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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从此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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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次梦里回去,还是那宅邸,屋宇,游廊,花园,花开的艳,蜂蝶蹁跹,娇嫩的容颜在偷偷从树叶间流洒下来的阳光中,绽放着纯洁而舒适的笑意。树下的秋千,轻轻摇晃,调皮的丫鬟,捂着嘴巴咯咯的笑。碧蓝的天空,云彩如小舟一般的游弋,精灵一般的鸟儿从蓬蓬树叶中飞出直上云霄,发出悦耳动听的叫声。
  年轻的男人端坐在石凳上,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茶,静静的凝望着秋千上的女孩,方正的脸庞上露出慈和的笑意。男人对面的娇艳妇人,手里拿着针线,眸光却不时在男人和女孩的身上滑过,瓜子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容。
  一切都还是那样的宁静那样的平和,生活仿佛永远不可能发生多少变化。一家人,在无忧无虑中,沉浸在平静的幸福之中。
  夜凉如水,弯月挂在空中,稀疏的星辰眨着微弱的光芒。
  轰!大门忽然被人强行踹开,一群人轰然冲入进来。宁静的深宅大院,仆人丫鬟大惊失神,仓皇而不安的被如豺狼一般恶狠狠的人驱赶呵斥。年轻的男主人被人反绑着双手押了出来,年轻的女主人惊慌却不失镇定的站在慌乱的仆人群众目光冷冷的盯着来人,一手紧紧搂着煞白着脸的小女孩。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竟然敢如此私闯民宅骚扰家眷!”女主人呵斥道。
  一个瘦长脸的男子走了出来,阴鸷的盯着女主人,阴冷一笑,随后手一招,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哗然展开。男子冷冷的道,“奉陛下圣谕,折冲县令穆少冲为一己私名,勾结狂生,屡屡诋毁圣誉,置君父于不仁不义之地,实为不忠不孝之徒;又查,穆少冲在职期间,不思为国为民,贪杯好色,置辖下政务于不顾,荒怠职责,使得折冲一县,百姓有冤难伸有苦南诉,民怨沸腾。故此,着青衣卫拿下穆少冲交有司查办明正典刑,其家眷,女子没入官妓,男子迁关外为奴,奴仆没收官府,其一应财物充公。”
  “冤枉!”男主人铁青着脸,怒吼道。
  男子一收圣旨,转过身阴冷笑道,“冤枉!穆少冲,别以为胸中有点墨水便可肆意妄为,你平日所作所为,我们青衣卫可不是瞎子。来人,带走!”
  “夫人,莲儿!”男子被人推搡着心中一痛,扭过头大声喊道。
  “相公!”女主人再也支撑不下去,涕泪涟涟,搂着小女孩几乎昏厥过去。
  “爹爹!”
  “莲儿,照顾好你娘,不要担心爹爹!”
  瘦长脸男子一手推开站在女主人身边的男仆,居高临下的望着面色哀戚的女主人和小女孩,啧啧的道,“你们穆家,完了!别再抱有任何幻想。哼,诋毁陛下,便该想到今日之下场。无父无君之徒,有何面目在陛下治下安享太平。带走!”
  河水浑浊,滔滔不绝。漆黑的夜里,凉风簌簌,挥之不去的凉意。岸边的一排柳树,枝叶摇曳,仿佛万千细小的手臂在那里招展。
  眼泪已干,双眸中的朦胧渐渐消失,目光变得纯净深邃,凝望着波澜起伏的河面。远处寥寥的渔船上,油灯在乌蓬里闪烁,似乎还有人在深夜里沉溺烈酒。
  两人一路飞奔,小巷,街道,甚至闭合的城门。守城的人一见青衣打扮的少年,便连忙打开小门,放他们过去。少年一剑杀人,热血激扬,直至半路,在风雨之中,那股激荡的豪气与愤怒冷却下来,不觉汗流全身。他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更不知道将带她去哪。只是奔跑,直到河边。
  两人站在河边已经半个时辰时间,彼此互不相视,也无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江水,心里想着各自的心思。握剑的手湿漉漉黏糊糊的,青剑在黑夜中更是闪溢着青色的锋芒。他呆滞的望着她,瘦小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
  她的脸还是那样的苍白,眸光却已再无先前的慌乱和不安。曾前那亲近熟悉的脸庞还有那柔和的目光,此刻,再也不见,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数层无形的壁障,将曾经的熟悉与亲近无限隔开。凝望着她,他的内心犹如浸入冰冷的水中,越来越无助,越来越孤单。
  她吸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望着他。淡漠的目光,没有欢喜,没有感激。她道,“你想带我去哪?”
