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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驱儿罗酒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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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天气是寒冷,南方则是阴冷。
  张说年岁渐高身体虽然康健,但是难免一些机能退化。河朔风大,八月飞雪,马上就会冷的受不了。
  张涣恰好记得一个风湿的偏方,加上之前无聊至极做出的澄酒,刚好就能泡药酒喝了。
  澄酒就是蒸酒,把别家的老酒重新蒸馏过滤,然后焖熟即可算是一种新酒。
  张涣制的这种新酒比西市上的著名的黄澄、红澄都要好些。几乎没有杂质而且清澈甘冽,他自己感觉度数上高许多。
  这次要制的并不是药剂,主要是保健和简单预防作用的保健酒。
  麻黄、青蒿子、小茴香、桂枝、白芷、五加皮、川穹、丁公藤、防己、威灵仙、白酒、独活以及羌活这些都是非常常见的东西。
  甚至都不用讲究配伍剂量,每样放上一撮就能配酒。凑巧时间上也刚合适,等到北方第一场雪前后正是饮药酒的时候。
  张涣先前就制备了两大坛子酒,这次准备全部给祖父送去。
  这种药酒不但能口服还能外敷,若是跌打摔伤或者淤血青肿用手搓热了都好用。
  张定帮着张涣搬酒,忍不住的口水直流。这种新酒味道含有淡淡药香,加上张涣加入的蔗糖更加醇厚。
  不用想,对于酒虫而言,实在是吸引力太大了。张涣一个不注意,张定好几次‘不小心’把头栽倒了坛子里。
  张涣又好气又好笑,从边上递给他一个葫芦说到:“拿着吧,我辛辛苦苦弄点药酒,可不想到不了并州就被你们喝完了。”
  张定红着脸说不好意思的说:“这酒劲头足,喝下去热流上涌。天寒地冻的时候拿出来,喝了能耐得住朔风苦寒,铁定舒爽。”
  张涣锤他肩膀一拳说到:“这是药酒,每天量不能超过三杯。你这家伙可不能给我偷喝完了,药酒懂吗?”
  张定尴尬的笑着说:“郎君若有多的,不妨再赏给小人一些。小人回去,在卫队的兄弟面前脸上也有些光彩。”
  张涣爽朗地大笑道:“只要不喝酒误事,我这随时都可以给你们送去一些。这次只有这点,秋上肯定给你们多预备着。”
  卫队的家将可不是一般人,这些人拿命护着祖父安危。而且对张氏忠心不二,地位只比小妾偏房低一点点。
  朝廷是禁止民间酿酒售卖的,专门设的有经营卖酒的正店。最近刚下了恩旨陛下带头避殿素服,酒价高涨了许多。
  但是作为祭祀又离不开这种东西,所以大臣们在自己家中自酿自用也不在少数。
  张涣本身只是突发奇想,酿制的数量不多。既然张定爱不释口,他就准备这次多酿一点。
  当然这次还是要酿蒸酒,度数越高的酒越是给粗汉喝的。地瓜烧、三勒浆什么的,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比如清茶也难被唐人接受。就好比中国许多人都不喜欢喝可乐,年轻人追逐时髦罢了。
  酒度数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度数高低因人而异。先前皇帝赏赐下来的梨花酒,张涣就非常喜欢。
  文士、贵族喜欢的可不是粗犷,过于暴烈的酒注定只能小众。许多文士柔弱风雅,后劲大的喝了上头伤身。失礼丢脸不说,宿醉头疼好些人就畏之如虎。
  大唐的饮品秉承着大唐文化,没有商业营销和过度吹嘘。比如妇孺少年喝奶浆子、奶皮子、酸酪、还有别的什么果酿。只有一点酒味,大多以甜酸口味为主。
  成年人就放开了,‘酸甜苦辣咸’各种酒都各有所好。酒文化深远,饱含深刻的人生哲理和智慧。
  闲话少说,制酒与酿酒不同,不需要太高深的技术。简单的蒸馏过滤,加上沉淀窖藏技巧而已。
  优雅的士大夫生活,不用考虑赚钱以及花费。利欲熏心就会行差踏错,君子首重德然后才看学识能力。
  比如张涣,他是士族高门出身。如果被人认为从事低贱的商贾买卖,那么他的清议就毁了。
  不要说做官出仕,在唐朝人品有问题的人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一般的人家经营产业,都是由知根知底的稳妥人出面。至少从明面上来看,都是和自家不相干。
  张家不缺钱,暂时不用张涣费心劳力地折腾。
  话说张涣制酒,府中整日酒香四溢。这日就有人闻香而来,登门造访。
  李小宝突然上门,弄得张涣满头雾水。张涣摸不清他的来意,只好先与他虚应故事。
  李小宝倒是一副老熟人的做派,热情的寒暄一番,说道:“听闻郎君新制成好酒,少府那边托我跟您说说。
  您开开恩,少府那边希望能多一点进项。您也知道内府今年开支甚大,我等替贵人办差实在是难以交代。
  您看是不是能行个方便,宫人们感恩不尽一定记着您的好!”
