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铁砂角

　　铁牛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地行走在山道上，随着修炼时日的增加，他的金牛功也有了很大的进展，现在已经不需要中途休息就能一鼓作气返回山顶，这在以前可是难以想象。
　　前面就是一线天了。忽然，三个脸上蒙着树叶的人从林中跳了出来，一字排开挡在山道上，中间那人恶狠狠地叫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小白，你这臭小子，好的不学居然学强人打劫。”铁牛笑骂一声。
　　“铁牛大哥，这都被你发现了？别生气，刚才我们是和你闹着玩呢！”三人扯下脸上的树叶，不是小白又是谁呢？一只小鹿和一头小野猪像哼哈二将那样紧紧地护在他左右。
　　“小白，这两位是？”
　　“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同学，这是小鹿阿梅，这是野猪小黑。听说我在修炼，他俩也动了心，缠着我非要参加，没办法我只好带他们来了。铁牛大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呢？”铁牛笑道。
　　“阿梅，小黑，这就是我的师父铁牛大哥，他可是武当派的高人。”小白隆重地向他俩介绍了铁牛的身份。
　　“师父好。”两人的嘴很甜。
　　我是武当派的高人？铁牛脸一红，小白这家伙太会吹了，自己也是才入门不久，怎能当人师父呢！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声说：“不行，不行……”
　　“师父，让我们跟你学吧！我们保证不会打扰到你。”阿梅楚楚可怜，很会哄人。
　　“一起修炼倒是没问题，但是不能叫师父，只能叫我大哥。”铁牛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不在乎多他们两个，但拜师是非常严肃的事情，绝对不能如此儿戏。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修炼了。”三个小家伙高兴地跳了起来。
　　铁牛也很开心，修炼的过程非常辛苦，甚至还有些无聊，多几个朋友互相鼓励也是一件好事。
　　“小黑，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小白悄悄地问。
　　“你怎么不问阿梅要？”小黑虽然憨厚，但也不傻。
　　“阿梅是女生，我当然不好意思问她。”
　　“那好吧！明天我带过来。”
　　铁牛无语了，原来小白这家伙收了别人的好处，我还以为他一心想帮朋友呢！
　　第二天，几个好朋友又准时在一线天见面了。“大哥，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小黑捧来了两个大西瓜。
　　是我沾了小白的光还是小黑特意送给我的呢？铁牛也懒得去刨根问底了，笑着问他：“这西瓜是哪里来的？”
　　“我……我家种的。”小黑支支吾吾地说。
　　“真的吗？我有些不信。是不是摘了别人的？”铁牛紧盯着他。
　　小黑是个老实人，不像小白那样古灵精怪，有没有说谎一看便知，他那个极不自然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西瓜是怎么来的已经很清楚了。铁牛只是问他从哪里摘来的，并没有说“偷”这个词，这也是为了顾及小黑的面子，小孩子哪有不犯错误的呢！偶尔犯了错并不要紧，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改正就可以了，犯不着小题大做，更不能棍棒伺候。
　　“大哥，对不起。是我偷了山羊公公的西瓜。”小黑说出了实话。
　　“小黑，这么做可不对，以后千万别这样了，待会儿我们都去向山羊公公赔礼道歉。”铁牛一拳把瓜砸开，“反正西瓜已经摘了，大家就吃了吧！”
　　“好耶！有西瓜吃啰！”小白早就垂涎欲滴了。
　　三个小家伙共享一个，另一个铁牛就独吞了。说实话西瓜还没有熟透，若是再长个三五天那就完美了。
　　“好啊！原来真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一头长胡子山羊从林中奔了出来。
　　“遭了，山羊公公来了。”小黑脸色苍白，心里忐忑不安，“不知他会怎样惩罚我呢？”
　　“大爷，西瓜是我们摘的，现在也吃动了，让它复原已经是不可能啦！”铁牛并没有退缩，主动把责任承担起来，“要不这样，我每天给你的瓜地浇两桶水作为赔偿，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那我可就占了大便宜。”老山羊笑着说，“我来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只是想告诉小黑这些西瓜还没熟透，现在摘了未免太可惜了。”他心里明白的很，是谁摘的瓜一清二楚。
