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采药

　　陈澜回到家时，看起来比三年前更是显得苍老了十数岁的刘青竹已经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张短凳子上面，借着昏暗的油灯编制着手中的竹篮子。拿了一大一小两个碗，然后去厨房盛了两碗青竹早已经准备好的稀饭外加一叠凉拌竹笋，之后将大碗递给青竹，然后端起小碗自顾自地开始吃了起来。
　　青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自从一年前将陈澜托付给杨老夫子之后，便悄悄回了一趟运城，他虽然是完好无损的又回到了长乐村，但是自此之后整个人几乎都失去了所有的生气，要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有陈澜这个小姐的亲身骨肉在的话，怕是也撑不到今天。陈澜两三口就扒光了碗里的饭，然后拿起刘青竹编了一小半的竹篮子，开始熟练地编了起来，这门手艺陈澜已经练习了两年多了，特别是在去年刘青竹回来的时候，刘青竹便要求陈澜每日都得编一个竹篮子。
　　长乐村的夜晚是宁静的，这不禁让陈澜想起了那不知道在何处的另外一个家，那里的夜晚，很多年前也是如长乐村里一样宁静。陈澜的精神很好，非常的好！这倒不是说陈澜整天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这点陈澜是再正常不过了。然而，陈澜已经有两个月没合眼了，这也不是说陈澜对于现在的生活不满意而为了改善生活或者其他才致使如难以合眼。
　　陈澜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精神就很好，当陈澜还躺在那个看似温婉却又异常泼辣的女人怀里的时候，精神就非常的好，陈澜不哭也不闹，只是用那双挣脱枷锁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论是母亲刘氏左耳垂后面的那一颗芝麻大小的痣，还是那一片从窗外被风吹进来的枯黄的竹叶上面两三颗不知名的昆虫的卵，这一切都深深地吸引着陈澜。
　　虽然陈澜到离开的时候，依然没有开过口，说过一句话，哪怕是简单的“咿咿呀呀”，但是其父陈峥和刘婉儿坚决相信自家长子便是那仙人转世。陈澜年幼，拿不起书，陈峥回家之后便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书拿出来，念给还在刘婉儿怀里的陈澜听，而年仅半岁的陈澜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听得高兴了，那双漆黑的大眼睛便眯成月牙状。
　　陈、刘二人心中甚是宽慰，只不过这孩子全然不像这个年龄的婴儿一般，五六天才睡一次觉，而且每天精神都是那么的好。不过既然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切都好，那其他的就都无所谓了，仙人转世和凡人投胎那是不一样的，刘婉儿坚决是这么认为的。
　　陈澜很多次的想过这凭空多出来的一辈子应该怎么去过，而且想了好久。自己出生于官宦家庭，父亲陈峥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那至少也是个官呀！而且说实话，六品官其实也不小了，这放在前世那不知道要厉害到何种程度呢。然而，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明天还是去山上看看吧。陈澜躺在小床上，用力地闭上了双眼，那个温婉又泼辣的女人的身形又一次出现在了陈澜的脑海中，两颗珍珠般的眼泪自白净的眼角缓缓地流了下来。
　　长乐村北面二十余里外便是孤山外围了，虽然离这里不远，然而那里却是常年被瘴气所弥漫，别说走进去了，就是靠近那里，寻常人都会止不住的双眼流泪，呼吸困难，对那山里遥遥相望的各种美味也只能选择望洋兴叹。然而，这山却不是完全进不去的，因为到每月的月初之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如大雾般弥漫的瘴气就会慢慢的散开，变得稀薄起来，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要进山的话，也只能是在那个时候了，只是准备一定要充分，而且只能在最外面那一点区域内活动才行。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陈澜便轻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用两指宽的布条绑腿最好了，这样刚好不会勒疼小腿，陈澜将布条从脚踝开始缠起，一直缠到小腿肚子处，然后打个死结。靴子还是新的，为了能在奔跑的时候脚不至于颠的太疼，陈澜特意让青竹把鞋底加厚了一倍。绑好腿，穿好鞋，然后把袖口也扎起来，陈澜在下床之后轻轻的活动了下身体，倒是显得比较满意。
　　随后陈澜将腰轻轻一弯，从床下拿出采药用的一把小镰刀，然后用布条将刀刃一圈圈缠好，背篓在小楼下面，陈澜拿了一壶清水，一块折了三层的黑布，这才抱着镰刀蹑手蹑脚的往楼下走去。
