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忽鲁谟斯 上

　　大明水师离开古里，抵达忽鲁谟斯国访问。
　　“铁牛王，这里曾经是大名鼎鼎的波斯帝国，这是除了中国之外为数不多的几个有影响力的帝国之一，当地最著名的特产就是波斯地毯了，你要不要来一块？”郑和热情地介绍着。
　　“我喜欢打地铺，有一捆稻草就足够了，这么好的波斯地毯给我真是一种浪费。”铁牛笑道。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郑和也笑了，“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顺便给自己买几张地毯。”
　　集市里商铺众多，货物琳琅满目，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男人身材魁梧高鼻深目，女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非常神秘。见到财大气粗的中国客人，商家们都很热情地打着招呼，心想只要做成一笔生意，那么整年的开销都不用发愁了。
　　过道两旁都是漂亮的地毯店，郑和走马观花边走边看，既不进店也不问价。铁牛跟在后面头都大了，自己对购物没有丝毫兴趣，早知如此还不如美美地睡上一觉。
　　经过一个略显陈旧的小店时，郑和兴致勃勃地走了进去，店面虽然不大，但有很多种款式的地毯，手工精致颜色艳丽，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一块两丈多长，一丈来宽的巨幅地毯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绣着苍翠的树木，五颜六色的花朵，还有许多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太美了。”郑和赞叹不已，就连铁牛都有些心动，躺在上面睡觉肯定能做个好梦。
　　见到这么多客人光顾，长着一脸大胡子的老板高兴极了，赶紧上前招呼，“这位客官，你真是有眼光。本店所有的地毯都是我女儿的作品，她的手艺远近闻名，是整个市场里最棒的。”言语中充满了自豪。
　　郑和也非常满意，正准备问他价钱，忽然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估计是跑了很远的路。
　　老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阿里，你总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可别把我的客人给吓跑了。”
　　阿里喘了口气，焦急地说：“叔叔，法拉赫被人抓走了。”
　　老板生意也顾不得做了，“你可别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魔教的人抓走了。”
　　“扑通”一声，老板当场晕倒在地，铁牛赶紧上前掐他的人中。过了一会儿，他醒了过来，口中悲号：“法拉赫，我可怜的女儿。”
　　郑和说道：“小伙子，说来听听，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阿里抹着眼泪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虽然讲得泣不成声，但旁人还是听明白了。“法拉赫是我的堂妹，也是叔叔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就喜欢波斯地毯，把编织地毯当成了一门艺术，每道工序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本店的地毯之所以远近闻名，是因为我们所用的染料与别人不同，全部是用天然的矿石或者植物的汁液制成，这样可以保持很长时间都不会褪色。每次都是我和法拉赫去城外的大山采集染料，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
　　阿里喝了口水，接着说：“今天回来的时候，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群人，他们穿着黑色长袍，上面绣着白色骷髅头，我认得他们的衣服，这些家伙都是魔教中人。我拉着法拉赫赶紧逃跑，但他们人多势众，追了两座山还是把我们抓住了，不由分说就让法拉赫去当圣女。魔教上次烧死了一个圣女，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法拉赫怎么会傻到去做下一个牺牲品呢？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魔教的人恼羞成怒，强行把她抓走了，还强迫我也加入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往山上走去，趁人不备的时候躲进一个山洞。我躲了很久，估计他们走远了这才跑回来报信。叔叔，你快点想办法去救法拉赫，晚了就来不及了。”
　　“现在该怎么办呢？连官府都害怕魔教，我去找谁帮忙啊？”老板嚎啕大哭。
　　郑和不解地问：“我记得你们信奉的要么是伊斯兰教，要么是拜火教，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魔教啊？”
