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齐师身死 榕城沦陷

　　没过多久，齐暮笙剩下的六名亲传弟子都来到齐暮笙居所处。
　　“你们都来了，很好，为师有事要交代你们。”齐暮笙看向自己的弟子们，露出欣慰的笑容，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刚才接到消息，中元大陆、北俱大陆大部分、西贺大陆都已经沦陷了，只有我们和东胜大陆还在抵抗。从妖庭的动向来看，下一个攻陷重点目标应当就是我们南儋大陆，众多妖修已往这边赶来支援，估计明日午时就能到达这里。”
　　齐暮笙稍作停顿，扫了一眼诸位弟子接着说道：“为师这段时日每况愈下，今夜观星象，算到劫数将至，或许就在这几日了。纯阳珠乃我齐门镇派灵宝，万不可落入妖庭之手，以防万一，我已将它分成六块，你们每人手持其中之一。若为师能渡过此劫，再行归还；若为师陨落，千万不要替为师报仇，带着还阳珠碎片速走，为我齐门留下火种！”齐暮笙说完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六块散发着鹅黄色的碎片放到桌面上一一摊开。
　　“师傅，我不要！您绝不会有事的，实在不行我们退到雾州去吧，那个组织不是还在么，他们应该会出手的！”封子善意识到齐暮笙已铭死志，这个时候要打消师傅的求死念头。
　　“我也不要！师傅你要是死了，我随你同去，死在战场上也比苟且偷生的好，这碎片交给其他师兄弟吧。”尉迟震断然拒绝。
　　“师傅，我求求您没把握就不要应战好么？”穆凛婉哀求着。
　　“这是为师的命令!难道你们非要为师求你们才肯拿去吗？”齐暮笙说完不停咳嗽，其中竟夹带着两口鲜血。
　　众弟子见状，不敢再忤逆齐师的意愿，只得无奈的收起还阳珠的碎片。姜尘关切的问道：“师傅，您伤势这么严重了吗？”
　　“无碍，为师休养片刻就好。”齐暮笙强撑着身躯道。
　　“我不信！这几日您分明都在强撑着，我好几次送药去您房间里都能看到师傅您在咳血，还在房里强行运功压下伤势。师傅啊，我们不能没有您。要不您先回齐门修养一阵子再来可好？”穆凛婉含泪说道。
　　“唉，为师年纪大了，该拥有的都有了，老友们还有浩儿都走在了为师前面，他们都在等着为师呢。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们和云霄，我不是个好父亲，若是为师不幸遇难，你们就帮我带着云霄逃难吧。这次就让为师自私一次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有人走在我前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齐暮笙眼神疲惫，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喘气“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明日可能就是决战了。”
　　“不，我们要陪着师傅您，哪怕只是这一晚上。”众弟子知道已经劝不了，含泪央求。
　　“也罢，就让为师最后再教你们一次。”齐暮笙老眼含着泪花，随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卷凝元功法来。这部凝元功法是齐门修士的入门功法，每个弟子的第一课都是这部功法。“何为培元？凝天地元气于丹田之中。何为天地元气？天地万物生灵着生之气也……”众弟子仿佛回到了刚入齐门之时，齐师第一次叫他们功法的那天。
　　卓宏也在认真听着，虽然他还不是修士，却也想着看看能否听懂，说不定以后自己就走上修行之路。毕竟像齐暮笙这等传奇名师讲解入门功法可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知不觉中，齐暮笙便讲完了这本凝元功法，众弟子虽然对这功法已经烂熟于心，却没有一个人走神，似乎要将这一幕永远留存。
　　拂晓时分，天空已经朦朦亮了，妖庭阵营那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远远望去，地面上卷起铺天盖地的扬尘，前来支援的妖庭大军已至。
　　齐暮笙站在城门楼上门，一扫之前老态龙钟之状，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似一夜间回到年轻时代，只是背景显得有些落寞。他目光望向城门外远处齐整的妖庭大军，只见妖庭阵营那边又迎来了三位化神妖王，此刻那几位妖王围在一起商讨着什么。
　　不久，从妖庭阵营处飞来一元婴蝙蝠妖修，几位亲传弟子正欲出手，齐暮笙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那蝙蝠妖飞至半空中正对着齐暮笙的位置停了下来，拱手示意，随后开口说道：“齐先生，妖王吩咐我来传信，齐先生乃人族大能，此番人族落难，非先生之罪也。只要齐先生你就此束手，妖庭可放先生一条生路。对了，还有件事，想必齐先生很感兴趣。不久前，映州春城已经被我妖庭攻陷，素音宫林巧音一干人等已经伏诛，还望齐先生慎重考虑。修行不易，莫要自误！”
