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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太平牧弓刀 / 第一节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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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冬,一夜惊雪。
  正午时分,天空偶然飞过鸟雀,竞相追逐,不多时便消失在天地之间。只留下晃动的枝丫和随风而逝的雪沫。过不得多久,风起枝回,只留下低低地风咽声在天地间鸣荡。
  天地肃然。
  一队人马从远处行来。走得近了,只见六名汉子和两匹驮马踏雪而行。脚下松软的积雪踩上去“嘎吱”作响,没过脚面,与驮马的呼哧声不断相合。
  当先的两人并行,一老一少。左边的白净面皮,十七八岁的模样,此时面色有些发僵,不时缩缩脖颈,压着头顶的毡帽,将领间的围子紧了再紧,即便身上裹着厚实的羊皮袄子,也有些耐不住这旷野风寒。右边的人眉宇间与白净汉子有些相似,一撮三寸长的胡须略有杂白。身上同样裹着羊皮袄子,毡帽背在身后,步履间不慌不忙,显得较为从容。
  后面的四人排纵成两列,一水儿的褐色夹袄,高帮快靴,挎着弓壶,手中执着哨棒。这是铺兵的装束,平日里维护治安,缉拿罪犯。
  两匹杂黄色的驮马,鞍扣左右上挂着竹筐,上面覆着粗布盖着。昨日大雪,这会虽然太阳高挂,照在身上也无甚暖和之意。即便如此,马儿身上也蒸腾起汗气,显然负重不轻。
  白净面皮的年轻人走得腿脚有些发软,一个没留神脚底打滑,“啊”的一声身子就向后翻倒。走在边上的年长者愕然的功夫,毡帽斜飞而出,眼瞅着就要摔个四仰朝天。
  身后跟着的那人眼疾手快,赶忙跨前一步一把扶住年轻人的身子,压细嗓子道:“奎哥儿可小心着点!”作势虚拍了几下年轻人身上的袄子,面庞上陪着笑容。侧后的同伴很机灵,越出队伍将落在雪地上毡帽捧了回来。抖落帽檐下的雪沫子,那汉子恭恭敬敬地递还过来。
  年长者皱了皱眉头,不悦地对惊魂未定的年轻人说道:“郑奎,当心着点。”说罢,仰头看了看天色,低沉着嗓子说道:“大伙儿脚下加把劲,这是最后一路差事,办得好了晚上就能回家。”冲着刚才扶那年轻人的汉子又道:“咱们虽说不是官身,也是为朝廷办事。这趟差事办好了,郑五、郑八黑你们几个也有好处。回头去我家里,告诉我那婆娘,予你们一人沽上三斤堆花酒、二斤香獐肉。再有几日就是年节,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让大伙白跑这么一趟。”
  躬身聆听的郑五等人闻言,慌忙插手行礼,齐声谢道:“谢里正大人赏!”几人心头欢喜。这份赏格可不算低,正经人家可以吃上半月有余。跟在后面牵马的杨大、杨二两兄弟,适才落得远了,心里懊悔之余声音犹大。二人对视一眼,心头忖着,“这里正郑经可得巴结紧了,以后手脚需再勤快些,莫要被郑五、郑八黑再抢了风头。”
  略有诧异的神色一滑而过。郑奎心里纳罕叔父今儿为何如此大方,平日里可不多见。重新整好衣冠,凑上前去,傍依着年长者而行。郑五几人不消多说,落后了几个身子随后跟着。有过教训的郑奎涨了记性,脚下活泛了许多,竟也有了几分轻快之意。
  人言:‘吃一堑长一智’,四海内皆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远山渐近,影影绰绰有了村舍的影子。虽然看不大真切,却也让人体力骤升,脚下又快了三分。郑奎如释重负,这一路走的辛苦,早盼着有个歇脚的地方,如今石家坳村已然在望,面上难掩喜色,凑向郑经身边道:“叔父,前面那村子依山而建,想必山货那是不少的了。回程路上,咱们的马匹还能再加些分量,办完差事找那主首官不如多讨要些。转过年去就是州府大考,衙门里的几个管事咱们郑家许久未曾孝敬,怕是有些疏远了。不如---”
  郑经微侧额头,不等郑奎继续朝下说,目光一凝打断他的言语。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落后几步的郑五几个,肃声道:“别处也还罢了,此处石家坳村你沉稳着些,一切听我号令。”