  张涣诧异地说;“内侍恐怕找错人了吧?我制酒只是给家人饮用的,何来贩卖一说。”
  李小宝笑着摇头解释:“涣郎君怕是误会了,您是贵人怎么能操持商贾贱事。
  少府那边是希望能得到您指点,可以许您干股。若是您不便,也可以转让方子。
  西南那里湿热还多烟瘴,蛮夷饮酒之风盛行。郎君的新酒正合发汗,如是能惠及西南何愁收益。”
  张涣轻笑着说:“这么说来,就是只需要我献上秘方了?”
  李小宝脸上一凝,惦着脸说到:“您别多心,少府是诚心想做酒的生意。您这边需要什么您尽管提,少府那边通通接着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张涣又似乎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这新酒才刚刚制成,家里尊长都不曾喝到。你们少府鼻子倒是很灵,难道闻着味道就寻来了?”
  李小宝何等精明,赶忙解释:“哎呀,郎君说笑了。那蜀地朝集使的人,刚好凑巧见过您家的家将喝新酒。
  这您知道的,朝集使们往来长安不便。每次往返,都顺带往各地顺带些货物。
  这不,您又制得美酒。少府和您,不是刚好两便吗?”
  张涣这才知道是张定这厮,也不知何时出去张扬显摆。
  估计是正巧让少府寺的人知道了,这次有这场事端。
  “却不知少府具体是把酒往哪售卖,若是方便还请内侍告知。”张涣想了想问道。
  李小宝果然如此的笑:“先前蜀中奏报羌寮土人作乱,正好让皇甫将军白身领兵。让他大战一场若是侥幸凯旋,也好得以免罪。”
  明白了,皇甫惟明获罪免职,现在开始在经常上层活动了。不知动了什么手段,这才有人替他说项脱身。
  张涣点点头,问到:“不知皇甫使君何德何能,竟能劳贵人出头说项?”
