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行过死荫的幽谷

　　当他们抵达终点时候，休伯特和丽雅他们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试炼远远比狩猎魔兽什么的要夸张的多。
　　在他们眼前，山脉如龙蛇缠绕的圣富利根山脉中有一座两侧岩壁漆黑的山谷突兀地立在哪里，仿佛大地受伤的伤口。山谷的入口向外喷薄着灰黑色的雾气，带着潮湿与腐烂的味道。很少有阳光可以穿过那片烟雾，以至于整座山谷都隐藏在远离阳光的阴冷中。
　　“好冷。”吉走进那阴影地里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有阳光，内外的温差最起码差了十度！
　　“这种感觉是……”丽雅死死盯住那座山谷与那些喷薄的黑色烟雾，她太熟悉这股力量了，在索多玛，那座完全被违背了神与光明，群魔乱舞的都市里到处都是这种感觉，黑暗属性的灵力以压倒性的灵量超过其他各属性。
　　连罗丹•摩根的神情都惊讶地挑起眉毛，他的灵力属性本就偏近黑暗，但这个地方居然让他都感到了不安，黑玫瑰在轻轻颤抖。他轻轻安抚着剑锋。
　　“为什么，这种东西居然会出现在圣域里？”丽雅直接向领队的佩德罗问道。隔了几座山的地方就是一片金色的梵蒂冈，没有亲眼见过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相信在神祝福的土地上还有这样一座死荫幽谷。
　　“因为那是圣域的阴影。”佩德罗回答。
　　“圣域的……阴影？难道是……”丽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这是不变的真理，不过不用害怕。”他一眼扫去，几乎所有学生都在注视着那座黑色峡谷的入口，喷薄而出的灰黑色雾气，目光里流露出疑惑与恐惧。
　　他清了清嗓子：“这就害怕了？日后你们中大部分人都要为教会服务，要听主的命令战斗，你们以后必然会遭遇邪恶，消灭邪恶将会是我们的责任。而这里就是你们熟悉邪恶的地方，也是骑士们磨砺利剑的地方，怕黑的胆小鬼们尽管回去，只是如果你们连这种地方都不敢踏入，那么成为圣子就是在做梦！”
　　所有人看着他，没有人迈动脚步，他们很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为什么教会在和平的年代还需要准备大量的白银骑士，为什么神官十三科中只有六科在本部作记录工作而其余的七科提着水银子弹行走在大陆上，为什么之前一届圣堂的时候明明诞生了圣子却最终没能继位。
　　因为黑暗无处不在，有神明就有魔鬼，有梵蒂冈就有索多玛，那座城里住着真正的妖魔鬼怪，为了在他们降临人世前把他们死死困在里面，在人们不为所知的阴影里，光与暗的战斗早已持续了千年。
　　“这座山谷还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的终点在山谷深处。在梵蒂冈建好后不久我们就发现了这里存在一个魔窟，要彻底净化它需要数百年的时间，于是一代代牧师神官在这里颂唱圣歌，一直净化到现在，直到现任教皇圣保罗决定将这个地方改造成研究黑暗的实验场，后来它又成为了圣堂的试炼之地。”
　　“吾等有罪，因此听从神的命令，褪下白袍穿越死荫的幽谷，向十字献上忏悔的羔羊。”丽雅紫瞳在颤抖，她所念的语句是某个组织的口号。她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圣域的阴影，图灵叔叔曾经提过在教会庞大的组织机构里有几个就连红衣大主教与大神官够知晓不多的神秘组织，他们是支撑教会的影子，但是见不得光。
　　佩德罗拔剑，耀眼的圣光从那把剑上喷薄而发，他一剑斩开笼罩在他们面前的迷雾，再一剑斩退，雾气退去后伫立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块雪白的石碑。
　　不，并不是石碑，确切地说是墓碑，墓碑上挂着类似山羊的巨大颅骨和黑铁铸成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没有耶稣基督，只有一具歪着头笑的骷髅，手中攥着一块可笑的破烂木板，上面写着：“忏悔谷”。
　　半空中，隐隐有雷声响过，升腾而起的灰黑色雾气甚至遮住了忏悔谷前的天空影响了晴朗的天气，一百个人，却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他们都望着那三个字，脑海里各种情绪翻腾。