  说完,似乎觉得对这个宝贝侄儿语气有些过重,望着周奎欲言又止的神色,声音柔缓了些又道,“此处主首官唤做石国海,同村皆是先朝的兵丁。宋亡之后,此地遣散编成二十军户,世代为兵不得擅动。每逢朝廷征战,必从中调取兵丁,经年累月下来,如今还剩八户。其余或是逃散或是破了户籍,说起来也是凄惨。”
  郑奎骄横惯了,虽然难得见叔父如此谨慎,却也不怕,嘿声道:“叔父大人,不就是几家军户吗?这石城以东的地界,当前有您老坐镇,身后还有我那做管事的爹爹,再不济去央求我那老岳丈,我还不信这邪乎,几个刁民还斗得过县太老爷。”
  郑经听闻郑奎这么一说,心里虽然对这宝贝侄儿的态度不悦,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自古民不与官斗,莫说只是调一家军户,就是翻上十倍,自家也是不怵的。
  朝廷本次征丁,按理说轮不到石家坳村。可是郑经手中其余的军户或是逃散,或是走了关系,要么使了银钱,自个左思又想,还是有一人的缺额,无奈之下方才钩调了石家坳的牌子。等待这边事了,还要让自己那管事的弟弟在兵册上做做手脚,少不得还得破费一些。
  郑经心头瞬息转过无数念头,捋了捋郃下的短须,摆手道:“奎儿,虽说我郑家在此地风光无两,但你可记住,此等愚民悍勇,斗智不斗力。此番你父托我带你出来,也是增长些见识,回头好与王县令说项,为你谋个出身,胜过整日里在城中厮混。好了,无需多言,一切看我眼色行事。”说完,不再理会郑奎,大步朝前行去。
  郑奎翻了翻眼白仁,平日里叔父待自家还算不错,也不想与迂腐的老头子再起争辩。心里头盘算着,如果那主首识趣还则罢了,如果是个棒槌头子,让他吃些苦头好好敲打一番。
  打定主意,郑奎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到了地头才好。郑五几人已经司空见惯,充耳不闻。看见叔侄两人走得远了,急忙朝前追赶。
  所谓望山跑死马,郑经一行人一路急行,过了大半个时辰方才赶到村外。素雪之下,一排吊脚竹楼罗列在山脚阳坡面上,屋外用木板加护,和泥填缝。村子外围圈着过胸的篱笆,网眼密实紧致,一座朝西向的木制拱门留作出路。
  门外经过修葺的坡势较为和缓,积雪被清理过,露出门外三丈之地。一条两车宽的大路向内延伸而上,蜿蜒隐没在村落深处。此刻天地一色,除了有数的几座竹楼顶冒出青烟,村院无人活动,倒也没瞧出其它不同之处。
  端详片刻,郑奎不待郑经吩咐,朝后一挥手道:“郑八黑,叫那主首出来。”郑八黑应和一声,“噔噔噔”举步朝大门内奔去,嘴里大声呼和道:“人呢?里正大人到了,主首官速速前来答话。”说话间,一只脚迈进大门之内。
  “呜”的一声,大门暗处陡然窜出一道黑影,郑八黑未及反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一股大力灌倒在地,摔得头晕眼花,口鼻中嗅来一阵阵膻腥气。身后背着的弓囊咯在后腰眼上,郑八黑一口气憋得没上来,差点昏厥过去。
  “黑塔!回去。”门内传来一声轻斥声。
  门外郑经几人这才如梦方醒。只见一只小牛犊般的大黑狗坐伏在周八黑身上,脸盆大的狗头对着门外的几人,喉中“呜呜”发出低吼声。听到门内主人的呼和声,这才从郑八黑身上跳将下来,不待门外众人反应,转眼消失在篱笆墙后。
  门内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当先的中年人国字脸,郃下微髯,脑后随意挽了发髻,身上一件灰色的棉布面的袄衫,腰间系着褐色的粗布带子。旁侧的那人衣着年龄相仿,微黑着脸,只是左袖轻飘飘的,残了一只手臂。
  郑经目光微眯,盯了来人一眼,淡然着道:“石主首,秋收之后咱们也好几个月未见。怎么着的,这是给我来个下马威吗?”刚才想着心事,一时也未在意,结果郑八黑转瞬被大狗黑塔扑倒,着实落了他堂堂里正的颜面。
  郑经自然识得眼前的两人,前面走的是石家坳村主首石国海,后面少了手臂的是周善应,两人兄弟相称。原本还有个老三姬高达,数年前朝廷为了平定湖广匪乱,勾了从军,从此却再无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
  石国海面上堆笑,拱了拱手对满腹怨气的郑经说道:“还请里正大人恕罪。”俯身一把将兀自迷糊的郑八黑搀扶起来,说道:“这位兄弟辛苦。大雪刚过,一时忘记束缚这畜生,莫要见怪。”周善应在旁帮着掸了掸郑八黑身上的灰土,口中道:“黑塔这畜生气大,碰到比它更威风的就不知收敛,兄弟小心喽。”
