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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圣马可广场上。
“你的室友居然是亚当斯？”丽雅捧着一杯大大的巧克力奶昔，总算愿意回休伯特一句话了。她一如既往的美丽，紫裙金发，在外罩了一件湛蓝的圣堂校服，在阳光下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圣堂的一日三餐是不收费，但是想要吃甜点夜宵之类的就得离开圣堂，前往中央圣所各个广场的生活区购买。这种麻烦的行径一来是教会尤其是修女会一向清苦的传统，二来也是不希望这些将来要成为圣子圣女的年轻人们因为暴食长成不忍直视的大胖子。生活区的物品本就是对生活在梵蒂冈的普通教众提供，做着生意当然是要钱的并且价格昂贵，不过圣堂的孩子大多都是贵族子弟，花钱如流水，包下一座偏殿当个人寝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不包括休伯特……他虽然贵为大神官的养子，生活费还是由凯恩管着，后者美名其曰节俭是上帝的美德，于是买完一堆甜点零食后他已经一贫如洗。
可是不买也不行，他实在不敢两手空空地去和丽雅道歉，左脸的痛还记忆犹新。
于是丽雅就这么吃了一路，休伯特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像个女王的小跟班，给她讲自己神术上的无奈，吐槽一下凯恩的不靠谱，丽雅没有阻止，也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走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
“是啊。”休伯特长出一口气，总算还算是有一丝希望，亚当斯多亏你了。
“听说是百年来教会最年轻的牧师。”
“对对，下次我可以带你去见一见，不过他很怕生，遇见陌生人的时候会口吃。”
“和传闻一样，是个可爱的小正太吧。”丽雅露出魔女一般狡黠的笑容，一旦她有这种笑容那大概是某人就要倒霉了。
休伯特在心里捏了一把汗，亚当斯，对不起，回去也给你加餐！
“我让他教我神术了，现在的我对神术一窍不通，上课也听不懂。”
丽雅瞥了他一眼：“挺好，他是牧师，最起码在圣堂中算是中上水平，给他一两年，出现第二个莱文星顿也说不定。你这个笨蛋要是连成人礼都过不去，大神官的面子都挂不住。”
“成人礼？”
“嗯，这是习惯性的叫法，回去问问凯恩知道了。”丽雅道，吐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四个月以后，所谓的第零试炼，练兵。”
“这么快。”休伯特心头一惊，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他以为还有一年的时间去提高，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一关。他还在还是一张白纸的状态，什么也不会，甚至连和其他人究竟有多大差距都不知道，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够的上那些天才的水平。
“你是不是在想你和我们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在成人礼上不丢脸？”丽雅凑到他面前，一副看穿了他的样子。
“我觉得他们叫你小魔女真是对。”
“切，跟我来吧，正好应该有几场战斗在伊勒竞技场。你就亲眼感受一下，你与天才的差距。”丽雅捋了捋耳边的金发。
她口中所说的伊勒竞技场位于圣堂之外，四大教堂区的另一处，圣乔治大教堂。
这是圣殿骑士的专属教堂，以屠龙者圣乔治为名，比起圆润巴洛克风格的圣索菲亚大教堂，这座大教堂的气势更加凌厉，像是一把冲天的长枪。圣殿骑士，神座的守护者，他们就是在这里训练，册封，然后将生命献于主。
圣堂选择了骑士修行的学生也会在这里作为见习骑士修行，甚至由此独立出一个学院分部圣剑学院，而与之对应的神术学院被命名为圣杯学院。
圣乔治大教堂拥有梵蒂冈最大的演武场，伊勒演武场，传说中雅各与天使摔跤的地方便是毗努伊勒，这个演武场便以此为名。在一片黄澄澄的沙地上，左右两端各装饰有一个巨兽的头颅骨，似龙似怪，大张的上下颚骨惊人到能让一个人完美通过。传说中那是龙兽的头骨，血脉无比向古龙种逼近的龙之血裔，而这种匪夷所思的巨兽被圣殿骑士中某位更加匪夷所思的强者杀死，沦为演武场的装饰。
休伯特呆呆地望着那具头颅上某个醒目的窟窿，毫无疑问，这头巨兽生前是被人一枪贯穿头颅而死，这已经不像是人力，更像是神话了。现在的他光是站在这个狰狞的头颅面前都可以感到恐怖的压迫力。
丽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或许以后，你也能做到。”
“你是说屠龙吗？别开玩笑了，我连跳个楼梯都会满脸鼻血。”休伯特头也不回地说。
丽雅捂着肚子笑了起来：“确实有点夸张，但是圣堂本来就是一群怪物的聚集地，总有一天我们中有人会做到的，而且是必须做到。”