　　喷吐着雾气的山谷入口仿佛一个阴森的来自地狱的邀请。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因为我们神怜悯的心肠，叫清晨的日光从高天临到我们，要照亮坐在黑暗中死荫里的人，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休伯特轻声念诵，面对着这种景象他想起了圣经里关于死荫幽谷的描述，《路加福音》第一章78节到79节。真是贴切啊，拿来形容这种地方。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这个地方似乎能轻松地挑起一个人的恐惧心理，他甚至觉得那些涌动的雾气中有一些模糊黯淡的影子，像是看不清五官的人脸，那些影子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休伯特。
　　他忽然感觉一只颤抖的小手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他扭过头，看到脸色发白的丽雅，这个小魔女其实也是怕鬼的吧，平时却就知道逞强和装大姐，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数落自己。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不能怕也不该怕，轻轻抓住丽雅的手让她安稳下来。
　　“哈利路亚。”他对丽雅轻轻说，又像是求主庇护：“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
　　丽雅安静下来，不再因为害怕颤抖，紫色的瞳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扑哧笑了一声。
　　“还等什么，你们的成人礼就在里面。”佩德罗道，转身率先进入了忏悔谷。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福杯满溢。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我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直到永远。”休伯特与丽雅默诵着大卫诗篇的后半篇章，彼此双手紧握。
　　“哎呀哎呀，真是稀客啊，蓝丹，上次你是多久以前来忏悔谷了？”一个腐朽而沙哑的声音问道，像是从古老的棺材里传出。
　　“也不算久，两年前，我亲自把甲乌运过来的时候。”大神官亚伯拉罕•蓝丹没有想太久，很快就回答道。
　　“啊，你是说那个喜欢吃灵矿的小家伙，现在已经长的很大了哦。”
　　蓝丹与凯恩坐在忏悔谷核心的黑城堡内，这座像小说里魔王大反派城堡一样的地方。推开木门的是一个驼背的人，他穿着相当浑浊的灰色袍子，褴褛不堪，头发就像是一万年没有洗过一样，胡乱地缠绕起来，比凯恩还过分好几倍，看上去硬如铁丝。从外表看实在是无法确定他的年纪，好像很老了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但是脸上没有皱纹只有许多缝合起来的黑色的线，像是一只只蜈蚣趴在那里，好像还在壮年，但是体态上无比苍老，驼背已经到了脊椎和头差不多高的程度。他拄着一根看起来已经朽坏的木头，令另一只手则由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女性搀扶着。对比那两个跟他比起来如同来自天国的人，这个老人挤出阴惨惨的笑容：“真是抱歉，这地方实在太脏，可能会脏了各位大人的白袍，在此我先道一声歉。”
　　如果你仔细地看的话你会发现其实他身上的袍子是和蓝丹他们一样的神官服，但是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如今已经是破布袋一样的灰色。
　　“雪莱，给他们倒一杯茶。”老人在椅子上坐定后敲着拐杖说。
　　那名护士服的女人点了点头，给大神官与凯恩奉上绿色的茶，虽然颜色委实有些诡异，但是凯恩接过茶杯后还是笑逐颜开。因为他的目光扫过那位护士的胸口，唔，真的是人间尤物。
　　“这位小姐。”他微笑着向名为雪莱的女人望去。
　　一只蜘蛛模样的虫子从她的耳朵里爬出，爬过她泛着古怪青色的脸颊，她以迅捷的动作一把抓住，张开大嘴，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起来，黄色粘稠的汁液沾在她的牙齿与嘴边，若无其事地做完了这一切以后那双玻璃球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凯恩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凯恩慢慢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笑容被翻江倒海的呕吐感代替。
　　“怎么样，我助手雪莱是不是很美？”老人揶揄地说道。