  默默的注视着她,她的声音和话语,让他如卷入狂涛中一般,不知所措。紧紧的握着手,避开她那镇定而冷静的目光,垂下头。去哪?去哪?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的卖身契还在妈妈那里,我是贱籍,没有赎回卖身契,没有在官府开解,我永远还是贱籍,你怎么办?”她再次开口道。
  他倏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着她,道,“我来办。”
  “你来办?”她冷笑一声,口吻极其的冷漠。“你怎么办?你有钱吗?你有关系吗?即便你有钱,你今日杀了一名秀才,大闹了锦春院,妈妈肯善罢甘休;即便你有关系,你杀人犯法,谁愿意为你出头?”她又笑了一声,把头扭开,望着漆黑荡漾的河水。“你自己自身难保,你能为我做什么?”
  手中青剑不由得落在地上,他满身心一片茫然和绝望。是啊,自己杀了人,是凶手,犯法必究,如何能为她做什么?自己是泥菩萨过河啊!那个男童那稚嫩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和幽怨讥诮的目光,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对他的嘲笑和讥讽。你是凶手,你杀了我,还杀了一位你熟悉的人,你滥杀无辜,你还想狡辩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在帮我,你在害我,你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你还想把我扯下去,让我跟你一样颠簸。荆哥儿,”她幽幽地道。“你变了,你变得速度太快,让我难以适应,曾经的你是多么让我安慰,你读书进取,我在一旁为你弹琴舞蹈,我们一起幻想以后的生活,我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你金榜题名,你带着轿子将我迎娶。荆哥儿,那一天,还会有吗?”泪突然从她眼眶里扑簌簌的坠落下来。
  他痴痴的望着她,那些画面,如浪潮一般的翻涌而来。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身世,那你一定记得我最恨的人。”
  “青衣卫。”他讷讷的道。
  “没错,”她回过头大声喝道,“就是青衣卫。是他们,害死了我爹娘,害我们穆家家破人亡,让我的人生刹那间坠入地狱。我恨他们,我恨不得自己亲自出手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让他们为自己的罪孽悔恨!”她的双目睁开,眼眸通红,一张脸几乎扭曲在一起。
  呆呆的望着她,第一次发现她如此的仇恨和愤怒,那张熟悉的脸美丽的人,竟然也能如此的可怕,还有那如利剑如怒火一般的眸光。他不由得往后趔趄。
  “可是你,”她抬起手指着他,“竟然如此懦弱的投入其中,成为一丘之貉,荆哥儿,是你,是你亲手毁掉了我的希望,是你,狠狠的将我从幻想中扯在地上践踏。所以,我恨你!”
  泪水在眼眶里盘旋,他想抬起手拥抱她,诉说自己内心的想法。可是,他不敢。内心一片荒凉,就像是寸草不生的荒漠,凄凉,孤寂,冷漠。他张开嘴,讷讷的想说什么,但是声音,在咽喉被堵住了。
  她凄然一笑,展开双臂,旋身如舞,仰着头凝望着如墨的苍穹,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是对苍天的嘲笑和怒吼。身形在泥泞的地上趔趄,但是她毫不顾忌,笑声在沉寂的河岸回荡。
  “自我爹娘死去,我便孤身一人以为再无羁绊,当你出现在我身边时,多少日夜,我祈祷上苍让这样的幸福恒久,可是,你突然自甘堕落投身鹰犬之列,你撕碎了我的幻想,你残酷的碾灭了的羁绊。我,又如孤萍,随波逐流。哈哈哈哈,老天,这就是你的把戏,让我跌宕起伏,让我痛不欲生,让我······”
  她走了,带着对世间一切的不满和讥讽,大笑着癫狂着,消失在夜幕中。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她那如利刃一般的话语,她那癫狂的笑声,如四棱利刃不断的在内心里搅动,直到让他麻木。
  河水汤汤,远处渔船上的灯光掐灭了,只留下风在柳树间呜咽,江水在身前滔滔。一重重的轻纱,缥缈在天地之间,丝雨纷扬,化作无数伤心之泪。
  他在流泪,为莫名流泪,为麻木流泪,为懦弱和无知流泪。却不是为自己。自己是什么,自己只是个空洞的毫无存在感的存在,是天地黑暗的因子,是蒙蒙烟雨一尘埃。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青剑,缓缓举到颔下。可笑,人生就是笑话,生命也是笑话,毫无意义。
  他笑了,这次为自己而笑,为可耻而卑微而笑。
  百无一用,对任何事物都毫无价值。
  一死,再无感知。
  “······贰车者,诸侯七乘,上大夫五乘,下大夫三乘。有贰车者之乘马服车不齿。观君子之服,服剑,乘马,弗贾。”
  炎炎夏日,蝉在四周哇呀哇呀的鸣叫,碧蓝的天空烈日如焚,连风也带着焦灼的味道,隔壁的青楼里,姑娘男人们恹恹欲睡。而青楼隔壁狭小的院子里,一个孩童端坐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一卷书,正朗朗咏读。而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推开,探进来一个小脑袋,一双乌黑的眼眸羞涩而好奇。读书声骤然停下,男童朝好奇的女童望去,两人便在炎热的夏季里互相打探。
  “你读的是《礼记·少仪》篇?”女童忽然开口道。
  男童看了看书,用手抓了抓脑袋,憨笑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女童想了想,道,“我以前也读过,虽然,虽然那时候爹爹不让我读。我可以进来吗?”
