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勤见

　　看向那建立在巨树之上的城堡。
　　可以，很魔幻。
　　再看看自己，此时他已经换回了原先穿着的天命套装，连天命头冠都带上了。
　　这个，是莫拉提普要求的。
　　他说毕竟这次是去勤见圣宣·亚兰王国的领主，薄暮森林的贵族，精灵王的守护者，至少衣着上不能失礼。
　　走在街上，莫拉提普和他并肩，前面是一队武装堪称奢华的精灵武士列队引路，而大魔导师则慢了格林一步，其后是八名银鹿骑士、八名侍卫游侠、十六名林地边域近卫，排成两列缓慢行进。
　　这次银鹿骑士并没有骑着麋鹿，而是被格林安排步行，麋鹿则交给摩卡杰林和莫莫提亚照顾。
　　身为人类，光明正大的走在精灵的街上，毫无疑问格林又成了精灵们的焦点。
　　先前进城的时候格林是跟在巡林者的队伍中进来的，再加上那时候带上了斗篷自带的兜帽，也没人知道他是人还是精灵，而且巡林者们还非常贴心的用自己帮助格林遮挡路人的视线。
　　但这次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那怕格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感受到这些精灵们投来那鄙夷的眼光，还是有些窝火的。
　　莫拉提普也很担心格林的心理状态，毕竟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深呼一口气，格林尽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决定和莫拉提普说点话，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说起来我一直蛮好奇的。”格林向莫拉提普问道：“我看整个圣宣·亚兰王国都处于一片森林里，但是这一片森林为什么有五个名字呢？”
　　是的，在观看地图的时候，格林发现整个王国坐落在一整片森林中，而在森林的最中心被标注为“圣宣森林”，北面被标注为“暗月森林”，西面被标注为“赤湖森林”，东面被标注为“凛冬森林”，而南面则被标注为“薄暮森林”。
　　“难道这些就是各个贤王与王族的实际掌控领土？”
　　“你理解的没错。”莫拉提普巴不得格林转移注意力呢：“就像我们薄暮森林，按照人类国家的叫法就应该是‘薄暮领’，而我们的‘贤王’，就是人类国家的‘大公爵’，不过我们精灵就算加上王族，也只有五个贵族，而且我们氏族与氏族之间是不能通婚的。”
　　“不能通婚？”
　　“原则上是不能通婚的，但是如果出现了姊弟与兄妹之间的血亲婚配，氏族也是不允许的，如果真的出现了，并且氏族内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我们就会联络其他氏族，与其他氏族的精灵进行联姻，当然，这种事情很少发生。”
　　“原来如此。”格林点点头，起初他听到氏族之间不能通婚，还以为即便血亲婚配也能允许，原来是一定程度上的不能通婚，一旦出现了血亲婚配的可能，则会求助其他氏族。
　　想的还蛮周全的，氏族内部的婚配保证了氏族血统的纯正，适当的引入外来血统过上几代血统也可以被净化。
　　虽然格林觉得这样的制度有些不妥，但是毕竟这不是那个世界，自己还没有评头论足的资格。
　　聊天的这段时间，格林一众来到了巨树之下，镶在巨树内的巨型石雕拱门慢慢打开，格林可以清楚的看到内部那一望无际的空间，以及中间让人尤为在意的高台。
　　一名披着白色长袍的干瘦老人走了过来，这还是格林第一次见尽显老态的精灵，
　　“请容我自我介绍。”这个年老的精灵说道：“我名拉德诺尔·古树，乃是侍奉历代薄暮贤王的管家，这座巨木城堡的管家长，您可以直接称我为管家，当然，如果您愿意叫我的名字‘拉德诺尔’我会非常感激。”
　　“我是巡林者氏族的族长，莫拉提普·巡林者，拉德诺尔先生，很荣幸认识您。”莫拉提普先说，他这是在给格林做示范，毕竟在这之前可没教格林精灵的礼仪。
　　格林也不傻，自然明白了莫拉提普的意思，遂说道：“我叫格林·安德烈森，是一名旅行者，很荣幸认识您，拉德诺尔先生。”
　　“让我们省去不必要的寒暄，可以吗？格林先生？贤王正在王座间等您呢。”
　　“说实话，我也很想见见伟大的薄暮贤王呢，能在乱世中将国家治理的宛若桃源，那必定不是平凡者的作为。”格林并不是不会客套话，只是这种漂亮话他不爱说罢了。
　　“哈哈哈。”管家拉德诺尔笑了笑：“贤王也想见见那位仅靠不到一百人就全歼两千佣兵的人类呢。”
　　“这边走。”说着，他转身在前引路。
　　刚刚格林其实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说城堡在树的上面，那么他们怎么上去呢？传送吗？听莫拉提普说传送魔法是相当复杂的空间魔法，很少有人可以使用得了。
