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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王凡早早来到书院，先生让他提前一个时辰过来，少年也没好意思麻烦管家送他过来，起了个大早，一路小跑到了书院。
呼吸略微急促，额头上的汗渍尚未风干，即便略显狼狈，仍然无法掩盖红彤彤的小脸上的兴奋劲儿，先生说从今日开始，要教他修练体术。
门前几日不见的老头拿着烟斗，默默的抽着烟。见得多了，少年不再那么紧张，只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防着，生怕屁股上又挨上一脚。
老头突然站了起来，王凡心中一紧，双手下意识的捂住屁股，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滑稽，老头没说话，少年也不敢动。
僵了片刻，少年额头上未干的汗越发多了起来，心思急转，一时也无应对之策，想走却又迈不动脚步。
老头把烟斗放在椅子上，从宽大的袍子中伸出一只手，摸向少年的额头。
少年心中骇然，只见老头手上大拇指不知被何物齐根切断，伤口很整齐，色泽墨绿，像极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和黝黑的手掌一比，反差极大，显得很是诡异。
只是自己这腿，不麻也不软，怎么就不听使唤，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固定在了原地。
反应过来的少年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问题，心中越发疑惑，连老头那诡异手掌的事也有些淡去了。
少年不再挣扎，反而沉思起来，老头也有些不解，自己也算阅人无数，此等情形倒是第一次见。
当初那个叫赵无极的孩子，哪怕浑身不得动弹，眼神也凶得厉害，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凶狠后面的那一抹阴狠，老头很不喜欢，也曾建议赵先生莫要收下他，只是当时赵先生于心不忍，自觉能改了赵无极心中那一抹狠戾。
黝黑的手抹在少年光滑的额头上，手掌开始发热，少年觉得有些舒服，哼了起来。
一时间，少年眼神有些呆了。
一股热流自天灵而下，游遍少年全身，最后流入小腹，隐去踪迹不见，老头的手才缓缓收回。
老头坐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张金黄色的烟叶，慢慢的裹起塞到烟斗中，又掏出火石，把烟点上，深吸一口，不再去看仍呆在原地的少年。
自热流进入王凡体内那一刻，少年意识已经模糊了，贴身放在胸口的叶子也消失不见。
无边无际的空间中，一片巨大的绿叶漂浮在其中，除了偶尔飘荡的几缕黄色气体，整个空间没有一丝动静。仿佛自亘古来，到无尽未来去，这边空间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醒来，环顾四周，眼中茫然逐渐消失，好奇的打量着这片空间，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起身，准备到处去找找，看能不能先找个人问问这是哪里。
走到腿软，少年有些绝望了，收回在平台边缘测量厚度的手。
这个平台差不多和镇子一般大，边缘厚度和自己的身体相仿，没见到任何人，没有吃的，甚至连喝的也没有。
周围全是空的，这个平台应该飘在空中，四周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离地面多高。
一脸颓然的躺在平台上，自己下不去了，迷路了。
父母会不会担心？
赵先生会不会担心？
我不是在书院门口么？
我是怎么来的？
八蛋要是知道我迷路了，肯定要笑死。
一连串的念头在脑中浮现，少年有些头痛，自己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在疲惫中睡去，叶子开始下坠，空中飘浮的黄色气体，一股脑聚集而来融入叶子中，叶子颜色也变得青翠欲滴，开始慢慢缩小。
少年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有一棵小树苗，只有手掌大小，叶子有些像自己怀里那片，只是要小一些，树干则和母亲的手镯差不多粗细，煞是好看。
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黄色砌体，少年看得很是好奇，便准备伸手去接一缕看个究竟，手尚未靠近，一股让人绝望的压力铺天而来，仿佛面对的是一座不知多高的大山。
