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古堡 下

　　铁牛明知这个老家伙不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但还是被他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心中暗赞：“王妃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就如同中国的王昭君一样。”
　　“师父，后来呢？”阿卡也是听得入了迷。
　　“你知道我们赶尸教的祖师爷是谁吗？”阴风问道。
　　阿卡这回可真不知道了，一脸期待地望着师父。
　　“就是建造空中花园的那位丞相。”阴风自豪地说，“那天他把油灯埋下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偷偷地躲在一旁观察。到了晚上，工地上忽然冒出很多冤魂，绿盈盈的好像萤火虫一样在空中飞舞，它们一拥而上准备将白天建好的十几根柱子推倒，这时从地底冒出一股青烟，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巨大的神灵，拍蚊子一样把那些冤魂打得形神俱灭，又严厉地警告它们以后都不许出来捣乱。冤魂被灯神吓得胆战心惊，赶紧像老鼠一样四散逃窜，工地上又恢复了平静。丞相躲在那里吓得瑟瑟发抖，他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啊！可是更令人惊奇的还在后面，灯神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兴奋地叫道：‘好香啊！’跑到厨房端着一笼晚餐剩下的馒头大吃起来。他把馒头一个个往嘴里丢去，好像吃花生米一样吃了一百多个，吃完之后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肚子，又化成一缕青烟钻入了地底。于是丞相就命令厨房每天多备一些馒头放在那里，第二天再去看时就只剩下光溜溜的盘子了。从此以后，丞相对魔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空中花园建成以后他就提出了辞职，然后一门心思学习魔法。”
　　“高官厚禄也抵挡不了祖师爷学习魔法的决心，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才。”阿卡钦佩不已。
　　“赶尸教人才辈出，又何止祖师爷一人呢？譬如第十六任教主鬼手，第三十任教主幽魂，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真正令赶尸教声名大振的还是第四十五任教主华雄。其实本教一开始并不叫赶尸教，而是叫做邪风教，因为教主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平地里刮起一股邪风，让敌人瞬间昏迷。”
　　“邪风？师父，我怎么没见你使过？”
　　阴风并没有回答阿卡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们赶尸教的三大绝学威力怎么样？”
　　“本教的三大绝学就是赶尸、炼尸、驯尸。赶尸是将魂归他乡的尸体送回老家安葬，炼尸就是像现在这样熬制尸油，最厉害的就是驯尸了，把凶猛的僵尸驯养成小狗一样听话，最终为我所用。”阿卡如数家珍。
　　“不错，一具僵尸就可以杀人无数，十具百具呢？就算是与军队正面交锋，我们也无所畏惧，这不比那邪风厉害得多吗？”阴风严肃地说，“贪多嚼不烂，与其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频临淘汰的魔法上，还不如痛下决心彻底放弃。”
　　这种做法是非常正确的，铁牛也不禁点头称赞，虽然这师徒二人不是什么好鸟，待会儿肯定还有一战，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毫无可取之处。
　　“师父，你真有壮士断腕的勇气。”阿卡恭维道。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阴风笑道。
　　“是哪位祖师爷的壮举呢？”
　　“阿卡，你知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个声名显赫的帝国？”
　　“是不是波斯帝国？”
　　“不是，是中华帝国，她可比波斯帝国强大得多。”
　　说了半天居然提到了中国，难道是中国人把东方的绝学传到了这里？铁牛越听越觉得有趣，这两人若不是罪大恶极，自己还真有点不想杀他们呢！
　　“中国开辟了一条丝绸之路，从他们的国家出发，经过波斯一直通往西方的罗马帝国，从此东西方之间的贸易往来空前繁荣，这也给了沿途的强盗可乘之机，这时一个新的行业诞生了，而且做得风生水起。你知道是什么吗？”一有机会阴风就不忘考验一下自己的弟子。
　　这还要问？傻子都知道是镖局。铁牛心里说道。
　　“应该是镖局吧！”阿卡思考片刻这才回答。
　　“不错，就是镖局。商人们为了确保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纷纷把货物交给镖局押运。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邪风教肯定不会错过，第四十四任教主哈齐兹便成立了一家雄风镖局，由自己担任总镖头，门下弟子有的做镖师，有的做趟子手，道上的人都知道这家镖局是邪风教的产业，谁敢去打他的主意呢？雄风镖局很快就成为同行业中的龙头老大，金银钱财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赶尸教能有今天的富裕，哈齐兹当记头功。”阴风对这位前辈赞不绝口。