　　不过看来格林也并不需要问了。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答案。
　　拉德诺尔将格林几人引领到这诺大空间中唯一的巨大高台上，当所有人都站在上面以后，众人踩着的平台脱离高台本身，将众人向上运输。
　　电梯吗？听着机械运作的声音，格林为自己之前过于丰富的想象而感到羞耻，明明这种简单升降机械原理就可以做到，结果非要想得那么复杂。
　　因为闲着无聊，格林在心中掐秒，读着升降台运作的时间，配合升降台匀速上升的速度，计算起整个巨树的大致高度。
　　机械停止，众人被运送至一个广场。
　　放眼望去，广场向正北延伸出一条足够一整队骑兵通过的宽敞石板道路，道路的尽头是坐落在这巨树上的城堡。
　　精灵士兵们夹道相迎，格林遂与莫拉提普并排的跟在拉德诺尔的后面。
　　至于格林的英灵，他们则被拦了下来，格林也懂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带着他们为好。
　　穿过庄严且华丽的大立柱之间，格林见到了这个统御一整片薄暮森林的精灵。
　　他坐在那里，安静且神秘，毫无装饰的白色袍子披在身上，他将身体完全的交给王座，身边的侍女双手捧着盛有金色王冠的红色天鹅托垫。
　　“赞生命与爱之神‘雅拉拉普’，赞智慧与美之神‘兰妲尔’，赞圣宣之王，赞我主南方贤王。”拉德诺尔鞠躬说道：“如您所愿，我将巡林者聚落一役的英雄带到了您的面前。”
　　英雄？指的是谁？莫拉提普吗？还是自己？
　　拉德诺尔刚刚直起腰，莫拉提普便低头鞠躬说道：“赞我主南方贤王，瓦尔丹的莫拉提普·巡林者想您致敬。”
　　格林不必像是莫拉提普和拉德诺尔一样鞠躬行礼，这是莫拉提普在来之前和自己说的，说是贤王只接受来自臣民的朝拜，身为外来者的格林可以不用行礼。
　　但是话是这么说，格林还是微微低头，行了一个低头礼也算是表达自己尊重对方了。
　　“我叫格林·安德烈森，来自遥远的东方。”格林也不确定这个世界的东方有什么，一顺嘴就说出了来，想要改口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格林的内心戏有点多，方才他的脑子里想的其实是另一句话——“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望西天取经而去…”
　　在心里拼命的给自己一巴掌，现在可不是脱线的时候，玩梗要有度，更何况还是这种他们Get不到的梗，乱说话是会出大问题的。
　　“您和那些人类不一样。”
　　格林没想到这位薄暮贤王第一句是这个，这让他有些心虚，即便距离很远，格林还是感觉自己被那个眼神看了个通透。
　　“您不但长的和那些人类不一样，还和他们的选择不一样。”
　　前面还好理解，格林虽然顶着一个英文名字，但是相貌却是正儿八板儿的亚洲人脸，黄皮肤黑头发也是格林历来玩游戏时捏脸的标配。
　　但是以后的格林就不懂了，什么叫“选择不一样”？他指的是什么？
　　“过奖了，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格林决定打个马虎眼。
　　“普通？您还是真是谦逊呢。”贤王这样说道：“如果人类多一些您这样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这我不否定。”格林觉得贤王这方面没有说错，如果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类都谦逊一点，是不会发展到自大的将另一个高智种族当成奴隶的：“但这就是人类的通病，我们因为自大而勇敢。”
　　贤王发出一声轻笑：“因为自大而勇敢吗？有趣的解释，那么精灵呢？因为谦逊而懦弱吗？”
　　“难道不是吗？”
　　格林语出惊人，莫拉提普惊讶的看向格林，他不清楚格林为什么要这样说。
　　王座间中不光有格林等人，还有其他精灵在场，看起来是薄暮森林的官员之类的，再或者是贤王的亲属族人，总之应该是这里的统治阶级，人民代表什么的。
　　如今他们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但是无疑的，格林的话语触怒了他们。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啊？”
　　“这可是王座之下。”
　　“太无礼了。”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真不希望看到人类啊。”
　　“毫无风度。”
　　“诸位。”格林提高了声音，向所有人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格林转身环视四周：“自大使人类勇敢，让他们敢于踏进你们的领土，掠夺你们，”
　　“谦逊使你们懦弱，让你们即便反抗也只是最低限度的，你们真的有想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吗？”
