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月辉洒落，照亮院内一片狼藉。
　　德云微微抬头，看了眼出声诘问的金绡，缓缓说道：“今日你既然功力大进，脱胎换骨，这乾鱼观你自然去的，只是结果如何，就要看你的手段。不信你自可以去一试。”老道即便力竭，口气却是不若。
　　金绡闻言只是一阵冷笑，浑不在意，说道：“遗言交代完了？交代完就送你上路，莫要耽搁了功夫。”
　　“师尊！与这妖妇拼了。”陈全祖被石定轸搀着，颤巍巍的站起。只听的石定轸一阵翻眼白，暗中腹诽道：“你这棒槌愣头青，还不如让你躺在地上，小爷可还未活够。”
　　“---咳---哈哈，人既一生，何惧又死。只是老道还有三问，娘娘可知？”德云咳笑着，胸前白须抖动。金绡神色不动，也不搭言，静等老道交代后事。
　　“这第一问，娘娘可知三九雷劫？”德云问道。
　　金绡闻言眉头一凝，脸色平静如水，只是石定轸看得清楚，那‘应元道甲’原本在她手中起伏不定，此刻却被金绡抓在了手心。
　　“这第二问，娘娘可知‘祖龙枷锁’？”德云又是一声问。金绡眉角舒展，嘴角挂上一抹弧线，轻轻吐言道：“与我何干？”
　　“这第三问，娘娘可知‘三魂之誓’？”老道越说越是畅快，最后一气呵成，连发三问。石定轸听的心中不住暗叹，“你这老道，也不多说上几句，拖了时间小爷也好谋划脱身之策。”
　　金绡听完只是一晒，似笑非笑的对德云说道：“你这饼画得太大了些，却是露了怯相。‘三九雷劫’虽然与我有些关系，却是我自家之事。‘祖龙枷锁’、‘三魂之誓’于我圣门又有何干系？不过是你们这些道门假学之徒糊弄鬼的把戏，被你们哄骗的魔圣两族枉死之人，可还少了吗？”裙摆一动，右臂宽袖扬起，凤目凝煞森然道：“既已说完，送你上路。”
　　眼看金绡就要动手，石定轸把心一横，正要夹起老道师徒二人跑路，心道：“这倒霉催的！能逃得一时就算一时，可不能乖乖等死。”
　　“黄梨案上青纱台，书卷半掩意萧然---”德云忽然疾声开口念道。石定轸已然探左手抓住了德云的衣领，右臂搂住陈全祖作势愈逃，却忽然晒晒一笑慢慢的松开，浑若无人的拍拍手，仰首作势观月。陈全祖被他一收一放，左肩长剑兀自晃动，伤口炸裂，眼眶翻白昏死过去---
　　一步之隔，金绡的蝶衣裙裾几乎扫到石定轸的脸上。口鼻间只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如百花之蜜，沁入心田。石定轸深吸一口，不敢有大动作，怕惊扰了对面的蝶妖。
　　金绡站在德云身前，单手擎住老道脖颈提起，厉色说道：“你再说一遍---”德云身如败草，双脚离地半尺，被金绡提到半空当中。
　　‘咳咳’，德云一阵剧烈的咳嗽，血沫顺着嘴角溢出，殷红了白须，口中却兀自吟道：“黄梨案上青纱台，书卷半掩意萧然。哪家黄蝶不觅路，拾得晨露翩翩来。”勉强说完，眼球翻白，眼看得就要闭过气去。金绡听德云念时，凤眼逐渐眯缝成一条，待得老道念完，俏脸若三尺寒冰，冷冷得盯着德云僵青的脸庞，只是不语。
　　石定轸只觉身置严冬，全身骤冷，浑身血液都仿若被冻住一般。心脏不争气‘砰砰’作响，手脚凝固，丝毫动弹不得。“死了死了！这老道也不知道瞎念甚么，这次怕是连个囫囵的尸首也落不下---”
　　‘哼！’金绡脸色兀自一变，冷哼一声，将老道如破布般掼倒在地上。“那姑娘我已带走，他日你若觉不忿，自可往凤栖谷来寻。”蝶衣一闪，石定轸只觉眼前一花，金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空中只留余音袅袅。
　　石定轸不及品味金绡言语中意思，心中狂喜。
　　此刻皓月当空，石家坳恢复宁静。
　　“小子，扶---我进屋。”德云趴在地上虚弱的说道。陈全祖流血过多，唇色发青，已然昏迷。
　　石定轸应了一声，七手八脚先将老道扶进屋中竹榻之上。转身出屋，又把昏迷的陈全泰抱进房中。师徒两人一个轻飘，一个沉重，且身受重伤，石定轸怕加重二人伤势，手脚下小心翼翼，忙的是满头大汗。只是一瞅陈全祖肩头长剑，石定轸不知如何是好。那长剑透胛而过，穿出一尺来长，骨肉紧夹剑锷，殷殷溢血。
　　石定轸心中晓得，此种金石之伤，一个处置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以前倒是给村中的猎犬绑扎过伤腿，可是这医人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可若是不打理停当，眼瞅陈全祖出气多、进气少的状况，怕是撑不过今晚，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束手无策。
　　“不行，再拖下去恐怕他性命不保。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且看你的造化如何？”石定轸在屋中转了两转，心头打定主意，探手一抓剑柄就要动手。
　　“臭---小子，且慢动手。”石定轸一回头，只见德云挣扎着从榻上坐起，勉强盘好双腿摆了个静坐的姿势，“他怀中有伤药。你将长剑拔出，一粒内服，另取一粒将药丸拍碎外敷。”老道声音细弱，只说的几句便开始喘开粗气。
　　“知道知道---”石定轸大喜。嘴中虽显得有些不耐，心中却长吁一口气。探手在陈全祖怀中一摸，果然找到一个小巧的兜囊，打开翻出几样事物。石定轸从一小瓶中倒出几粒药丸瞅了瞅，闻之一股馨香之气，心里想着这必定是老道说的东西，找到水碗连忙给陈全祖喂了。
　　有了德云的吩咐，石定轸心中有底，抓住陈全祖身上的长剑使劲向外一拔，那血流瞬时大了。只疼得陈全祖昏迷中兀自嗯了一声。石定轸取了早已备好的药粉，前后给他伤处涂了，血流之势受阻登时缓了，不大会竟然止住流势。石定轸暗自称奇，心道这倒是好宝贝。如果不是见那瓶内药丸不多，怎地也要朝老道讨要几颗。
　　给陈全祖肩甲、双手包扎完毕，又将他扶到德云身边的榻上躺好，看他嘴唇颜色不再如方才那般乌青，石定轸顿时如释重负。想了想，又将那药丸寻了一颗，递到德云嘴边。老道也未说话，张嘴就将药丸吞下，长吸一口气兀自行功。
　　“哎呀！大事不好。只顾了这两个道士，爹爹却如何了？莫要被那妖怪害了。”忙完两人伤势，石定轸忽然想起久久不见石国海来寻，心头发紧，赶忙丢下二人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