说‘天外有天、屠神弑仙、时不我待......’什么的不着头尾的话。而每日朝见宣皇的朝中百官说这几年宣皇容颜憔悴极快，有化道归墟之兆。”
　　“如果真到那时，那就是江山社稷的损失，就看太子能不能继续挑起这大唐江山，让天下百姓、我等修士安稳度日？”
　　“太子虽然没有宣皇威望高，但也是法力通玄之辈，我担心的就是晋王、齐王这两位同样有能力却不甘屈居人下，两人在紫烟阁二十四将中也各有支持者。而紫烟阁二十四将背后又有九大世家、五大仙门，到时恐怕又是一场争权夺利的皇家惨变，非黎民百姓之福。到时群魔四起，没有强大武力做后盾，这条铁律是否有效还很难说。”
　　两人再次饮尽杯中茶，心思各飘天外。
　　高升在两人杯中再次续满香茶，道：“想起我们当初一起当散修被人欺负、追杀的日子真是心惊胆战啊，如果没有这条铁律，我们早被仇家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哪里还有现在的安逸日子？”
　　“是啊，当初我的爱侣素素也是在那年因为掩护我死于湖海散人之手，留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几十年。”
　　“吾妻鹤婉十年前何尝不是被澄湖怪人偷袭导致重伤在身，毒气攻心，修为大降。在生我女儿的时候竟然遇到俗世的难产，最后母女双亡。”
　　“澄湖怪人善于用毒，是修真界的盗匪，修士闻风色变。当初觊觎你家法宝‘掌中砂’，趁其不备用‘无神散’偷袭鹤道友，导致鹤道友修为下降，身体虚弱，容易生病。法术也无法根治，这才有十年前的惨痛。”
　　“这两妖人都是功力高深之辈，后来听说湖海散人于闹市杀死普通百姓十五人，就被宣皇派高手诛杀于太行山。而澄湖怪人因偷偷虏掠不少年轻女修做为炉鼎，也被官府联合仙门打伤，从此销声匿迹。”
　　
　　谈起伤心往事，两人不胜唏嘘，一时无言，气氛有些沉闷，各自举杯品茶。
　　良久，高升长叹口气道：“平安是福，我如今也没有什么要求。管他在红尘打滚多少年，健康、快乐就好。他的路，他自己走，前几年还想他进入花间派，为此花大代价求了对方一位招生长老。但这小子还不去，哎，我也没几年好活了，等我归墟以后，至少给他留下一份遗产，众位师兄弟也会帮衬他。”
　　“别说这么丧气话，你才一百岁，还有几十年好活。不过你也别急，想当初我们年轻时不也在红尘中呆了几十年，到时他自有明白的一天，就还是很看好这小子的，还想着他做我的女婿呢，哈哈！”
　　听到楚涛想招自己儿子做女婿，高升翻了翻白眼。
　　“做你女婿，请问你女儿今年贵庚？”
　　“这个，也不大，今年五十多，也就比你儿子大二十不到，你家小子小时候我闺女还抱过呢。”
　　“嗤，大二十不到，亏你说的出口。”
　　“呵呵，我们修真之人，相差个几十上百岁的很正常啊，你还不是比你老婆大四十，老牛吃嫩草，典型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再说我女儿还未必看的上你家小屁孩呢。她如今在丹阳宗可是门派大师姐，一身修为比你我都高，爱慕的人多的是。”
　　“行了，你就别天天拿你女儿来显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丫头天资聪颖，于丹道很有见解，丹阳宗又是天下大派，我是羡慕、妒忌、恨的，总行了吧。我儿子但凡以后有你女儿一半高度，我就心满意足。你说你女儿修为这么高，脾气又好，人又漂亮，怎么还不找道侣？”
　　楚涛一脸苦涩，道：“哎，眼光高啊，高不成低不就的。就是修为高我才担心，你看她都金丹后期了，随时都可能进入元婴期。女子修为越高越是难以有后，如果她再进一步进入元婴，那我不是连外孙都抱不到。”
　　修道之人，越是修为高深越是难以繁衍子嗣。男修到化神期就没有生育能力，所谓化神，就是把体内精气神都炼化成一股能量体，小蝌蚪自然也被炼化虚无。
　　而女修越是修为高深孕期越长，引气期孕期和普通人差不多，一年左右；筑基期将近两年，金丹期最长有三年孕期；而到元婴期就几乎无法成孕。元婴有婴，自然就失去成孕条件。
　　天道公平，如果大修士还能和普通人一样繁衍子嗣，那天下的仙种就太多了。
　　“嘿嘿，我看你是怕你邻居觊觎吧？那条赤蛇可还是嚷着要做你女婿？”
　　“呵呵，也有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那条蛇本性不坏，如果不是顾忌人妖殊途的话，我还是乐意有这个女婿的。我只是担心女儿提前步入元婴期，那抱外孙的希望可就泡汤，希望她能先有个归宿。”
　　高升鄙视道：“你想的太多了，元婴期这么好进？你以为是街上卖的大白菜啊，我们一百多年还只不过是在金丹初期徘徊，这辈子可能都结不了元婴。你还好点，马上可以到养丹期，我这辈子就只能在凝丹期徘徊了。你女儿天资虽高，派内又重点培养，目前是金丹后期碎丹期，但进入元婴期想必也要几十年吧。”
　　金丹期分为凝丹、养丹和碎丹三个阶段，对应的是初期、中期和后期，目前两人都只是凝丹期，楚涛女儿楚知素却已经到了碎丹期。
　　丹阳宗的资源不是小门小派和散修可比的。
　　“早点抱外孙总是好的吧，万一她有奇遇呢？那后悔都来不及。”
　　“那我就吃点亏，让小子娶了你家丫头呗。”
　　“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反悔。”
　　“我答应有什么用，你家丫头连大宗俊才都看不上，还看得上我家的炼气小修？你还做的了你家丫头的主？别瞎操心了，有这时间把自己修为再提升提升吧。来，喝茶。”
　　“哎，女大不由爹。”楚涛茗了一口茶，苦涩感叹着。想想又瞪眼道：“你比我还差，先提升自己修为吧，还说我。”
　　“呵呵，俗务缠身，难免放松。”
　　“偷懒就是偷懒，还找理由。”楚涛鄙视道。
　　山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坠，天渐渐黑了，远方城中已燃起灯火。
　　两人喝着茶，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家常，不久也离开凉亭飞回仙门用膳。
　　太白楼中，临窗而座的高落正和沈天祥等准备推杯换盏、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