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藤兰阁

　　天色已经全黑，满街的灯火，照亮了整条北街，安阳河中摇曳着烛光下的人影。
　　“哐”一声锣响，场内安静了下来，韩良彦房中两名正在弹奏的女子也停了下来。
　　一位粉面男子走到一楼台中央，说道：“诸位，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我们藤兰阁当家花旦，相州行首柳湘婕，前几日得到一首旷世佳作。经过诸多姐妹的连夜排练，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将在今晚进行首秀。同时，还有一件惊天大喜事。得到柳娘子首肯，若是今夜有人能作出更好的词句，便能在她房中留夜。”
　　这话一出，台下一阵骚动，一个个跃跃欲试。“哐”锣声再次响起，台中男子继续道：“各位郎君，到底是怎样一首词，让柳娘子放出如此狠话，要知道自她十四岁出道以来，这十年间从未有男子在她房中留夜。好了，废话不多说，相信大家已经迫不及待了。接下来，请欣赏《点绛唇·桃园》”
　　“哼，一群臭男人。”白黎恩与欧阳若夕女扮男装混在藤兰阁雅座内。
　　欧阳若夕嘲笑道：“那你赶紧作一首比这首词更厉害的，今晚独自留宿，气死这群臭男人。”
　　柳湘婕身穿火红色长裙，眼角伽色眼影斜斜勾起，眉间一朵烈焰梅花烙，双眸剪水直直看向前方，烈焰红唇紧闭，如同一朵带刺的玫瑰。
　　韩良彦轻声嘀咕道：“这女人真厉害，现在的模样和上次来府中时简直判若两人。”
　　柳湘婕走到台中，跪坐在七弦琴后。在韩府中吟唱的那首桃园再次被唱响，比起那日加入了许多乐器一同伴奏与和声。更为震撼，更具画面感。
　　一曲唱罢，全场一片寂静。柳湘婕桃腮带浅笑，高雅不失礼貌，“若是哪位郎君有好词，请交予小西，或是直接上台吟诵。奴家静候佳作。”行完万福礼，上了二楼进入房中。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一片哗然，各种议论声，一楼大厅顿时炸开了锅。
　　白黎恩听的出神，直到柳湘婕消失在楼道尽头，也没有从这首词曲中走出来，痴痴的问道：“若夕，这首词真的是那个无赖写的吗？”欧阳若夕点头肯定道：“那日我爹爹在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确是他所作。”
　　白黎恩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怯生生的问道：“你说，隔壁那无赖，今晚，会作词吗？”
　　欧阳若夕看着失了魂般的白黎恩，娥眉微蹙，心中万般言语，不知该何说。
　　雅间外的叩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欧阳若夕轻叹一声，沉着嗓子，故作男子的声音道：“请进。”
　　一位小斯躬身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说道：“两位郎君要是有佳作可以交给我，小的替你们转交。”白黎恩心中烦躁，不耐烦道：“没有，出去。”
　　韩良彦三人的雅间内，两位女子媚声道：“郎君要是有佳作可以交给小桃。”
　　狄咏哈哈大笑，对韩良彦道：“颢瑜可有佳作？要是换得一夜风流，定为后世佳话。”
　　“大哥若是有想法，小弟可以勉为其难再作一首，让大哥换得一夜风流佳话。”
　　“我没兴趣，淳佑你呢？”
　　“我嘛，当然是求之不得了。”
　　韩良彦拿起酒杯塞到孙史用手中道：“加油，好好写。说不定这段佳话还能写进野史，流芳百世。”
　　这时一楼台中，走上了一名其貌不扬，油头粉面的男子，大声道：“小生朱大进，适才有感而发作了一曲，请柳娘子品鉴。”说完郑重其事的清清嗓子，朗诵道：“大雨滂沱，雨打衣衫湿我身。水珠滚落，尽叹洗衣难。抬眼望天，盼明日天晴，换衣衫。上得琼楼，抱取柳娥归。”
　　“这是什么词，赶紧下来吧，别丢人现眼了。”在众人的轰赶下，这家伙还没念完，就被赶了下来。
　　韩良彦拍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妙，写实主义，愿他能抱得美人归。”
　　又坐了一会，韩良彦觉的实在无趣，睡意袭来，就更不愿在这待着了，对狄咏道：“大哥，我先回去了，这地方忒的无聊，况且今日逛了一天，有些乏了。”
　　狄咏放下酒杯道：“颢瑜，我和你一起走。”孙史用提着酒杯不满道：“喂，我说二位，你们就这样把我一人丢在这里了？”
　　“风流一刻值千金，我多给你留些，不用感谢我。”韩良彦打开门，柳湘婕站在门口，抬手正要叩门，两人差点撞上。
　　韩良彦叫道：“你吓我一跳！”柳湘婕巧笑嫣然，拍着胸脯装样道：“你也吓到奴家了，正要来找你，你自己就送了上来。”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韩良彦看的通透，知道这些个都不是她真正的面孔，不想与她做过多的纠缠，正色道：“柳娘子知道我在这？不知道找我何事？”