　　小楼才修建了没几年，加上刘青竹与村里众人在建的时候也全然是付出了诚意，陈澜下楼的时候竟然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凌晨的天很凉快，甚至显得有点冷，陈澜一手提着背篓，怀里抱着镰刀，那块黑布也被夹在右手咯吱窝下面，然后向着外面走去。长乐村没有鸡，也没有狗，安静的村子，安逸的村民。
　　不到片刻时间，陈澜已经走出了长乐村，背篓上积累了一夜的露水，湿哒哒的，陈澜就拿镰刀背在背篓上面轻轻敲了几下，晶莹的露水就“噼里啪啦”地弹了起来，打湿了陈澜的靴子。把布条和水，以及镰刀放进背篓里面，然后背上背篓，再遥遥望着远处那座在云雾中偶尔露出一角容颜的大山之后，陈澜便迈开步子，快速走去。
　　从天还未亮动身，二十里的距离，对于年仅五岁的陈澜来说，还是一段不小的路。太阳已经出来了，早晨的太阳不毒、也不辣，尤其是秋冬交季的这个时候。大山已经很近了，原本被瘴气和白蒙蒙的大雾笼罩的山脉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巨大的树木、险峻的山崖在经历了一个月的隐藏之后也开始向着凡俗世界露出了它们的真容。
　　陈澜不禁加快了脚步。附近方圆数十里，有鸟儿、有野兔，有时候也会不小心踩到出来晒太阳的菜花蛇，但是唯独没有任何大型野兽出没，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出门的时候看到过野兽的踪迹，甚至是被野兽袭击过。这对于处于蛮荒之地的长乐村的人来说无疑只属于仙山里面居住的仙人的功劳了。
　　孤山外围和凡俗世界的交界在什么地方？当走到小路的尽头的时候，一条清澈的小溪不禁出现在了陈澜的眼前，小溪这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断，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一两只野兔在灌木丛中跑过去的身影。但是小溪那边被无数茂密的大树所笼罩的大山之中却是显得安静的可怕。这么大的深山，而且植被如此的茂密，要是没有什么动物或鸟类活动陈澜是不会信的。陈澜在溪边将背篓取了下来，然后坐在旁边的一块磨盘大的鹅暖石上面，打开水壶的木塞，猛灌了半壶清水，这才歪着脑袋，用手挡住从斜上方照射下来的阳光，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大山。
　　越是反常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存在问题，而如果抱着侥幸的心态刻意去忽略这些反常的现象，那么问题就会变得很严重，仙人的传说，以及眼前这一个月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的周期，陈澜无法解释什么，但是陈澜信那些传说，坚定的信。
　　既然仙人那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想必现在坐在溪边石头上面喝水的自己早已经被山中的仙人所察觉了，仙人是好的，这点对于长乐村的村民来说是毋庸置疑的，陈澜也是属于长乐村，那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至少这样还能给自己提供一些无形的信心。“保佑我，保佑青竹”。陈澜将水壶塞紧，放进旁边的背篓里面，镰刀上的布条也一层一层的解了开来。陈澜取出背篓中的黑布，在溪水中浸了下，拧干水之后再折三层，捂在脸上，然后在后脑勺系紧。
　　溪水很凉，即使头顶的太阳此时已经足够毒辣了，水中除了一簇簇碧绿的纤细水草之外，就剩那被一层层踩上去微粘的东西附着的鹅暖石了，鱼儿、蝌蚪之类的东西以陈澜如今超出普通人倍许的视力竟然也没有看见一条，这样的水中没有鱼类生活陈澜是绝对不信的，回想那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另外一个世界，即使是雨天泥泞的车辙当中兴许都能蹦出一两条小指粗细的草鱼来呢。
　　溪水很浅，只抵陈澜膝盖处，也不宽，大概不到一丈的距离，只是这么狭窄的一条小溪，当陈澜第一只脚跨上岸边碎石的时候，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忽然就这么出现在陈澜的感知当中。那些眼前原本在河对面看起来好似隔着一面面擦不太干净的玻璃似的山峦、树木以及一朵朵淡白色的巨大花朵，此时竟然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
　　这里的空气很干净，特别的干净，即使比起河对面陈澜认为已经是前世今生所见过的最为干净的空气还要干净的多，只是这种干净陈澜此时也难以用一个比较准确的程度来形容，因为这里的空气中似乎又多了一些河对面的空气所没有的东西，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就在这一个个呼吸之间，便游蹿在陈澜的肺腑当中，一种微不可查但是又却是能感觉到的生气在陈澜的身体当中慢慢的积累，这或许真的是一个会有神仙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