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灵阵

　　
　　六月的洛京城，虽然位于北方，正午时分，亦有阵阵热浪袭来。
　　几辆马车，正沿着铜驼街缓慢行进着，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车队在一座玄色为主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正门口，早已等候着不少人手，见到车队，立刻跑过来，将马车上的一个个大箱子，往宅子里搬运。
　　一个面貌清秀的长衫男子，走到车队为首的一辆马车前，对着一个倚靠在马车边上，不停用宽大袖袍扇着风的官员，微微作揖。
　　“崔主事，一路辛苦了。”
　　被称作崔主事的官员，看上去四十多岁，干瘦干瘦的。斜着眼一瞥，头一仰，还是不停地扇着风。
　　“你就是洛京武院的那个杨鹏？你这面子可够大的！别人都是自己到武库来领，你可倒好，在这儿好生等着我给你送过来！”
　　这说的，怨气可真大啊。杨鹏仔细揣摩了一下崔主事的话，难道他也有更年期？杨鹏很是疑惑地看着崔主事。
　　崔主事看见杨鹏没反应，便显得越发气恼。杨鹏也闷在原地，心里十分茫然。
　　这事儿不是祁王府交代的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气呢？
　　两人尴尬地僵持着，杨鹏一幅愣愣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崔主事则是苦恼于这个年轻后生的迟钝。
　　亏他还是杨家的少爷，这种家学渊源的家族出来的人，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就在气氛彻底凝固之前，一个肥硕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强行挤进了两个人中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崔主事正欲发怒，斥责这个忙里忙慌的胖子。不料这个胖子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崔主事这一路上可是苦了啊，看这大热天的，要不去隔壁那家酒水铺子，给武库的兄弟们，准备点酒水？”胖子挤出一个笑脸说着，一边往崔主事的袖口里塞着什么东西。
　　“嗯。不错不错，这天是热了点。”崔主事连连点头，这胖子还是个上道的，就说嘛，这武院总不能一个懂事人都没有吧。
　　一边掂量了一下手里那袋胖子刚递过来的银子，二三十两银子还是有的。毕竟是祁王府交代的事情，也不好拿太多，有个意思就行了。念及此，崔主事当即露出了笑容。
　　“哎呀，我们武库和武院，本就是一家人。送几具斗铠过来，应该的嘛。”
　　“是呀是呀，崔主事亲自跑一趟，这可是令武院上下都有光啊。”
　　“唔！担不得，担不得。哈哈。”
　　胖子这一捧，可把崔主事给捧高兴了。武库负责洛京兵器库存和流动，顶多算是一个有油水捞的保管部门，就算是崔主事，也只有七品官位而已。
　　而武院可是先帝圣命成立，负责研究灵阵、改良斗铠以及培养铠工匠的朝廷核心机构。院内大师级铠工匠就有四人之多，更别提还有姚大师这位宗师级别的铠工匠坐镇了。而且现在负责武院一切事宜的祁王，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深得信任。
　　崔主事虽明知道这胖子是在吹捧，可是，谁又忍心拆穿这个善意的谎言呢？
　　这时，一个疑惑地声音响起。
　　“朱胖子，你怎么就代表全武院了？还替几位大师和师父......唔......唔唔......”
　　没等杨鹏说完，朱胖子就捂住了他的嘴。此时马车上的物件，也都搬完了。
　　“崔主事慢走啊，以后常来玩啊。鄙人朱钰，家住城南浣溪巷子......”