　　铁牛把嘴角的西瓜汁擦干净，笑道：“大爷，我们现在就帮你去浇水。”
　　“那就多谢了。”老山羊也不矫情，浇地可是重体力活，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从此，武当山就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一头水牛带着一只小猴，一头小鹿还有一头小野猪在挑水爬山。几人寒暑不辍，风雨无阻，至于为何要挑水，又打算挑到哪里去，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此后一年的时间，铁牛白天挑水，晚上读书，睡时炼气，课程安排得有条不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的进展也很快，沙袋的重量增加到每个一百斤，背上的水桶也达到了六个。最奇妙的还是体内那潭暖气，有时像只老鼠一样在经脉中四处游走，恨不得冲出体外。有时乖得像只小猪，在丹田内呼呼大睡，直到晚上用功才肯醒来。
　　铁牛的身体也长大了不少，额头那只角更是长到了四寸长，茶杯那么粗。张真人对他的成长可谓是关怀备至，掸精竭虑。武当派的名贵药材数不胜数，老人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全部给了铁牛，好像这些只是一堆不值钱的野草。
　　铁牛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不以为然地说：“味道不怎么样啊！有点苦，还是鲜嫩甘甜的清草更合我的口味。”
　　清松用书本敲着他的头笑骂，“你小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些草药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材地宝，随便拿一株服下去，什么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那简直是不值一提，有些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呢！你倒好，牛嚼牡丹，真是辜负了张真人的一片心意。”
　　武当派众多道士人人羡慕不已，这些草药别说服用了，就是闻上一闻都没有机会，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其实张真人的良苦用心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呢？铁牛是青牛下凡，是真正的灵兽，既然是灵兽当然要食用灵药了，为了中华盛世的地久天长，区区几根草药又算得了什么？
　　铁牛自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活，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那只老龟再也没有出现过，心中不免有些挂念。“老龟的脾气可真倔，我不下去他就不上来，也许是时候去潭底看看他了。”铁牛心里想着。
　　山道上，铁牛问阿梅：“小白怎么没有来，还没放学吗？”他们三人都是同学，按道理应该同一时间放学才对啊！
　　“我走的时候看见白老师在给他补习功课。”对于这种特别的优待，阿梅一点都不眼红。
　　铁牛心里是由衷的高兴，能让老师开小灶是很多学生与家长的奢求，小白运气真是不错，遇到了一位好老师。“我们去给白老师送一点礼物，感谢他对小白的关照。”铁牛提议。
　　“给他送礼物？大哥你没搞错吧！”小黑和阿梅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我做错了什么？”铁牛不解地问。
　　“白老师就是小白的爷爷，他发起脾气来就像阎王爷一样，凶着呢！今天我还看见小白哭了。”小黑提起白老师就心有余悸，不用说肯定吃了他不少竹笋炒肉。
　　原来如此，难怪他俩看我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傻子。铁牛笑道：“小黑，你还真是会打比方，把老师比作阎王，有这么恐怖吗？走，我们一起去他家看看。”
　　“你见了就知道他的厉害了。”小黑嘟囔道，虽然自己偶尔也会撒谎，但是这一次绝对没有。