  李小宝警觉地低声说到:“先前之事,的确是皇甫惟明做的过激了。宫中早就痛斥他了,罚也罚的差不多了。经过这次变故,保证以后他绝对不敢再犯了。”
  这下张涣彻底明白了,皇甫惟明可能是宁王李宪的白手套。
  武惠妃的儿子养在宁王府上,元氏夫人亲自教养。虽说宫中肯定少不了小皇子的用度,但是做父母的肯定会给儿女置办些傍身之资。
  宁王有这么做的理由,毕竟传说他们夫妇对待小皇子‘视如己出’。
  不过若是武惠妃有嫌疑,也说的过去。
  敏皇子多病,恐怕是有些不大妥。清皇子这边,就成了她最后的支柱。武惠妃也是急了,这可是她的心尖尖了。
  打发走李小宝,张涣长出一口气。
  过几日金仙、玉真贵主那边、还有张氏长辈、亲故那里,张涣都派人送了新酒。
  宋璟倒不爱这杯中之物,不过这是张涣的心意,他就坦然受之了。
  “这么说你就如此轻易,把制酒的方子拱手想让了?”宋璟头也不抬的问道。
  张涣低眉顺眼地说:“学生绝不敢兜售酒水牟利,少府既是想做就给他们弄去。就是西市的那三家店铺,学生不知收下是否妥当。”
  宋璟说:“这没什么不妥当的,堂堂正正得来的。至于是出手还是自家经营,全凭你便。”
  他想是注意到什么,皱着眉毛说到:“不过朝集使经常往来贩货,京中一呆就是大半年。这老夫倒是该出面管管,地方上事务繁多,哪能久不在任上。”
  宋璟背身抚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金仙观那边送来了贵主的帖子,邀请张涣参加他们的文会。
  张涣从来没有参加过文会,先前岐王宴会旧事在他心中造成了阴影。
  却说金仙、玉真两位贵人已经入道,几乎不能影响朝廷事务。
  不过到底是皇家公主、天子胞妹,所以有不少自负才学的人,希望能获青眼走个捷径。
  这天,张涣早早就赶到。将他带的美酒礼物交给女官,他就开始帮着她们布置。
  张涣是后生晚辈,又受了二位贵主许多恩惠。此时自然以晚辈自居,忙完才捡着末位坐了。
  这次来的中低品的小官比较多,勋贵闲人也有不少。白身的只有几个人,当然岐王这个喜欢热闹的也来了。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抱着琵琶的褐衣伶人,那人低着头倒是不怎么显眼。
  期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张涣赶紧起身前去拜见。曲江房张氏的宗伯长辈张九龄,按照辈分张涣恭敬的称他‘叔父’。
  张九龄板着面孔让他免礼,然后告诫他:“你天资不错,是我张氏不可多得的俊彦,以后行事当要持身以正。”
  酒宴上不便多说,这位长辈只是简单一提,然后给张涣介绍他身边的年轻人。
  “这是我的弟九皋,明年准备参加大比。你们虽然辈分有别,但是年龄差不太多不妨多多来往。”
  张九皋约莫二十四五岁,闻言倒是和善的对张涣点点头。张涣也向他行礼,张九皋还给他认真的回了礼。
  今日虽然说是小宴,但也不会太过随意。因为道观里女乐也不大合适,所以只是猜枚行令互相赋诗饮酒。
  张涣大感无聊,别人聊的起劲他也不好贸然插话。席上几个青年分别献上诗作,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多时就听见主座上传来悦耳的玉磬声,众人寻声看去。
  原来是玉真公主,她手里拿着一张诗稿兴奋的说:“这首诗写得真是文采飞扬,看来后年殿试九皋当大放异彩!”
  张涣听见张九皋得了彩头,心中十分也替他高兴。
  岐王举杯对金仙公主说:“嘉文共赏,孤心甚喜。有酒无乐,索然无味。孤有一部伶人,请与诸位高士一乐。”
  伶人鱼贯而出,那个穿鲜艳的分外显眼。年轻人抬起头来,仪容俊秀气质不俗。一曲琵琶技惊四座,纷纷喝彩满堂鼓噪。
  岐王面有得色地说:“此《郁纶袍》也,乃是王郎君自制曲目。不过他最为擅长的还是诗作,诸位或许已经听过。”
  玉真公主好奇地说:“不知是何诗作?”
  岐王摇头晃脑地唱到:
  红豆生南国,传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金仙公主奇道:“我还以为是哪位先贤大才的高作,不想原来是出自王郎君之手。”
  那年轻人越众而出,恭敬的说道:“在下王维,实是今年落第士子。区区鄙作小诗,不敢有辱诸位尊听。”
  玉真公主眼中露出晶莹的色彩,温声说道:“这诗写得我好喜欢,王郎君不必过于自谦。”
  一个中年官员喝的面上通红,敞开衣襟颇有魏晋古风。
  那人长笑开口:“可是今年京畿道第一的王维?”