　　“那么如果是你——人类的话，会怎么解决？”贤王似乎对于格林这套说辞很感兴趣。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认为我会这么说？”格林开了个小玩笑，他随后正色说道：“你称呼我们为歼灭佣兵的英雄，想来知道我们在边境干了什么吧。”
　　格林没给任何人发言的机会，而是继续自己唱独角：“我一把火烧了巡林者的聚落，我将这个聚落付之一炬。”
　　“这就是我干的事，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补给，让他们进到聚落里，最后用一把火让整个聚落和他们一起化成了灰。”
　　“这就是战争，被你们称之为‘英雄事迹’的东西，这就是战争。”格林低沉的说道：“然而参加战争的双方总要失去些什么，总要付出这样那样的代价。”
　　“人们因为暴.政而发起了一场战争，在失去了生命以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王朝。”
　　“国家因为利益而发起了一场战争，在失去了人理以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利益。”
　　“文明因为变革而发起了一场战争，在失去了文明以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变革。”
　　“他们因为侵略而发起了一场战争，在失去了家园以后获得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你问我身为人类我会怎么做？”
　　“我要先问你，你能支付什么？能付出什么？又能抛弃什么？”
　　“战争是肮脏的，你能抛弃你的美德吗？”
　　“战争是疯狂的，你能抛弃你的理智吗？”
　　“战争是血腥的，你能抛弃你的原则吗？”
　　“我能。”格林指着自己说道：“我敢对着同族挥下屠刀，因为这是战争，我不在乎用的是阴谋还是阳谋，因为这是战争，我可以铲除掉一切挡路的家伙即便是平民，因为这，就是是战争。”
　　“战争从来有没对与错，不是一方的胜利，就是双方的失败。”
　　一时之间，王座间鸦雀无声，所有的精灵都在沉思，思索格林的话语。
　　“现在我来回答你。”格林看向王座：“如果是我，我会现在就召集军队，解决国内的乱像，然后去跟那帮家伙算总账。”
　　“你不了解精灵。”王座上传来了贤王的声音。
　　“你们，也不了解人类。”格林继续道：“你们认为歼灭了一支佣兵团以后边境就安全了吗？”
　　“那是人类，逐利是我们的劣根，资本方不会在意人民如何，他们只在意人民会为他们创造了多少利益，同样的，佣兵团的领袖也不会在意手下士兵们如何，只会在意他们能被用到什么时候，人类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吸取教训，他们会卷土重来，上次是几百人，这次是几千人，那么下次呢？上次是临时组建的盗匪集团，这次是数量庞大的佣兵团，那么下次，来的就可能是人类国家的军团。”
　　“难道到时候，你们想要靠着烧掉整个边境来驱逐敌人吗？”
　　“如果你是精灵，或许你是个非常伟大的思想家。”贤王说道。
　　“我经历过人类的战争，所以我了解它，仅此而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战争，但是格林也不算说谎，而且战争的性质都是相同的。
　　“那么让我们来谈谈正事吧。”贤王挥了挥手，一众幕僚便在窃语中缓缓离开王座间，随后，卫兵并排的向外走，侍女将承载着王冠的托垫放在贤王右手的石桌上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王座间仅剩下格林，莫拉提普，管家拉德诺尔和薄暮贤王。
　　“让我们直接开始话题吧。”贤王说：“我希望委托您前往暗月贤王的领地，帮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
　　“闹剧？你指的是暗月贤王‘清君侧’的造反？”
　　“是的，世人皆知暗月贤王举着清君侧的反旗造反，兵围圣宣巨木·奥拓兰，但是你们可知道缘由吗？”
　　“莫非另有隐情？”莫拉提普非常关注这件事，说起来王家出的事情，哪个精灵又能不在意呢？
　　莫拉提普意识到自己可能叫的太大声，立刻低头说道：“抱歉，我失态了。”
　　“无妨。”远处的贤王摆摆手，然后对管家拉德诺尔说道：“拉德诺尔，你来说吧，一五一十的说就好了，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是，我主。”拉德诺尔上线脚步，然后转身面向格林和莫拉提普。
　　“接下来由我为两位详细说明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