　　小白的家在几棵大槐树下，铁牛赶到时正听见有人在大声呵斥，“小白，你真是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
　　小黑不高兴了，难道猪的脑子就笨吗？这是对我们的偏见。
　　“爷爷，我真的没听明白，要不你再讲一遍。”小白带着哭腔说。
　　“还讲？刚才上课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一只浑身白毛，满脸皱纹的老猴怒气冲冲地叫道，不用想这就是白老师了。
　　“小白，你怎么又淘气了？”铁牛上前问道。
　　“大哥，你来啦！”小白跑过来搂住铁牛，委屈地说：“我很听话，没有淘气。”
　　“给我坐好。”老猴眼睛一瞪，小白赶紧跑回课桌旁。
　　这就是那只会打太极的老猴？怎么火气这么大呀！太极拳讲究以柔克刚，时间长了练习者的性格也随之变得心平气和，古井无波。老猴只知其形不得其神，练了也是白练啊！铁牛暗自替他感到可惜。
　　“你哪位？”老猴两眼朝天，不冷不热地问道。
　　“我叫铁牛，是小白的朋友。”
　　“哦，原来你就是铁牛啊！我正要找你。”老猴气呼呼地说。
　　“老伯找我有什么事？”铁牛还是一脸的笑。
　　“少跟我套近乎，别以为叫了几句老伯我就会饶了你。”老猴冷若冰霜，“我问你，小白是不是每天都跟你一起玩？”
　　“是啊！有问题吗？”
　　“问题大得很，你把我的孙子带坏了。”老猴声嘶力竭地吼道。
　　小黑和阿梅赶紧躲得远远的，阎王爷发火了，万一受到牵连那就遭了。
　　竟然这么严重？铁牛当然要问个清楚了，“那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带坏他的？”
　　“你还在狡辩。小白整天只想着和你出去玩，就连上课也没了心思，一道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这不是你的责任又是谁的？我不去找你又去找谁？”老猴振振有词。
　　这可真是冤枉啊！从认识的第一天起，铁牛就交代小白要认真学习，做完功课再出来修炼，难道他没听我的话？现在老猴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和他争执，铁牛笑道：“老伯，别生气。小白最听我的话了，我去开导开导他，保证以后他就认真了。”
　　铁牛不说还好，一说老猴更加生气了，自己的孙子宁愿听别人的话也不听他这个爷爷的，这让他情何以堪？“你走，马上走。”老猴下了逐客令，接着又严厉地警告孙子：“小白，如果以后你敢再找他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白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他知道爷爷说得出做得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老猴如此霸道，铁牛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生气了，但生气归生气，问题还得想办法解决。他走到黑板前一看，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方程式，确实很有难度，小白做不出来情有可原。
　　铁牛四处望了望，槐树下有个大石磨，估计不下两百斤，走过去轻轻松松抱到老猴身边，笑着问道：“老伯，你能抱得动吗？”
　　老猴大吃一惊，“这么重我怎么抱得动？”
　　“那为什么我可以抱得动呢？”铁牛揶揄道。
　　“每个人的能力各不相同，你能做的事情不一定我就可以，我能做的事情你也不一定行。”老猴不愧是老师，辩论的水平相当高。
　　“原来这个道理你懂啊！”铁牛可不管他是小白的爷爷，严肃地说：“以你的学问去解这道题当然很容易，但小白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呢？”
　　老猴被铁牛怼得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怒道：“我是斯文人，搬石磨这种粗活不是我的本行，我也不屑去做。”
　　铁牛心中冷笑，真是死鸭子嘴硬，那我就出道题考考你，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随手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锥免各有几何？”铁牛丢下炭笔，淡淡地说：“老伯，这该是你的本行吧！麻烦你解出来。”
　　老猴满脸通红，站在黑板前足有一盏茶那么久，这道题他确实不会。
　　铁牛微微一笑，走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运算的过程以及结果写了出来，“老伯，我的答案对吗？”
