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石定轸听了德云的问话，心里暗自转起念头，心道：“这道士动不动就让人选路，如那黑塔一般在村中犬中称王，非要别人按他的意思来办，忒也不知羞耻。今日小爷犯在他手里也是倒霉，且看他如何说，再做应变。”幸好德云没有窥探这孩子的心思，否则怕是老血尽出，也难洗怨气。
　　瞅着石定轸站好身子，德云冷声说道：“这第一条，我便就此打杀了你，你我一清两便。你看可好？”
　　石定轸心中哂笑，早知道这老道是个先难后易的性子，有赵全泰先例在前，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不慌，撑着嗓门说道:“第二条呢？”
　　德云脸色微暗，冷哼一声说道：“第二条倒也不难，只需我使出手段，抹去你此前记忆。只不过若是如此，会伤了你的神魂，恐怕今后你将痴痴傻傻，于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生。”说完，老道士不由老脸暗红，今儿怕是因赵全泰之事动了嗔念，竟然与一孩子如此戏耍，传将出去怕是要堕了多年积攒的赫赫威名。
　　可是事已至此，好戏还得做足，眼看有些吓他不住，狠声道：“第三条路，便是随我入山，挑水砍柴五十载。年深日久，倒也不怕泄露了本门的秘密。你可想好，要走哪一条？”
　　“就这些？”石定轸瞪大眼睛看着德云。“不错！速速选择，莫要耽搁了功夫。”德云应声道。
　　“这中间一条最惨，如果变成傻子呆瓜，如走狗禽兽一般，岂不无趣。尚不如死了痛快---”石定轸故作难状，左思右想，嘴里念念有词，原地转起了圈子。德云看他左转右转，开始还强忍着笑，心中打定主意，如若他选了第三条路，就交给陈全祖带着，既然有了模糊的感应，收做道童当无大碍。
　　只见石定轸左一圈右一圈，在屋中不停踱步，可是就是不答如何选择。德云也是奇怪，这三条选择如此简单，不知这小子为何如此磨叽。如果换了个人，恐怕早就欢天喜地的跪拜于地了。
　　“小爷也是被这老道给吓唬住了，一时不慎差点着了道。想要我的性命哪里会如此麻烦，偏偏给了我三条路选，只要我答应了去山中砍柴，即便在爹爹面前，这贼老道恐怕也说得出口。想是这乾鱼观穷得紧了，雇不起洒扫帮闲的仆役，便打上了小爷的主意，怎料得被我识破，小爷便让你空欢喜一场。”石定轸一边留心德云道士的脸色，一边心中嘀咕。瞅见老道士脸色渐黑，怕是要图穷匕见，心里不由焦躁，“只是出来如此久了，怎地还不见爹爹出来寻我？”
　　德云没想到石定轸心中所想与他所设计的套路完全不同，心中耐心渐失，不耐的说道：“你这小娃娃，已经转了快半时辰了，是哪般选择，速速道来。打发了你老道也好睡觉。”原来想结个善缘，但是现在看来自己有些妄揣天心，思虑的有些过了。
　　“啊？”石定轸装作吃惊的样子，心中愈发料定这老道不敢伤了自己，口中便开始胡说道：“第一条路速死，肯定是不能选的。第二条路变成个傻子，更是不能选。第三条路也不好，每日挑水担柴，磨也磨死个人。到底选哪条好呢？好难！”
　　德云道士听闻不由得胡须炸起，恨不得直接把石定轸丢了出去，感情这么半天下来，这孩子一直逗自己玩呢？
　　人老成精，德云略一思量便知道自己被这孩子骗了。此时既然已经断了收徒的念头，老道士眼不见为净，就要使个法子将这个孩子丢回院子去，嘴中却大声说道：“不用选了，打杀了你，落个干净！”德云道士心中有气，不由的出言恫吓。一代掌教真人竟然被个孩子骗了，这老脸上还真是没有半分光彩。说完，老道士暗中戟指做诀，调动真元就要动手。
　　石定轸被吼声吓了一跳，怕德云真个下杀手，正要作势愈逃，只听院子中一声冷笑传来：“看来这道派没落果然并非无因，堂堂乾鱼观的掌教真人，与孩子做趣。这月影风高，可真是好兴致！”
　　话音起时，德云脸色颜色骤然大变。到那话音落尾，前后不过三两息的功夫，石定轸再往床上一望，哪里还有德云道士的身影。只见门户洞开，德云已经站在院中。石定轸三两步出了房门，再无阻碍。
　　此刻明月高挂，照的院中一片雪亮。可是除了这院子，石定轸发现周围一片漆黑，竟然辨认不清周围房舍道路，心中不由有些害怕。把身子抵在墙上这才感觉踏实了些。
　　只见院中德云道士拂尘一礼，煌煌正正的打了稽首，口中说道：“乾鱼观德云见过金绡娘娘。多年未见，娘娘风采更胜往昔。贫道有攒了！”
　　“哼！废话真多。你乾鱼观不光‘叱言心雷’使得出色，而今这嘴上的功夫也凭地了得。怎地，你这观主莫不是要打太玄宗的主意？准备带着你那些徒子徒孙过街窜巷，抢那滑嘴诓人的生意？如此也是甚好，自此道门绝技发扬光大，这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圣门弟子修行起来也少了些阻碍。皆大欢喜！”那声音带着揶揄之意，丝毫不在意乾鱼宗的面皮，听得德云脸色一变。
　　石定轸心中纳罕，这是哪路神仙驾临？看这架势，即便不是乾鱼宗的对头，关系也亲近不到哪里去。石定轸长在山村当然不知，如此做派辱及一派道门仙宗，劝人改行择业，扯断香火延续，不是生死大仇无人敢如此行事。
　　石定轸朝那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院门口处一团金色光芒，朦朦胧胧映出一道身影，听声音是一女子，只是光芒刺眼，瞧不清楚身形。
　　说来也怪，德云老道虽然面色变了又变，却未反唇相讥，待那女子说完这才说道：“娘娘见笑了。德云虽然艺业不精，却也不敢断了宗门的香火传承。况且太玄宗的茂喆和蒲清两位真人功参造化，已经踏入先天之境，日游三山五岳，夜宿四海八荒，真个神仙中人。不似德云还这般厮混。”老道士把姿态摆得很低，一派宁事息人的态度，那金光中的女子轻哼了一声，也未再做纠缠。
　　德云道士见状，赶忙再施一礼，恳切地说道：“今日贫道无意中伤了那两只金蝶，想着娘娘必然会亲自前来，已然恭候多时。失手之事确是意外，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容不得贫道有片刻思索，还请娘娘看在你我两派比邻而居，恕罪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