少年脸色一白，伸出的手掌若触电般缩回。
地上的小树动了动叶子，少年摸了摸鼻子，似这小树对自己极为不屑。只见漫天的黄色气体全部飘进土壤，消失不见，小树的叶子颜色深了一些，又发了一片嫩叶，树干也粗了一点。
家中的玉米秧苗长得可没有这般快，王凡觉得这棵树苗有些神异，只是眼下还不知怎么回去，心中有些焦急，自然没心思考虑这些。
空中异变突起，小树头顶十余丈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丈于大小的黑色裂缝，一缕紫色雷电破空而来，少年只觉眼前一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在失去意识之前，隐约看到小树被劈得焦黑，浑身冒烟，隐约还听到一声怒吼：该死的混蛋，老子都躲到这虚无中来，还劈老子！
书院前，少年醒来，脑袋有些沉重，伸手摸了摸怀中，那片叶子不见了，吓得少年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
绿叶是老王头给他的，叫他好生保存，现在却丢了，少年心中哀嚎，见了老王头又该如何交代。
压下思绪，这事儿暂时解决不了，赵先生还在等着自己呢。
进了房间，先生在看书，灯火有些摇曳，少年忙挑了挑灯草，灯火方稳了下来。
先生放下书，站了起来，示意少年伸出手臂，先生手指搭上脉搏，少年只觉有一缕气体在体内串来串去，极为舒适。
片刻后，先生收回手，少年回过神来，有些意犹未尽。
“人体有大藏，人生而先天，凡世浊气，五谷杂质，皆可污之。练体一术，力求去杂质，通污垢，内外连通，纤尘不染。”少年不解，五谷杂粮污人体，空气污人体，可不吃不喝不呼吸，人不是早就死了么？遂问出心中疑问。
先生微微一笑，并不解答，反问道：“你可曾见我服过任何东西？”少年仔细回想，自初进书院起，与先生相处已有月余，几乎是天天来此，并未见先生吃过任何东西，只是当时只道先生还未到进食时辰罢了。
少年摇摇头，心中愈发好奇，回想起母亲给自己说过仙人餐风饮露，少年当时还想，露水自己也喝过，并没有红烧肉好吃，风又是怎么吃的，当时怎么也没想明白。
“先生可是传说中的仙人？”少年只觉不吃饭还能活着的人，都是仙人。
而先生风度翩翩，气质超然，肯定是仙人没错了。
思索至此，少年心中满是激动。
“哪有什么仙人，无非是力气大了点，站得高了点，活得长了点罢了。”赵先生言语中满是不屑，似乎对仙人二字没什么好感。
少年心中躁动略减，隐约有些失望，十多年的梦虽未支离破碎，却也伤痕累累。
按先生的话说，原来仙人也是人，或者根本没有真正的仙人。
先生再言：“等你有了把子力气，若你仍然愿意，你就是仙人。”先生说到这里，眼神中有些暗淡和疲惫。
王凡不懂先生的黯然，没经历过的人也不懂，赵先生走的路，赵先生的宏愿，懂的人不多，门口那位断指老头算一个，那不知在何处钓鱼的年轻人算一个。
除此之外，茫茫人世，亿万生灵，赵先生仍然是孤独的。
“人体奇妙，以骨骼为架，血肉为砖，砌成世间最复杂的房屋，无穷大也无穷小，练体一道，练的就是血肉与骨骼，血肉强，骨骼强，则人体强。
你未曾练体，血肉与骨骼孱弱，遇见大风大雨，撑不过去，屋子就倒塌了。练体一途，先筑不灭之基，再锻难破之体。”
王凡不解，问道：“敢问先生，何为筑基？又该如何筑基？”
先生翻开桌上的黑皮书，指着书上人体骨骼图道：“筑基为锻骨，骨骼深藏人体，外力难锻。从古至今，上得台面的锻骨之法无非两类，一为气血冲刷，二为体术锻造。你气血不足，可借助蕴含气血之物补充，至于体术锻炼之法，书上就有，你可自行学习。”
少年翻开书籍，书上动作看似都极为简单，少年心中不免轻视了几分，看来也不是那么难。
赵先生似笑非笑，少年人难免心气高，不跌点跟头难以拉回。
常人难求的锻体之术，岂会这般简单，压一下他的锐气，日后的路才能走得谨慎些。
满怀信心的少年，昂首阔步来到院中，开始按图索骥，开始尝试修行体术。
书院门前的老头，心中开始默念。
“三、二、一，倒！”
长久的岁月来，老头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初生牛犊使出吃奶的劲儿，一头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
‘别扭’，这是王凡躺在地上的第一感觉，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到书上一般，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难以去操控。
第二是痛，这辈子都没这么痛过，少年眼泪都快下来了，浑身肌肉仿佛被撕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