  “哦?对不起,请进。”男童站起身来,连忙道。
  女童眸光四处一扫,然后怯生生的走了进来,缓缓的朝屋檐下走去,一双稚嫩的手绞在一起,颇为腼腆和不安。男童将书放在杌子上,转身跑入屋里端了一张矮凳子出来,放在屋檐下。
  “请坐。”男童道。
  “你、我只是听到读书声,所以,所以偷偷跑过来。”女童道。“我还得做事,不然妈妈会骂我的。”
  “但是她们都在休息啊,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要你做的。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我,我只坐一坐。”女童坐在矮凳子上,探着身子看男童放在杌子上的书,“你多大了?将来要考秀才吗?你怎么不上学堂里读书?”
  “爹爹想让我好好读书,但是学堂里要求太严,不让我去,所以我就只能在家里自修。”男童站在一旁,神情腼腆羞涩。
  “自修啊?你好厉害,连《礼记》都开始学了!”
  “哪有,我只是盲目乱学而已,没有一点章法。”
  “哪里啊,我听好多人这个年纪还在学《千字文》呢!”女童眨着一双明媚的眼睛,嘴唇微微翘起,露出纯净柔和的笑意。“以前爹爹只让我学女红刺绣,说女孩子无才便是德,只让我看一些《烈女传》什么的,不过,我偷偷的去学爹爹也不阻止,只是笑骂我鬼灵精。”女童说着便如陷入沉思。
  “那你爹爹呢?你怎么在这里呢?”男童忽然问道。
  女童神色倏然变化,明媚的笑意一闪而过,转而变得阴郁和忧伤,眼泪在眼眶里酝酿。忽然,隔壁楼上传来一女子妖艳的笑声,“小丫头思春了,跑去迷惑荆哥儿了呢!”女童腾的站了起来,一溜烟跑到了院门便,抬手拉开院门,扭过头望着男童,“谢谢你!”便走了。
  不知何时开始,他们成了好朋友。他在屋里或院子里读书练字,她趁着没人注意便溜到他这里来。她看过很多书,能背许多诗词,更写的一手漂亮的卫体楷字。她如小先生一般指导他,他迟钝不能背记的时候,她也会虎着脸教训他。院子里,时常有他们欢快的笑声。
  夏去冬来,寒暑更迭。几个春秋,他们的岁数一点点长大,他们那童稚的身形出发的高大和秀丽。一个重阳,百家巷家家户户团圆,院子里,两个弱冠之年的男女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少女的心思很重,眼睛里脸上,全是忧伤。他坐在她的身边,凝望着她,担心着她,听她讲述她的故事。慢慢的,两个人脸上都是泪,她倒在他的怀里,发出幽幽的哀戚哭声。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橐橐有声,那是牛皮硬底靴的声音。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剑横在颔下。剑光清幽,无半点温度。
  “嗤,居然有勇气自刎了!”身后的男人讥笑道。“既然有勇气自绝,为何没有勇气走下去!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婆婆妈妈,优柔寡断,毫无半点血气,你让九泉之下的老五,何以自处!”
  他仍然站在那里,只是眼泪噗哒噗哒落在剑上。
  “没用的孬货,呸,杀个人还得老子亲自出面给你擦屁股!小子,别忘了,你是青衣卫,是人见人恨人见人怕的青衣卫,他娘的,居然变得像狗屁一样没有半点威严和羞耻!”男人走了过来,并肩望着江水。“如果没勇气自绝,或者想开了有勇气继续走下去,那么,明日亥时,青云寺有行动,不要误了时辰。”
  男人说着转过身,看也不看少年一眼拔腿就走,走出十余步,男人忽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夜色里,他那圆大的双眼流溢着岁月沉淀的光芒。他道,“实力,是你留恋的资本,也是你守护的依仗,而不论你的实力是什么。若你无实力,即便你的手段光明或者卑劣,都不会让人看得起。小子,懂了吗?”话音一落,男人再不迟延,举步而去。
  少年忽然跪倒在地,无声的哭泣起来,而四周,却是无边无际的烟雨,和那冰凉的沉寂。
  18、9、17夜,于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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