　　齐暮笙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对着东边春城方向缅怀：“林掌门你与我争了一辈子，我从未落后与你，想不到这次却被你赶到我前面了，我齐某人岂能让你在九泉之下取笑于我，不要走太远，我这就与你作伴，咱们同去，哈哈。回去告诉他，这世上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的齐暮笙！！！”这一刻，齐暮笙身上散发着通天气息，空气都有灼烧的热浪。蝙蝠妖被这股气息压的有些发颤，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齐暮笙转过身来，走向穆凛婉，抱起她怀中的婴儿，眼里满是愧疚之色，说道：“云霄，为父老来得子，可惜无力陪着你长大，你今后不要怪罪为父。”说罢，将怀中一块刻有齐字的暖玉挂在婴儿的脖颈上，随后将婴儿讲给穆凛婉并嘱咐：“婉儿，云霄就拜托你了，为师去了。”
　　“师傅，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云霄才这么小，师母不知去向，再没了父亲，您叫他今后怎么面对将来？”穆凛婉还想进行最后的挽留。
　　齐暮笙双眼微闭，说道：“世人皆可避，只有我齐暮笙不能，修为越高责任越重。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待会我会为你们轰开一道出口，你们趁机逃往雾州，雾州有那个组织在，或许能庇护我人族一州之地。”
　　卓宏听到此处，有些意外，难道传言有误？雾州不是因为杨炎灼与妖庭达成协议才保存的，而是因为那有个神秘组织存在？那个组织是什么，到底有多强大才能挡住这妖庭？他们为何不出来拯救这人族命运？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这个无名小卒所能深究的。
　　“师傅，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我也已经到了大修士境界，不敢说力敌妖王，至少能拖住一个。”杨炎灼请命出战。
　　“也好，炎灼随我同去，其余人蓄势待发，待我轰开一条道速走，切记！”齐暮笙有些不舍，对着每个弟子拍了下肩膀。
　　随即，齐暮笙转身面对榕城的修士说道:“在场的诸位包括那些战死的道友都是我人族的英雄，此刻我们法阵已裂，资源耗尽，破城在即，无需再坚持下去。待我为诸位轰开一条血路，能走多少是多少吧。我齐暮笙愧对你们，愧对子民。”话了，对着榕城修士们拜辑。
　　满城绝大多数修士们高呼“城破人亡！城破人亡！”当然还有少许修士们在为逃离做准备。随后，齐暮笙与杨炎灼跳下城门楼，踏空而行直奔妖庭，所有亲传弟子和无数的修士跟随在后。
　　另一端妖庭五位妖王率妖庭大军齐出拦截，铺天盖地的妖兽如浪潮般涌向榕城修士。火球，雷霆，飞剑等等各种法术从榕城修士们那轰出，虽然给妖庭造成了大面积的伤害，可妖兽实在太多，前仆后继的突进，不多时就开始短兵相接，近身肉搏。榕城的修士们虽然法术占优，可无论是数量，修为，肉身都远逊于妖庭，不多时就呈现颓势。
　　齐暮笙正以一己之力对决四大妖王，其中冥火黑凤更是此次妖庭最强两大妖王之一，修为已至化神后期，一口冥火无物不焚。其他三位妖王之中还有一头是化神中期的苍离虎妖，另两位是化神初期的妖王。杨延灼也单独牵制最后一位化神初期妖王。
　　只见齐暮笙两手掐诀，脚下顿生刺眼寒光，从地底下升起四十九柄飞剑，环绕齐暮笙周身，飞剑微微轻颤闪耀着寒芒。意念一动，这四十九柄飞剑便如梭般极速刺向四位妖王。
　　冥火黑凤身形一闪，便轻巧的躲过了飞剑的围剿，再现身时脸颊处却有一道被剑芒刺过的血迹。凤王有些恼了，哪怕只是这无伤大雅的小伤口也让她感到耻辱，对准齐暮笙的方向长啸，一团漆黑的火焰滚滚驶向齐暮笙。
　　苍离虎王化作人形是个长髦大汉，飞剑刺来时他从背脊处硬生生拉出一段脊椎骨，两手一拍，脊椎骨便化作一个骨质盾牌，挡住飞剑。只是施展此术对他自身也有不小的伤害。另外两个妖王也各施手段，但他们抵挡显然没有凤王和虎王那般轻巧，被刺中好几剑。
　　远处，只见那团冥火滚滚朝齐暮笙涌来，黑压压的一片，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它焚烧起来。齐暮笙眉头一紧，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颗蔚蓝的珠子，微微一捏，珠子碎裂开来形成一道弧形的水幕罩住自身。这时候冥火已至，被水幕挡在外面，水幕上不断有烟雾飘起，显然这水幕不断在消耗，久之必碎。
　　齐暮笙见状心知不妙，意念一动，召回四十九柄飞剑，飞剑齐齐飞回，并融合一起形成一柄浅蓝色剑身的长剑，这是齐暮笙的本命法宝。齐暮笙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左手从剑柄处往上一搓，整个剑身寒芒大振。他手持长剑向前挥去，冥火被从中斩出一道缝隙，齐暮笙趁机掐诀身形一缩从中穿了出去。身形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见苍离虎王手持骨斧向其劈来，齐暮笙匆忙间右手一掌拍至虎王胸口处，虎王被这一掌拍向后方倒退数十丈才稳住脚跟。与此同时，化神初期的貂王趁着齐暮笙注意力集中在虎王时，瞬移而至，一爪将其后背撕开五道血沟。齐暮笙左肩被骨斧劈开一条沟壑，后背处五道血沟鲜血潺潺流出，一时间压制不住伤势，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微微晃动。
　　“师傅，我来助你！”远处，杨延灼甩开他的对手，飞向齐暮笙。“噗”，一柄短剑从齐暮笙后背贯穿直至胸膛。齐暮笙转身不可置信的望着身后，只见杨炎灼双目布满血丝，猩红的血泪从眼角处不断滴落。