　　阿里解释说：“魔教是去年才出现的，听说教主原来是拜火教的法王，因为触犯了教规才被逐出了拜火教，于是他就自创了魔教，还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参加，都是一些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家伙。他们打着宗教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欺压百姓，有时甚至还会杀人呢！有个樵夫曾经看到教主施展魔法将犯错的圣女活活烧死，回来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官府。官府出动了很多士兵前去围剿，可惜好几次都失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四处作恶。如今魔教的势力越来越大，就连拜火教都要忌惮他们三分，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更别提了，只要提起‘魔教’二字都是人人自危，比见到妖魔鬼怪还恐惧。”
　　铁牛最看不惯的就是恶人欺压百姓为祸乡里，既然这事让自己遇上了，哪能袖手旁观呢？上前安慰老板：“你别着急，我去帮你救人。”
　　老板感激万分，“谢谢你们，我也知道让你们去犯险很不厚道，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那好，咱们就兵分两路。”郑和说道，“铁牛王，你去救人。我去通知地方官，让他们派兵支援。”
　　“铁牛王，让我也跟着去吧！”丁大力自告奋勇地说。
　　这是一个很好的磨练机会，铁牛当然不会拒绝他，“你和阿里坐到我背上来，我脚力快。”
　　出了集市走了十多里就进入了山区，山上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大大小小的山洞随处可见，张着黑乎乎的大嘴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魔教盘踞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可真不容易，难怪官府拿他们没办法。
　　到了半山腰，阿里指着几棵大树说：“法拉赫就是在这里被他们抓走的。”
　　地上的草被踩踏得东倒西歪，杂乱无章的脚印一直往山上延伸。丁大力兴奋地说：“我们沿着脚印寻找，一定会有发现。”
　　铁牛点头微笑，加快脚步往前面跑去。翻过一道山岗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弯腰在草丛里捡起一个红色锦囊，锦囊的手工非常精致，上面还用金线绣了两只小鸟。
　　阿里只看了一眼就肯定地说：“这是法拉赫的，我不会认错。”
　　丁大力赞道：“法拉赫可真聪明，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三人一路寻找来到了山顶，绕过一块大石后眼前豁然开朗，林中居然出现了一处空旷的山地。
　　地上生了四五堆篝火，随着“噼里啪啦”干柴爆裂的声音，火花倏地向上腾起了几尺高。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脸朝前方盘膝坐在地上，双唇紧闭，神情肃穆，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
　　人群前方立着一根三丈多高的旗杆，顶端飘着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口角流血的白色骷髅头。旗杆下绑着一个容貌清秀的黑衣少女，眼神中充满了倔强。
　　“是法拉赫。”阿里惊叫一声。
　　铁牛安慰道：“别担心，她暂时没有危险，先看看再说。”三人不动声色地来到最后一排坐下。
　　“你们好面生啊！是哪位法王的弟子？”旁边一个教徒问道。
　　“我们是教主的朋友，他请我们来给你们上课。”丁大力淡定地说。
　　一听是教主的朋友，那人敬畏不已，马上挺直身子目不斜视。
　　阿里吓得一头冷汗，还以为露出了马脚，见丁大力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人，心里非常佩服，小声地问：“你会上课吗？”
　　“我怎么不会呢？教他们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丁大力一本正经地回答。
　　铁牛心中暗笑，竟然学会了我忽悠人的本事，不错！有前途。
　　忽见火光一闪，地上冒出一团白烟，一个身材高瘦的人从烟雾中走了出来，全身都隐藏在黑色长袍里，只露出一双精光回射的眼睛。长袍上绣着很多骷髅头，有的咬着一把带血的刀，有的伸出蛇一样的长舌，显得非常诡异。他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大袖朝外一挥，白烟中又是一团火光喷出。
　　教徒们神情激动，齐声高呼：“教主无敌，神教无敌。”
　　“明明是魔教，却自称为神教，真是无耻。”丁大力一脸鄙视。
　　教主桀桀大笑，声音像凿子一样尖利，“这个月又有不少弟子加入了神教，这是值得庆贺的喜事。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把拜火教赶出忽鲁谟斯，独享波斯帝国国教的殊荣。”教主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绝不放过。
　　教徒们都是欢欣鼓舞，激动地大喊：“教主无敌，神功盖世。神教无敌，一统江湖。”山顶上响起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
