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苦咖啡

　　快乐的日子过起来总是特别容易，我们虽然每天起早贪黑的经营着咖啡店，但我从来都没有怨言，仍旧开开心心地和他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辛劳的日子。然而生活从来不是愿意付出辛劳就可以有所收获的，我们并没有获得理想中的收益，现实的粗暴把我们理想的风帆狠狠的撕碎并散落一地，吹的七零八落。
　　我们的咖啡店要关门了。
　　一开始，我们对咖啡店抱有极大的热情，毕竟那是我们辛辛苦苦一个多月弄出来的成果，虽然开业第二天就因为我的失误暂停了营业，但我们并没有因此影响心情，恢复营业后，热情高涨的我告诉哥哥，这将是我们开启通往水晶宫的理想钥匙。
　　但我们高估了自己的经营能力，低估了市场的风险，凭借自己对咖啡的热爱和一腔热情，用自己的思维来面对多变的顾客，以为只要自己的产品质量可靠就无所畏惧，听不进客人的任何建议，对一些客人表示的不满也置若罔闻。
　　当时的我们把所有发生的问题都归结到客人身上，认为是他们不懂得欣赏好东西，总在鸡蛋里挑骨头，或者是故意找茬，从来没有站在顾客的立场去思考过问题，倔强的我们为了维护自己最初的理念，一错再错，注定要导致一败涂地的。
　　我们的第一家店，在经过我们自以为是的努力下草草的落幕了，前后仅仅维持了一年的时间而已。在此期间，除了我对哥哥的爱越来越浓以外，我们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其他太多的变化。最大的不适应还是生活方面，从遇到哥哥以来，都是哥哥上班，我在家里帮妈妈做家务，虽然一开始我什么都不会笨手笨脚的，但我学的快，所以也没有遭到太多的责备，就这么呆家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年。后来结婚了搬出了爸妈的家，租了房子开了店，所有的一切再无爸妈操办，全靠我们自己，我们从一个被呵护被关怀的环境突然要自己独立，其实心里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就连普通的一日三餐都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更别提店里那些琐事，总让我感觉心力交瘁。
　　什么都不懂的我除了迁就和听话，也不敢多发表自己的意见，更别谈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我一直认为，哥哥所做的都是对的，就算我有不一样的想法，我也认为是自己错了，所以，我和哥哥的生活才没有一地鸡毛，甚至可以说过得特别平静。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三四年的时间我没有认真用心的生活为我们后来的结局埋下了沉重的导火索。
　　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这一年里我们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开店外，再无任何社交活动，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我尽量保持着哥哥喜欢的样子，安安心心的做个好妻子，由于也挣不到足够的钱供我们花销，有时候还得靠爸妈的接济，理想的生活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远，哥哥的性格也越来越急躁，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翩翩风度。
　　咖啡店关门的那天，我们给自己做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一时无语，任凭时间悄悄的流逝着。这是我们之间难得的沉默，曾经我们都是不管不顾爱说爱闹的打发时间的，可此时，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哥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想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我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哥哥头也不抬，拼命搅着那杯可怜的咖啡。
　　“可是，我们很快就连住房的房租也没有了，总不能还问妈妈要吧。”我看哥哥那不耐烦的样子也有些没好气。以前哥哥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的，他总说不要我担心，他会解决一切问题。
　　“大不了就回去啊，反正家里也可以住，我就继续去上班。”
　　“回去，你去上班，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就跟妈妈一起啊，以前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可是我不想……”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根本不想像以前那样呆在那个小小的圈子里，每天跟三姑六婆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
　　哥哥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看着我的眼睛也不再是温暖的，他打断我的话:“你不想，开咖啡店是你想的吧，我扛住那么多压力和你一起，可结果呢，我们得到了什么？还梦想的钥匙，我就不该相信你的，你那么没心没肺，哪里有什么经营能力，以后还是老实呆在家里吧，跟妈妈学着做做家里的事，挣钱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这店我可是再也不想开了。”
　　听到哥哥这话，我眼泪哗哗就滚下来了。以前哥哥不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这样责怪我，难道他不喜欢我了吗？我心里特别委屈，毕竟开店的事是我们一起决定的，平时经营也是他做主，经营不善是我们俩的问题，怎么能全抛到我头上，可是我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哥哥现在肯定也很烦恼，我唯有悄悄咽下这难过的苦水，任由他把不满发泄出来。
　　我沉默着，四周也显得特别的安静。
　　过了很久哥哥见我不答话，似乎也感到我的不开心，才抬头看着还在默默流泪的我，他伸出右手替我擦了擦泪水，脸色也平和了不少，只是眼神还是那么的落寞，良久，他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对我说:“苏杨，对不起，我也是急昏了头，我不该怪你的，你本性简单善良，不是你的错，只是这生意暂时我们是没法做了，先回家吧，等我找个工作攒点钱再说，好吗？不要流泪了，不然那么漂亮的眼睛该受伤的！”
　　哥哥他还是关心我的，我怎么能胡乱猜疑他对我的感情呢？看来多心一点也不好。我破涕为笑，扬起的嘴角却还是没有抑制住落下的眼泪，但这是开心的眼泪。
　　“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定要开咖啡店的，以后不要迁就我的喜好，我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也慢慢心平气和起来，不再那么气恼了。
　　“如果为了那梦幻的水晶宫而让你做不喜欢的事，我宁愿永远住在草房子里，苏杨，你明白吗？”看着哥哥憔悴又疲惫的脸，我心疼起他来，也开始体谅他的不容易。于是我答应了哥哥，决定先回家呆一段时间，等哥哥工作稳定了再图以后。
　　“哥哥，还是把咖啡加点糖吧，太苦了。”我拿起糖匙把两杯已经冷了的咖啡各加了一勺糖，慢慢搅拌着。
　　“已经凉了，再加糖也不好喝。我们走吧，还好不是无路可退，我们还有爸妈呢，走，回家！”哥哥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朝店外走去。
　　我心里极度的不舍，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亲手弄好的，现在说放手就放手了，可我又无能为力。我们在这有太多的欢乐，算是我仅仅四年记忆里最快乐的一年，然而却要有这么苦涩的结尾，我回头望着那杯凉透的苦咖啡，心里总冒着哥哥那一句“已经凉了，再加糖也不好喝！”
　　哥哥倒是看得开了，头也不回，拉着我大踏步一直走，根本没注意到我频频回头，我想，他是终于解脱了，不需要再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劳心劳力，家里爸妈永远是他背后的港湾，而我，只有他。
　　我被哥哥拉着，从店里到租房那短短的距离，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一年多的路程，此刻走起来却显得那么漫长，在街边的拐角处，我还是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的店，终究还是忘不了桌上那杯凉了的苦咖啡。
　　而我的耳边似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盘旋着：“苏杨，现在回来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