　　“师傅！”姜尘，封子善等五人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幕撕心裂肺的喊道。“杨炎灼！你这个畜生！”尉迟震虎目混浊，从远处飞奔过来。
　　“大师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姜尘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发出凄厉的声音。
　　“你还叫他大师兄，他已经投靠妖庭了！”站在姜尘身旁的七师弟一把拉住姜尘。
　　“你们不要过来！走！”齐暮笙对着弟子们大声吼道。齐暮笙一掌震开了杨炎灼，面露挣扎的对杨炎灼说道：“你走吧，你我师徒缘分到此已尽，你已不再是我齐门弟子。若他们能够活下来，望念在往日你们师兄弟情分上照顾他们一二。”
　　四道黑色锁链从四方突兀蹿出，将齐暮笙缠绕稳稳的捆住，四位妖王每人手持一端紧紧拉拽。齐暮笙两眼一闭，天空剧烈震动，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天地元气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身体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一道弧形光幕以他为中心往四周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封闭的球形空间，将四大妖王以及范围内妖兵都笼罩在其中。
　　“齐暮笙，你要干什么！！！“”冥火黑凤惊慌起来，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匆忙间取出一截枯木，化出本体将其衔在嘴角处。其余几大妖王疯狂的向光壁界线处急速飞遁。
　　一个白色的灵体婴孩从齐暮笙天灵处升出来，小脸有些痛苦之色。“走！！！”齐暮笙最后望了一眼几个弟子大喊。紧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白色的灵体婴孩炸裂开来，整个光罩内传出恐怖的波动，。半息后，整个榕城寂静了，烟雾布满了整个光罩，妖修们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化作一堆灰烬。
　　杨炎灼因为被齐暮笙一掌震开远处，恰巧停在光罩界线外，幸免于难。姜尘和尉迟震双目猩红正欲赶到齐暮笙那，刚起脚就被身后的封子善一把拉住。“你们没听到师傅最后的吩咐吗？难道连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你们都要违背吗！走！”几人被封子善强行拖走。
　　光罩渐渐消散，弥漫的烟雾中竟然还隐约站着一人，正是齐暮笙。此刻的他元婴已经爆裂，全凭丹田里仅存的灵力吊住性命，等灵力散尽之后便会死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其实可以说他已经死了。烟雾散尽，齐暮笙拖着濒死的身躯，一步步往妖庭阵营走去。妖庭这边四位妖王在内所有生灵皆灰飞烟灭，连元婴都被湮灭。仅剩最后一位与杨炎灼对决没有卷入自爆范围的啸月狼王王，此刻那位妖王远远地望向这边露出畏惧的脸色，他没有阻拦人族修士逃亡，只是站在那对着杨炎灼隔空传音交流了几句。
　　齐暮笙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走越慢，终于走道妖庭阵营前，将那正前方直杆上的孙浩放下来背在身上，自言自语的说道，“浩儿，我们回家。”
　　没走几步远，杨炎灼飞至，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漠然冷冷的说道：“容我最后叫您一声师傅，师傅，师弟，你们走好。”抬手一剑斩向齐暮笙，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上。
　　“轰隆隆!!!”，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啪哒哒”的拍打在地面上溅起了水花，雨中杨炎灼任由雨水拍打在他身上，拾起地上的头颅慢慢的走向妖王处。
　　“哇哇！”穆凛婉怀中的婴儿突然嚎啕大哭，穆凛婉急忙轻拍安抚，可怎么也无法使之平静下来。
　　“不对！二师兄没有跟过来！”封子善察觉到五个人一起走的，现在却只有他们四人的身影。
　　姜尘豁然转身，眼神仿佛能杀人般：“我要杀了那畜生！”
　　“够了！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这条命还是你自己的么，师傅用命给我们换来的生机，难道你就如此对待吗？”封子善红着双眼，两手柃起姜尘的衣领处吼道。
　　寂静，沉默，几人在瓢泼大雨中默不作声，突然间竞同时嚎啕大哭起来。许久，封子善神识感受到后方有人追来，于是说道：“走吧，有人过来了，这里离雾州还很远呢。”
　　卓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震撼中感到胸口一阵闷热，忽然间一道漩涡从天而至，一阵阵吸力将卓宏从这个世界强行吸到漩涡中去，其他人似乎感觉不到异样。片刻后，卓宏随着漩涡又回到了秘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