　　语气非常恭敬，但在老猴听来却无异于打了自己一记重重的耳光，“你……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羞辱你？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铁牛笑着说：“老伯，你督促小白刻苦学习，这没有错。但学习也要讲究方法方式，要注重劳逸结合，循循善诱。一味地读死书，粗暴地施加压力，非但不能学到知识，反而会毁了孩子学习的兴趣，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悔之晚矣！”这是清松道长传授给铁牛的学习之法，现在他便照搬了出来。
　　难道真是我错了？老猴双手抱头陷入了沉思当中，良久之后终于握住铁牛的手说：“你说得很对，谢谢你提醒了我，小白跟着你我很放心。”
　　清松道长乃当世大儒，他的道理又怎么会错呢？小白终于解放了。“老伯，要想打好太极拳，一定要保持心境平和，万万不可急躁动怒，否则难有进展。”临走时铁牛不忘指点他两句。
　　老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我的拳打得越来越不像样。”
　　铁牛回到山顶，见广场上多了个巨大的铁鼎，便好奇地问张真人：“师父，这是要炼丹吗？”
　　张真人笑着说：“这的确是炼丹炉，但今天不是炼丹，而是给你练铁砂角。”
　　原来张真人研究了水牛的习性，由于牛角长在头的两侧，攻击敌人时身体会有一个急停然后再甩头，这样牛角才能挑中对手。这一招虽然很有杀伤力，但就是这一停却将奔跑的气势卸掉了，攻击力自然也大为减弱。铁牛额心长角，可在高速奔跑中借势刺向对手，一借换一卸，威力大增。毫无疑问这只角将是他最厉害的武器，但牛角始终是血肉之物，只有把它练得像铁一样坚不可摧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张真人从铁砂掌中悟出了这套铁砂角功夫。大鼎内放满铁砂，鼎壁自上而下凿了一排拳头大的小孔，命铁牛离鼎一尺将角刺入，先训练他的准度。
　　铁牛低头发力，只听“当”的一声牛角重重地撞在小孔之外，真是很可惜，离目标只差一粒米的距离。挺角再刺，依然是差之毫厘，铁鼎发出响亮的轰鸣声，撞的次数多了连他自己也震得头皮发麻，眼冒金星。
　　张真人摇了摇头，大喝一声：“集中尽力，摒除杂念。想象这不是一个小孔，而是一扇大门，你要穿门而入。”
　　铁牛当然知道这是极为高明的内功心法，不禁暗叫惭愧，自己心浮气躁，这可是修炼的大忌。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脑中空明，那小孔仿佛变戏法一样在眼中慢慢变大。他毫不犹豫地往前一顶，牛角不偏不倚正中孔心，依照此法练了一天，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做到百发百中。
　　第二天，张真人让铁牛后退百步，在急速奔跑中刺向小孔。有了内功心法的指导，看似困难的事情变得相对简单，虽然刚开始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但他并没有慌乱，及时调整了心态后面就百无一失了。
　　到了第三天，明心明月两人抱了几捆干柴在一旁待命。“点火！”张真人一声令下，随即鼎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铁砂虽然重达千斤，但受热极快，没过多久鼎内便热气腾腾，铁砂变得滚烫无比，隔着数丈远都能感觉到热浪袭人，烧火的明心和明月受不了高温，连忙退后躲避。
　　“开始！”张真人对铁砂的温度相当满意。
　　铁牛从百步之外高速向大鼎冲去，低头一刺牛角正中孔心，只听“哧”的一声，额上青毛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味。铁牛仿佛跌入了一个火坑，牛角剧痛难忍，头皮仿佛被硬生生地揭掉了一层，天旋地转之中连站都站不稳了。他赶紧把角退了出来，待在原地踌躇不前。
　　“不准停，继续！”张真人前所未有的严厉。
　　铁牛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将角刺入，这次却是疼得毫无知觉了，咬牙练了一刻钟，脸上又是血又是汗，牛角上已经磨掉了一层皮。
　　“今天就到此为止。”张真人取出金疮药抹在铁牛伤口上，“今天练一盏茶，明天练一炷香，每日练习时间逐渐加长。你现在去休息吧！”
　　铁牛如蒙大赦，用最快的速度朝山下冲去，离寒水潭还有两三丈远时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