  这哪里是在赔礼?拿人和狗比,周善应分明是说郑八黑自讨苦吃。郑经还未说话,郑奎在旁听着心头火气,还未进门就被人欺负了,这脸面可不好看,说道:“纵犬伤人,抵抗差遣。好啊,你们这是想造反吗?”不管如何,得先把场子镇住。
  往日里对待那些刁民,郑奎熟门熟路,屡试不爽。不管多彪猛的汉子,但凡听到造反两字都要仔细思量一番,以朝廷对待反叛斩尽杀绝的态度,州府县衙可是好进不好出。郑经听着不置可否,让这侄儿闹上一闹,后面也好讲话。
  “二弟!”石国海沉声道。看似不悦,脸上挂着的笑容一敛,再无谦恭之意。眼中盯着郑经,石国海道:“里正大人,石某一时不查,惊了这位兄弟。如要治罪,还请绑了石某,送去府衙治罪,石某绝不反抗。”话音落下,场中气息瞬间凝固。
  郑经一时作难。如果石国海低让,他还好借机喧扰,拿捏一番。此刻针锋相对,恐怕逼得紧了,就要坏了此行的正事。即便将这厮拿了治罪,又是一番时日。元朝以武立国,战事不断,军情勾断最是紧急,摊上干系少不得又要上下打点。
  想通其中关节,郑经抑住跃跃欲试的郑奎等人,面皮微松,说道:“国海兄,怎地火气如此之大?这是我那顽劣的侄儿郑奎,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你堂堂一村主首,又都是乡里乡亲,莫要为小事伤了感情。”转头对郑奎几人吩咐道,“你们几个过来给郑主首陪个不是。平日里放纵你们惯了,到哪里都撒泼惹祸。这是石主首,也是尔等可以冒犯的?再有差错,治不严之罪。”郑五几人面面相觑,知道里正改了主意,心里暗骂几声,不得不上前躬身失礼。狗仗人势,也要人挺直才行。
  郑奎听得心头火起直上顶门。叔父官威再大,可也管不到自家头上。石国海这厮小小一个主首官,随便伸伸手指也能把他碾死。赔礼?这两个字听过可不曾见过?正要发作,村口大门后人影闪动,一阵脚步声起。郑奎伸眼望去,只觉眼前一亮,冲顶怒火顿时十中去了八九,眼中精光大动。
  “爹爹,可有客人来了?”声如莺鹂,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走到近前。来人云鬓绾髻,眸若春水,走到周善应身后站定。
  消失的大黑狗黑塔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跟在少女的身后,低眉顺眼,哪还有刚刚威风八面、择人而噬的样子。一群妇孺走了上来,有人手里还拿着棉麻针线。想来是一起忙着活计,听到外面的声响,这才结伴而出。
  周善应脸色稍霁,微一额首低声道:“小婉,不好生在家里待着,跑出来作甚?”眼看村口人数渐多,也不好多说,“时候不早了,你和大伙回去准备饭食,莫要到处闲逛。去吧!”说罢挥了挥手,身形一涨挡在女儿的身前。
  郑奎前倨后恭的样子,周善应瞧在眼中,哪还不知道这二世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要想欺负到自个头上,恐怕要折了他的狗腿方才解恨。
  周小婉一蹙鼻子,冲着周善应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尽管十分不愿,却也察觉出父亲态度的有异,眼神一扫郑经等人,识得是县衙的差人,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婶婶们,大伙都回吧。黑塔,回去!”襦裙转动,唤了大黑狗一声,转身就要和村民回去。石家坳村本是军户编制,平时放野农耕,战时出丁从征。一群人尽管都是妇孺老幼,自始至终仅以眼神相触,不起杂音。听到周小婉的招呼,转身就走。
  郑奎半晌心驰神动,眼珠子不离周小婉左右,还未看够怎么甘心少女就此离去。情急之下,上前一步大喝一声,道:“站住!石家坳村一干人等听仔细了,今奉州府奥鲁之命,征调军户李文山从军应事。你们哪个是李文山,速速唤他出来。耽误了时日,小心皮肉受苦。”
  一旁的郑经等着与石国海对答,心里盘算着如何达成目的,不想片刻之间,郑奎已然将事情道出,眼看得石国海、周善应面色黑如锅底,眼若斧凿、直欲劈人,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一声莽喝声在侧后方响起,“哪个寻我李文山?李文山在此,好朋友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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