　　“好说，好说。”
　　车队慢悠悠地走远了。
　　杨鹏终于挣脱开了朱钰的魔掌，“胖子，你干嘛！”
　　朱钰用无语地看着杨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啊，莫怪我没提醒过你，在洛京，哦不，在大魏，要想混得下去，不懂得付出，是不行的。”
　　看着杨鹏疑惑地眼神，朱钰彻底无语了，翻了一个白眼，往武院里走去，嘴里嘟囔着：“这脑子，是怎么想出新灵阵的？”
　　杨鹏在原地站着，向着远处车队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别愣着了啊，快去看看那些斗铠，那可都是你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见着杨鹏没动，朱钰又回来，一把拽住杨鹏手臂弯，将他拖进了武院。
　　“行了，行了，别拖我，让人看到不好。”
　　“咋啦？你不要我了？”
　　“……”
　　“滚！”
　　……
　　两人刚走进武院大门，一个穿着布衣的弟子就连忙上来，躬身说道：“二位师兄，二十具斗铠已经全部组装完毕，安置在杨师兄的研究室了。”
　　“嗯，走吧。”
　　“师兄，今天就要开始研究？”布衣弟子显得有些惊讶。
　　“当然。”杨鹏一脸正气，“我们武院子弟，蒙受皇恩，自然要殚精竭虑，为圣上分忧，为大魏打造更强大的斗铠。”
　　“是，是，师兄说得对，那我立刻再为师兄找几个助手来。”布衣弟子连连点头，
　　“暂且不用，我先去看看再说，你先回吧。有事叫你。”
　　“是，师弟告退。”
　　看着杨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朱钰撇了撇嘴。
　　“杨老弟，老实说，你这次实验新灵阵，不会有时间限制的吧？”
　　“呃……”杨鹏内心一万头汗血宝马在奔腾。
　　这么明显？这朱胖子都看出来了？
　　内心颤抖，杨鹏面部表情波澜不惊。
　　“朱师兄，我不得不告诉你，欲成大事者，必争分夺秒，惜时如金。研究斗铠，本就是吾等铠工匠职责所在，哪有什么时间限制。斗铠之奥妙，穷尽一生研究，又何尝不可呢？你可要听进去啊。”
　　说完，拍了拍朱钰的肩膀，袖子一挥，潇洒地走了。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朱钰。
　　走过一个转角，杨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装完那啥就跑，真刺激。
　　不一会儿，杨鹏便走到了自己的研究室。作为姚大师唯二的弟子，他在武院内，拥有一个自己单独的研究室——一个占地不小的石室。这次实验新灵阵，姚大师更是再三嘱咐，不得让人打扰他的实验。
　　关上研究室的石门，杨鹏的脸色沉静若水，但眼神中，又透露着火一般的灼热。二十具新型各式斗铠，分别置放在研究室的四壁，空出了中间的灵阵台和检测场。
　　斗铠从外型上看着，与普通的铠甲差别不大。头颈部的头盔、覆面、颈圈，上身的肩甲、胸甲、臂甲、笼手等，下身的裙甲、护腿、护膝、战靴，甚至还有手上的扳指。战斗时铠斗士穿上，简直就是武装到了牙齿。
　　而斗铠最为关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甲胄内部的——灵阵。
　　灵阵，一种神奇的符文，铭刻在斗铠内部。铠斗士穿上斗铠后，运用真气催发灵阵，能极大地提升力量、速度等，在战场上，几乎所向披靡。
　　杨鹏走到其中一具斗铠前，伸手轻轻触摸。屏息凝神，一拳击打在胸甲上。斗铠轻轻颤动了一下，精铁打磨而成的铠甲，泛过一道亮光，那就是斗铠中的灵阵在运转。不过那只是斗铠受到击打时，灵阵自动催发的保护，要想真正催动灵阵，那还需要铠斗士穿戴好斗铠后，输入真气方可。
　　不过这斗铠内的灵阵能够自动催发一定的抗击效果，也起码是高级铠工匠的手艺了。
　　铠工匠，可不是打铁炼钢那行的。而是制作灵阵，将斗铠真正从一堆钢铁，变作天下最强大兵器的灵魂人物。只是要想成为铠工匠，比想要成为铠斗士，还要难上许多。大魏号称三万铠斗士，而全国注册在案的铠工匠，却才刚过四千，且多为中低级。
　　武院的铠工匠，除了按照流传下来的图纸，绘制符文，制作一个个灵阵，为朝廷打造、修理斗铠的工作外，就是钻研灵阵，争取创新出新型灵阵，提升斗铠品质了。不过这很困难，姚大师被誉为宗师级人物，也正是因为他曾经创出三种极具实用性的灵阵。
　　一种被大魏运用，这才有了怒龙式斗铠。另一种则只有南唐坐忘剑庐的锻造技艺才能支撑，被南唐派人盗走了一份灵阵手札，又有了破海式斗铠。这两种，均是重型斗铠，性能优于北魏的王虎式、南唐的碎山式，很快成为了极受军队青睐的主战斗铠。至于第三种灵阵，据说是残缺的，尚未完善，更遑论应用在斗铠上了。
　　眼前的这具斗铠，是北方系斗铠中的轻型斗铠——贪狼式，重六十五斤。杨鹏小心地拆卸下其胸甲，那里有着灵阵的核心，一个婴儿巴掌大的圆盘，是秘银材质，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
　　拿着圆盘，感受着体内真气和灵阵的共鸣，那就是他身为铠工匠的天赋。
　　“不是这个。”杨鹏轻轻地说。
　　清秀的面庞显得有些失落，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振奋了起来。
　　“找它出来！”
　　猛地转身，走到石室中央，将圆盘放在灵阵台上固定，然后拿出了一小块秘银，右手执着一把刻刀。
　　年轻的铠工匠深吸一口气。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