　　“师父，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发生了一件改变赶尸教命运的大事。”阴风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阿卡紧张地盯着师父，心里不停地琢磨：“这件大事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忽然有一天镖局来了一位客人，三十多岁年级，长得极为儒雅，穿着也很讲究，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掌柜的连忙上前招呼，客人大剌剌地说道：‘有一笔大买卖不知贵镖局敢不敢接呢？’掌柜笑道：‘雄风镖局是同行业中首屈一指的，没有我们不敢接的生意。’‘好，我果然没有来错地方。’客人轻描淡写地说，‘一万两黄金，敢不敢接？’掌柜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万两黄金？我没听错吧！镖局自成立以来，倒还真没接过这种大生意，只得陪着笑脸说：‘你稍等片刻，我去请示总镖头。’‘接！怎么不接？’哈齐兹听了掌柜的汇报后极为高兴，一万两黄金的佣金就是一千两，镖局生意再好也要半年才能挣得回来，走完这一趟就是休息三个月也划得来。‘我是骠骑大将军的师爷代伊，这些黄金是边关数万将士的军饷，千万不能出差错，否则不仅我交不了差，你们镖局也脱不了干系。’客人郑重其事地交代。‘你放心好了，我拿性命担保，一定顺顺利利地送到。’哈齐兹拍着胸脯保证。‘好，不愧是天下第一镖局，那我就在边关设下酒局恭候大驾。’代伊‘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扬长而去。细心的掌柜发现，扇子上除了一束燃烧着的火焰之外，一个字都没有。”
　　“师父，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啊？”阿卡心里有些发虚，虽然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但那些人可都是自己的前辈，哪能不担心呢？
　　“你也看出来是个阴谋？为师当年听到这个故事时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哈齐兹却并没有察觉到，或许是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他放松了警惕。验过货后十辆镖车出发了，哈齐兹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自押过镖，但这次事关重大，他也不得不亲自上阵，教中所有高手悉数同行。经过一天的跋涉，车队来到一条小河边，清凉的河水将众人的疲倦一洗而去，能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宿营，大家都很高兴。五十多个镖师分成上下两班轮流守夜，到了下半夜忽然之间烟雾弥漫，镖师们一个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好，这是毒雾，赶快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哈齐兹大叫，可惜为时已晚，根本没有人回应他，所有人都晕倒了。‘不错，有点见识。’一阵狂风吹来，毒雾悉数散尽，幽暗的月光下一个人摇着折扇缓缓走来，正是托镖的那位年轻客人。“你为什么要设局害我？”哈齐兹什么都明白了。‘害你？你不是好好地站在那里吗？’代伊笑着说。‘我那些弟子呢？难道他们的命就可以白白牺牲吗？’‘解药就在这里，他们能不能活命就看你合不合作了。’代伊把折扇一收，掌心托着一个瓷瓶。‘你能拿出一万辆黄金，肯定不是贪图我的钱。’‘说的一点没错，不愧是邪风教的教主，不过你还是太抬举我了，一万黄金我可真拿不出来。’代伊随手一掌劈出，一辆镖车顿时侧翻在地，箱子也摔成了好几块，除了上面一层是黄金，下面全部都是大石头。哈齐兹惊骇不已，这人的掌力可当真了得，自己远远不及，沉声说道：‘你要什么就直说吧！’‘爽快，我要的就是你左手中指上的那个戒指。’代伊说得轻描淡写，可哈齐兹心头却仿佛被大石重重地撞了一下，满头冷汗，脸色苍白。”
　　“师父，贼人说的那个戒指不就是你手上的这个吗？”阿卡的视线转移到阴风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戒指，戒面上刻着一个横眉怒目的神灵。
　　“不错！就是这个戒指。”
　　“既然戒指还在，那贼人的阴谋肯定没有得逞了。”
　　“我们现在谈起这些往事自然是风平浪静，可当时的情形却是十分危急，这枚戒指是邪风教教主的信物，一代一代传下来已经有两千多年，历任教主都把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失去了他邪风教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哈齐兹明知不敌，却也不会轻易屈服，大吼一声双掌往前一拍，一股邪风卷着沙尘冲向代伊。‘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代伊冷笑一声大袖一甩，那股邪风倒转过来就把哈齐兹撞翻在地，‘咯吱’一声两条手臂全折了。‘刚才你若是乖乖地听话，我可能还会饶你一命，可你偏要自己寻死，那就怪不得我了。你好歹也是一教之主，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其实我就是拜火教的教主阿利代伊，能死在我的‘天地大挪移’神功之下，你也算值了。’阿利代伊得意洋洋地朝哈齐兹走去，准备夺下戒指。”
　　阿卡怒道：“这个拜火教主真是个阴险小人，先是设套埋伏，后又杀人抢夺，真是太坏了。”
　　阴风连连点头，对阿卡的满腔正义甚是欣慰。
　　铁牛嘿嘿冷笑，两个魔鬼在谴责一个强盗，真是太讽刺了，这只能说是报应。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从林中蹦出一具僵尸死死地抱住了阿利代伊，紧接着两个纸人飘了过来，抬起阿齐兹往树林里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山洞，洞内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怎么也会赶尸教的绝学？”阿卡搞糊涂了。
　　阴风哈哈大笑，“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赶尸教最杰出的人物华雄。哈齐兹获救之后，回去马上结束了巴比伦的镖局，带着华雄来到了摩洛哥。以后的事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了，哈齐兹死后华雄就顺理成章的成为第四十五任教主，他不仅把自己的赶尸本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门下弟子，还把邪风教改名为赶尸教，邪风术就是由他废除的。在他的带领下，赶尸教声名大震，好生兴旺，拜火教再也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铁牛恍然大悟，难怪那些符箓这么眼熟，原来是中国人流传下来的，那个华雄为什么孤身来到遥远的异国他乡呢？