　　卸去了台上的浓妆，收起了冰冷的面容，不再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柳湘婕抬手，指尖在韩良彦的脸颊轻轻划过“当你们跨进藤兰阁时，奴家便知道了。别忘了，藤兰阁可是我的地盘。三郎这是要回去了吗，难道就不想再作一首？”眼波流转间竟是妩媚，宽大的衣领处，洁白的肌肤暴露在外。
　　韩良彦仍由柳湘婕的芊芊玉手滑落至他的胸口，平静的回绝道：“今日喝的有些多，告辞，不必送了。”
　　柳湘婕收回脸上的妩媚，看着韩良彦的背影，在她刻意挑逗下却无动于衷的人，韩良彦是第二个。
　　没一会，白黎恩气鼓鼓的走出雅间，正准备回去，走廊上看见了几张熟面孔，喊道：“文渊，你怎么在这里。”
　　文渊转过身见女扮男装的白黎恩，看了一会忍住笑，作揖道：“原是白六郎在此。甚巧。我与好友出门游玩，今天在相州歇脚过夜。”
　　“哼。你是故意来的相州吧。”白黎恩从她母亲那知道了文渊挖韩良彦墙角的事，看他各种不爽，认定这人的人品极差。直接甩袖从他身边走过。
　　文渊问道：“不知六郎为何这般说，若是元初哪里得罪了，先行赔不是。”
　　“你自己心里清楚。听这些个诗词正火呢，出来就看见了你，现在最好别来烦我，。”
　　文渊身边的青年献媚道：“李某也是这般认为，这些个也能称为词句，简直辱了我的耳朵。也就相州这些乡巴佬，才好意思上台去念。”边上雅间内冲出一群青年，“你们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文渊身边的青年撇嘴道：“这么难听的话难道你还想再听一遍？”
　　文渊身后的一个身影低着头，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离开了藤兰阁······
　　孙史用听见争吵声，松开怀中的女子走出雅间。白黎恩见孙史用出来，韩良彦却不在，上前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无赖呢？”孙史用好奇道：“不知小娘子口中的无赖是指何人？”
　　欧阳若夕拉过白黎恩，接口道：“孙公子莫怪，六娘顽皮，她是问得韩三郎。下午曾见你们三人一起进得藤兰阁。”
　　孙史用这个色胚子，见到面前两位绝色美女，口水早就吞了一大缸。欧阳若夕与他姐姐孙四娘相熟，其实他们早就认识了。吞下口中口水，洋装正经道：“白姑娘有礼，颢瑜觉得无聊，就回去歇息了，与狄兄一起刚走不久。”
　　白黎恩听了心情瞬间大好，笑着对孙史用道：“谢啦。”挽起欧阳若夕的胳膊，不顾还在争吵的众人，就离开了藤兰阁。
　　孙史用看着白黎恩的背影，不停的吞着口水嘀咕道：“啧啧啧，这相貌，这身材，算的上极品中的极品。真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第二日一早，韩良彦晨练完，躺在石凳上晒着太阳。小家丁二虎老远处就开始喊道：“三郎，三郎，孙通判的公子孙史用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韩良彦眯着眼睛道：“知道了。我洗个澡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孙史用在厅中都喝完好几壶茶了，也不见韩良彦出来，着急的在前厅中来回踱步。鞋底快走穿时，韩良彦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不等他抬脚跨入前厅，孙史用几步小跑迎了上去急道：“你总算来了，赶紧跟我走。”说完拉起韩良彦的手臂就往外走。
　　“孙兄你慢点，到底是什么事，干嘛这么着急？”
　　“你昨日回去的早没看见，这事是昨晚你走后定下的。”
　　“什么事啊？你等等，我的茶杯还没拿。”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也太慢了，咱们赶紧过去，去车上再与你细说。”
　　“我大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早上我去燕云兄那，他说是有些事要处理，一会就会赶来。”
　　孙史用拽着韩良彦急匆匆的出了大门，遇见正要蹬车的崔氏与韩柳惟，身旁跟着两个丫鬟，各自提着一个篮子。篮子上面放着数样吃食，只是每种数量都不多。
　　韩良彦上前道：“大娘与大姊可是要外出郊游？虽然现在还有太阳，可是云已成鱼鳞状，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下雨。最好还是改日再去。”
　　崔氏笑道：“今日是十五，和你大姐去宝山寺祈福，大娘今日可要帮你祈求一段好姻缘。”韩良彦打趣道：“好啊好啊，我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就拜托大娘了。还有顺便帮大姊也求一段姻缘，老大不小了，还形单影只。”
　　韩柳惟嗔怪的瞪了韩良彦一眼。
　　“为何在车轮子上绑稻草？”韩良彦见马车的四个轮上都绑上了一圈稻草好奇的问道。
　　车夫恭敬的答道：“前两日大雨，导致安阳山昨日一早山体滑坡把道路给砸烂了，今日刚通了路，可通往宝山寺的山路还是泥泞湿滑，绑上稻草就好走多了。”好家伙，原来防滑链在古代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