　　教主脸带微笑，这种感觉太美妙了，要的就是这种气氛。他来到法拉赫面前，和蔼地说：“能成为冰清玉洁的圣女，是一种无上的光荣，以后还有很大的机会当上教主。许多人梦寐以求都没有这个机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法拉赫哭着说：“我不要当圣女，也不想当教主。我只想回家，只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教主脸色一沉，威胁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烧死你。”
　　“你就是烧死我，我也不和你们这群魔鬼同流合污。”法拉赫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
　　想不到这个姑娘还挺有个性，非常好！铁牛暗自称赞。
　　教主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法拉赫的选择感到惋惜，上一任圣女和人有私情已经被烧死了，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不尽快找一个圣女回来，又怎么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和拜火教竞争呢？他心里很着急，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却如此不识抬举，又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那就不能放她走了。
　　“烧死她。”教主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一个教徒拿着火把走向法拉赫，准备点燃她脚下的干柴。
　　铁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准备出手救人。
　　“铁牛王，杀鸡焉用宰牛刀，我来打头阵。”丁大力抢先冲了上去，一拳把那个点火的教徒打翻在地。
　　臭小子，虽然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你说话怎么不动一下脑子呢？在我面前说宰牛刀，这不是当着乌龟骂王八吗？铁牛有些郁闷。
　　如果丁大力知道了一定会大呼冤枉，当时情况紧急，哪有时间考虑呢？铁牛王不是老说自己没文化吗？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成语，没想到又犯了他的大忌，做人难啊！
　　刚才搭讪的那个教徒惊呆了，原来他们不是教主的朋友，而是来捣乱的，要不要揭发他们呢？想了想他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刚才这么多人看见我和他们坐在一起，万一把我当做他们的同伙那就遭了。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前面，这才放下心来，把身子往前挪了挪，总算离这几个灾星远了点。
　　丁大力的出现让所有教徒都是惊骇不已，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冒犯教主的虎威，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很快他们又兴奋起来，今天的运气可真不错，又可以看到火烧活人了，而且一烧就是两个。
　　教主勃然大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这小子是谁啊？看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本教的人，难道是官府的奸细？这群饭桶，竟然让外人混了进来，待会儿一定要重重地惩罚他们，当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把此人拿下。他厉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鬼鬼祟祟？这四个字不应该用在你们身上吗？你们这种邪教组织动不动就把人烧死，实在是太狠毒了，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挺身而出。”丁大力义正言辞地说。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教主的权威，教徒们终于忍无可忍了，愤怒地大叫，“教主，杀了他。”“教主，把他烧死。”
　　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小子胆敢单枪匹马闯上山来，应该有几分本事，可不能小瞧了他。教主心里想着，从长袍下抽出剑冷不丁地朝丁大力胸口刺了过去。
　　丁大力眼疾手快用刀一挡，刀锋顺着剑身滑下去削向敌人手掌。教主挽了个剑花，荡开刀背直刺对方小腹。两人的招式都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拆了十来招，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教徒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的打斗，今天有幸见到教主的高招，果然不同凡响。
　　铁牛不住地点头，对丁大力的刀法也是赞赏有加，不出意外二十招之内就可以将教主打败。