　　铁牛的疑问很快便解开了，因为阿卡也在问师父同样的问题，“华老前辈为什么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啊？还当了教主，难道他不想念自己的家乡吗？”
　　“华雄的爷爷、父亲都是中国湘西排教的护法，所以他也精通赶尸之术。他的国家那个时候叫宋朝，后来遭到蒙古人的侵略，华雄就毅然从军保家卫国，还立下了不少功劳。在一次战争中，一个蒙古千户长将数百名汉人俘虏杀害，这让华雄义愤填膺，发誓不杀此人绝不罢休。这个蒙古人因杀俘有功被擢升为万户长，被派往伊利汗国驻守，也就是现在的巴比伦、波斯一带，华雄一路追踪至此，终于杀掉了此人。那晚他逃脱了一众蒙古高手的追杀，在河边养精蓄锐，无意之中救了哈齐兹。华雄的一身本领让哈齐兹佩服不已，心中也有了招揽他的念头，只有这样的高手加入才能让邪风教强大起来。哈齐兹多次表示要将教主之位传给华雄，但他每次都拒绝了，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惦记着自己的祖国。华雄意气风发地回到了中国，却发现整个国家都被蒙古人占领了，家乡已经化为了一片焦土，亲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心灰意冷之下他又返回了摩洛哥，经不住众人的万般恳求这才做了教主。”阴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在为华雄的选择感到高兴，“其实大丈夫建功立业，四海为家，又何必拘泥于时间地点呢？赶尸教在他的带领下，可是杀了不少伊利汗国的蒙古大官。”
　　铁牛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华雄真不愧是华人中的英雄。“昔日高举义旗的赶尸教沦落至此，真是可惜。我一定要帮华老前辈清理门户，重振声威。”他暗自发誓。
　　“师父，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尤其是空中花园的故事甚至超过了两千年，但你却了如指掌，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这是什么原因呢？”阿卡问道。
　　阴风得意地笑了笑，说道：“赶尸教总坛有一座金字塔，那是教中的禁地，这些你是知道的，但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我想你一定很好奇，反正今天已经给你讲了很多教中的秘密，也不在乎多说一点了。金字塔里有数不清的黄金白银，各种各样的神兵利器，法器符箓，还有近百年来各位前教主的木乃伊。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东西当属那部《寻灯宝典》，这是由历任教主的笔记汇集而成，年代最远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是赶尸教在历史的长河中兴衰荣辱的见证。祖师爷临死前把神灯的秘密告诉了大弟子，叮嘱他一定要找到这件法宝，如果他没有找到就再传给下一代。本教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教名也曾数次更改，唯一不变的就是寻找神灯的决心，这也成为赶尸教最大的秘密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直到今天我告诉了你。”
　　阿卡自信地说：“师父，我一定会找到神灯，不让各位前辈失望。”
　　“好！有志气。”阴风欣慰地笑了，“但你还是比师父我慢了一步。我通过沙盘已经推算出空中花园遗址的大致所在，就在离此处三百里之外的尼尼微，这次带你来就是为了挖掘遗址，寻找神灯。”
　　“这和我们炼尸有什么关系呢？”阿卡虚心地请教。
　　“这十三具死尸生前都是八字纯阴的人，我把他们的眼睛皮肉，五脏六腑混合在一起炼制成尸油，然后加入我特制的符箓就成为一件法器，把它抹在身上可以掩盖住活人的气息。空中花园下面全是冤魂，如果贸然进入肯定会被它们撕成碎片，有了尸油的保护我们就可以畅通无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果把尸油加入神灯，灯神就会永远服从我们的命令，到了那个时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敢反对我他就得死。”阴风神情狰狞地说。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你得问问我同不同意。”铁牛心中冷笑。
　　“那为什么还要把尸骨缝合起来呢？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给他们穿上寿衣就已经很够意思了，害我白白损失了一百多个金币。”阿卡发着牢骚。
　　“小钱不去大钱不来，区区几个金币就把你急成这样，难道你的眼中就只有这些蝇头小利吗？你太让我失望了。”阴风很生气。
　　阿卡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请罪，“弟子错了，求师父原谅。”
　　“没有一点骨气，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下跪，我怎么放心把教主之位传给你呢？”阴风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之所以叫做赶尸教，就是因为我们的巫术、财富、地位都是通过尸体得来的，没有尸体我们就会一无所有，他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所以我们要善待每一具尸体，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那个穆司塔发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要不要杀了他？”
　　“你知道错了就好。至于那个裁缝，他中了尸毒活不了几天，何必多此一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