  然后若有所指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王郎君机敏过人机缘倒是巧合的紧。”
  金仙公主淡然说道:“贺博士以诗文出名,乃是中乙未科状元。今日在座的青年后辈,你正好可以指点指点。说不定就有惊才艳艳之辈,将来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玉真公主好笑的看看张涣所在的位置,张九龄早就将他召到身边。
  此时他就坐在张九皋的身旁,小叔张九皋此时却是面色难看的低着头。
  张涣不知那人是谁,玉真公主的眼神有些难以琢磨。
  张九皋低声说道:“那人是先前是四门博士,刚转了太常博士的贺知章先生。”
  玉真公主也对贺知章说到:“贺博士自号‘四明狂客’又与吴中张旭等并称‘吴中四士’。
  又写诗又作书的,刚巧,这里有一位后辈也喜欢作诗、习字、还酿的好酒。”
  贺知章原本醉眼惺忪,闻言大感好奇问到:“不是公主所言何人?竟如此与我脾气相投。”
  张涣在座位上不争气的心情激荡,终于第一次和名人正面接触了。
  金仙和玉真公主称他后辈,此时又都将目光投向这边。
  张涣只好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席走到贺知章桌前躬身施礼。
  “小子张涣仰慕贺博士文学已久,今日不胜荣幸,得见当面。”
  贺知章放下手中的酒杯还礼,然后说道:“哎呀,不必如此客套。我早就闻到你们那边酒香扑鼻,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讨要。如是要讨教指点,涣郎君不妨拿酒来换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听了笑的前仰后翻,他说的诙谐分明是馋张涣的酒。
  张涣摸摸鼻子也是分外好笑,他的好酒岂能不献与亲长。只是贺知章的狂放诙谐,倒叫他乐不可支。
  他只好顺着话回去拿起酒坛,然后给贺知章满满地倒上一樽酒。
  贺知章竟端起酒樽仰头就喝,酒水洒出不少打湿衣衫。
  既然给了贺知章其他人当然也不能少,张涣就像个小厮下人忙着斟酒团团转。
  玉真公主笑的花枝乱颤,金仙公主也笑容满面喜不自禁。
  贺知章喝了酒,舒畅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迷瞪着眼四处寻找张涣的身影,见他跑的殷勤也是大笑。
  “那小儿可不敢把酒倒没了,留一些给某。某这里多多益善,十首八首诗某也能指点指点你。快来快来,切切不要自误。”
  张涣真拿他没办法,贺知章好酒如痴竟然毫不自重身份。
  “贺博士不必心急,酒我这张涣还送了一些。分给你一些倒也无妨,不过要拿东西来换。”金仙公主在主位上打趣地开口调笑。
  贺知章笑笑说:“某的诗不说也罢,这位张小郎君不知有什么诗作。尽管拿来让某看看,别的不说也可对他有些了解。”
  玉真公主说道:“张涣的诗还是不错的,之前上元节皇兄所赏赐的十位俊杰中就有张涣。”
  “哦?这倒是某消息闭塞,不知涣郎君竟有此文采。”贺知章好奇地看看张涣。
  他倒完酒,顺势就坐回了张九皋身旁。贺知章竟真的想要指点张涣,这倒是出乎张九皋意料。
  张九龄抚须不语,张九皋倒是悄悄催促张涣不要错过机会。
  张涣本身才学倒也不错,现在要当场赋诗却没有曹子建的急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在家埋头读书,诗文上没有新作。”
  贺知章点点头,年轻人能有些自知之明还是好的。若是诗作拿不出手,或者真的就让他指教那他倒是轻看几分。
  金仙公主作为主人,肯定不能让酒宴冷场。
  她对岐王说:“王兄知道的,张涣的小楷寻常人求之不得。”
  岐王颔首,认真地说:“孤的王妃经常在孤耳边念叨,若是张涣有暇千万要求来一部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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