　　“好了，别拿你的试验品刺激他了。这是用蛊虫控制的僵尸吗？”
　　“对，虽然没办法重现传说中的回魂之术，但是也接近了一半了哦。”老人示意雪莱回到他的身边，右手溺爱地搂着她的腰。雪莱面无表情，死人本来就不会有表情。
　　“这是普尔崔斯教授，如你所见，忏悔谷的主人，梵蒂冈最了解黑魔法与死灵术的人。”亚伯拉罕为凯恩介绍道。凯恩艰难地点了点头，那个老东西的目光实在不好受，被他看着就像是被解剖刀一片一片地做成切片。
　　普尔崔斯教授露出笑容，像是腐朽的木头裂开的条纹：“这可是六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啊，把忏悔谷作为圣堂的成人礼的地方，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我以为我们好歹算是教会的一个小秘密。”
　　“已经不需要在隐藏你们了，普尔崔斯教授。”
　　“哦，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不值钱。”那个人自嘲地说，露出一口坏掉的黄牙。
　　“我们之间就不说谎了，因为说谎也没有意义。你知道教会所有人对你们的存在都是挺厌恶与忌惮的，这次圣堂一方面也是借此来监控一下你们，防止你们暗地里又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
　　“这我猜到了。但是你们不能消除我们，你们需要我们。”那个声音很淡定，仿佛在这片神的土地上干这种事是被神认可的。
　　“所以我们之前一直花了很大的力气把你们隐藏在阴影里，你们的暴露对教会的声誉会造成相当大的破坏，但是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蓝丹第二次这么说道。
　　“为什么？”普尔崔斯教授感到了好奇。
　　“还记得你的老师吗？杰尔达斯。”蓝丹幽幽地说，像是提起一个不愿相信其存在的鬼魂：“他还活着，并且成为了异教徒光照会的领袖。”
　　普尔崔斯瞪大了眼睛，保持着震惊好久，然后大笑起来：“真不愧是老师啊，居然活了这么久，那个疯子！”
　　“他可是跟教皇同时代的人物，那个时代活下来的人只有几个？好像就只有他和教皇了吧，哈哈哈，不愧是是杰尔达斯啊！难道他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他的实验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是他还活着，并且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所以你们的隐藏已经没有用了。”
　　“是的是的，当然，毕竟是他创造了忏悔谷啊。”普尔崔斯眯着眼笑道：“你知道我是他的学生，你不怕我也背叛你们？”
　　蓝丹摇了摇头：“我不担心，因为你们这种人有师生情吗？不，你们已经把人类的一大半感情都丢光了，你们的心中只有研究，无论是为了谁研究。”
　　“你很懂我们啊，蓝丹，真希望你是教皇。”普尔崔斯教授舔了舔嘴唇，露出残酷地笑意：“那种事怎么都无所谓，我只想把老师抓过来研究，一片一片地剖开他。”
　　“但是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监督你们，直到这次考核的完成。”
　　“看来你很担心那三千块新鲜的肉，放心我们不会偷偷抓一两个孩子把他的大脑解剖的。现在三千个孩子已经全到了。没有一个丢哦，都是完整的。”
　　蓝丹点了点头：“群渊深墟准备好了吗？”
　　“只开放了群渊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剩下的五层都锁起来了，不会有东西跑出来或者跑下去的。你想让孩子们跟我们做的玩具玩玩吗？”普尔崔斯教授的目光里露出兴奋之色。
　　“他们大概会被你吓得做噩梦的。我见到你们的那些玩具都想吐。”
　　“哈哈哈哈，你就坐在这里监督吧，我会让人再送几个水晶球过来，这样你能看到更多。我去给我的新玩具在接上手臂了。”普尔崔斯教授拄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他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我已经告诉我孙女了，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多谢。这个人情我会记住的。”
　　“嘿嘿，没想到公正无私的大神官也会做出这种带着私心的事情，不过也不麻烦，举手之劳。”普尔崔斯教授晃着脑袋，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