　　教主慌了，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不但没能占得丝毫便宜，反而好几次差点被他的刀砍中，真是没有面子，看来只有出绝招了，抢攻两招之后连连后退。
　　“他招架不住了。”丁大力心中大喜，步步紧逼。
　　“不好，其中有诈。”教主虽然处于下风，但绝不会败得这么快，铁牛正要出声提醒，但还是晚了一步。
　　教主慢慢地退到篝火边，忽然左手衣袖往前一挥，一团大火喷了出来。丁大力猝不及防，头发眉毛都烧着了，手上的招式也不由得缓了一缓。教主趁机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剑尖指着他的胸膛，轻蔑地说：“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出来多管闲事？真是不知死活。”
　　“如果你不是使出阴谋诡计，又怎么能赢得了他呢？”铁牛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真是可惜，大力对敌的经验还是差了些。
　　教主的内心崩溃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打到一个，还没喘口气又上来一个更壮实的，真当我是无所不能会使魔法的神仙啊！“呵呵！又来一个送死的。”他色厉内荏地笑道。
　　铁牛不屑地摇了摇头，“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教主大吼一声，“护教法王听令：将这条水牛拿下。”
　　“谨遵教主法旨。”人群前排冲出来四个身穿红白蓝绿长袍的大汉，四柄长剑舞得滴水不漏，进退有序攻防兼备，将铁牛围困在剑阵之中。
　　人多欺负人少，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教主开心地加入了战局，一剑朝铁牛脑门刺去。
　　“来得好！”铁牛左手两指夹住剑尖，右手一拳砸在教主的小腹上。
　　教主像个纸人一样被打得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就不动了。
　　法王们大惊失色，正要借机逃跑，只觉得衣领一紧身子一轻，然后就朝人群飞了过去。
　　教徒们一见教主死了，不约而同嚎啕大哭，瞧他们情真意切泪流满面的样子，估计自己的亲爹死了也不会这么伤心。
　　铁牛摇头叹息，这些人被洗脑之后中毒太深，今天总算把教主这个罪魁祸首就地正法，否则以后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受他的毒害。
　　趁此机会，丁大力赶紧把法拉赫救了下来，见她在晚风中瑟瑟发抖，连忙脱下外套体贴地给她披上。
　　“我们为教主报仇。”法王们不遗余力地教唆着。
　　这可把铁牛给气坏了，好心留他们一命却还是不知悔改，难道真要去追随教主的脚步吗？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助人为乐，既然你们有这个要求，那我肯定会满足你。
　　教徒们拿着武器一拥而上，铁牛冷冷地看着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怜悯，一头将那棵碗口粗的旗杆撞到，抱着它就朝火堆里横扫过去，篝火化成无数火星朝人群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只听“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烧到了脸，有人烧到了衣服，还有人直接被木柴打晕了，场面一片混乱。
　　“风紧扯呼。”法王们叫了一声，率先朝山下逃去。
　　这些教徒原本就是乌合之众，加入魔教只是为了贪图享乐，现在教主死了，法王逃了，这条水牛又是如此凶猛，哪里还敢上前呢？一声喊便作鸟兽散，刚才还人山人海的山顶转眼间就变得空空荡荡。
　　“铁牛王，我真是没用，给你丢了脸。”丁大力满脸通红地走了过来。
　　“胜负乃兵家常事，不要放在心上。你的武功不错，只是差了一点经验而已。”铁牛安慰道，蹲下身子在教主身上一搜，发现了一包白色的东西，打开一看是白磷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就是靠这个东西在故弄玄虚。白磷的燃点很低，温度稍高就可以在空气中自燃，教主预先把它藏在袖中，使用时双手互搓将白磷引燃，然后迅速撒出。他的动作很快又有衣袖遮挡，这么多年来竟然一次也没被人识穿过，这群愚昧的教徒还真以为他会魔法呢！
　　这时一群士兵举着火把跑上了山顶，领头的是当地的一名官员。看到山顶冷冷清清，他是愤恨不已，“我们来晚了一步，他们又闻风而逃了。”
　　铁牛笑道：“你们确实来晚了，不过以后都不用烦恼，因为魔教已经灰飞烟灭。”
　　法拉赫平安地回到了家里，绝望中的老板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分别的时候，法拉赫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丁大力，小声说道：“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丁大力红着脸，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用谢……”
　　铁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小子还会害羞呢！刚才山顶的那股勇气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