“那才是教会所真正期待的圣子吧，屠龙灭魔，开启新的全圣时代。”她轻声低语，仿佛诗人诉说着新时代的篇章。
在圣堂的第一天大神官亚伯拉罕就明确告知了学生有几条规定不容触犯，其中就有禁止在没有许可的地方私下战斗，正式的决斗必须得到老师们的许可才可以到伊勒演武场武斗。
事实上这里战斗的频繁程度比休伯特想象地要频繁地多，圣堂的学生大多有自己的骄傲，谁也不服谁，教会甚至对这种一对一的公平竞争表示鼓励，他们有世界上最好的治疗牧师，只要不分生死哪怕残疾都可以恢复如初。
还有什么教学比实战更加印象深刻？
丽雅和休伯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整个演武场人不多，开放给学生们战斗的场地几乎只有演武场的十分之一，不过这也足够了，毕竟不是白银骑士团长和神官科长之间的战斗。
场地中是两位年轻的女子，大概比休伯特大一点，一个发色火红，像是火焰燃烧，而另一边即使在大太阳下还披着一条白色的斗篷，碧绿的瞳孔冷若翡翠。
光是看到她们的模样休伯特就能大致猜出这两个人的灵力属性，一个火一个冰，真是天生的死对头。
“左边那个是罗马不死鸟家族的菲妮克斯，大贵族，家徽就是燃烧的不死鸟，右边那个是波斯属国的公主桂薇尔，货真价实的小公主了。”丽雅扬了扬下巴，随口道：“水火不容，碰巧她们还是室友，不打一架真是天理难容。”
“感觉你好像幸灾乐祸的样子……贵族的淑女之间不应该是以礼相待吗？”
“你好像一直以来都对淑女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兄弟。”丽雅像是看一个奇葩生物的目光看着休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女人发起火可是比男人可怕的多。”
“开始吧，不准下杀手。”在演武场中央的神官冷冷地说，然后往后一步，为她们让出比试的空间。
在那一瞬间，休伯特听到了像是亚当斯之前念出的颂词，仿佛古老的先人在赞颂主的荣光，又像是在祈祷自然的伟力。只是那呼唤的力量比起亚当斯的圣光更显得具有攻击性。
菲妮抬手，火苗出现在她的手指，然后一瞬间胀大成火球，她狠狠地砸出去，砸向桂薇尔。波斯雪国的公主没有动，只是眼神更冷，口中吟唱不止，一面冰镜出现在她面前，拦下火球。冰镜与火球同时炸的粉碎，在场地中间爆发出一阵白色的雾气。
“只是试探。”丽雅在旁边为休伯特解释：“这种级别的神术可不需要吟唱。”
下一刻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不再吟唱，灵力的波动却更加汹涌。菲妮克斯的双手燃起火焰，那头火红的长发被热浪吹鼓，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并指成刀，火焰也幻化成刀形斩向桂薇尔。这一刀没有质量，却带着恐怖的高温，扬起了沙地上的尘埃。
而桂薇尔的身边则结出无数透明的冰镜，她的身影反射在其中，似乎到处都是，镜中的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泛着白雾，连带沙地上都因为低温结出一层淡淡的白霜。
神术•火焰刀与神术•镜中世界。
“没有用，你的实力还发挥不出这个完整的三阶神术。”菲妮克斯语气淡淡，她挥舞着火焰刀将拦在面前的冰镜全部击碎，像是击碎玻璃一样。
就位阶而言镜中世界确实比火焰刀高上许多，那些耸立在空中的镜子兼具制造幻影与反弹神术的能力，但是真正的战斗中神术位阶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因素。
“要是完整的三阶神术，你早就已经冻成渣子了。”冷漠的公主说道，伴随着她的声音，无数个冰镜中的身影举起右手，每一只手上都是一把冰结的长剑。那些身影全是幻像，可是所有的冰剑全部自镜中探出，向着菲妮克斯，冰剑上的森冷气息说明这并不是毫无攻击力的幻象。
“嘿。”数剑加身之际菲妮旋转起来，火焰刀自动破碎，幻化成一件火焰的斗篷盖住少女已经发育起来的肉体，撞在上面的冰剑被斗篷带动转眼间化为水汽。
“没用的，属性上我就是你的天敌。”
她扬起手，发出多重火球，接连不断地爆炸将空中的冰镜炸的粉碎，逼出深藏在里面的桂薇尔的真身。
桂薇尔没有惊慌，精致的小脸像是冰雪雕成没有表情。她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手臂长的短杖，在充满水雾的空气中费力地画下一个奇异的字符。
写完这个字符之后，她原本就雪白的肤色变得更加苍白，连嘴唇都有点失去血色。
“冰封！”她低喝道。
那些被炸碎的冰镜碎片一瞬间从地面跳起化成白色的雾气，像是升腾的云朵把菲妮笼罩其中，转眼淹没了她的身影。
望着这些萦绕在自己身边的水雾菲妮克斯只是随手划动了一下，没有阻止对方的神术，她露出娇媚的笑容，冲着桂薇尔说了什么。
然后水汽化冰，将菲妮克斯整个人冰封其中，透过微蓝的冰层甚至还可以看到她那嘲笑般的笑容凝固在里面。
桂薇尔的额头上渗出汗水，连续两个神术对她的身体也是不小的负荷，而且这里也不是波斯雪国日常零度以下的环境。不过看到冰块里不会动弹的红色身影她的心里还是无比畅快。
想起之前对方无礼的话语，桂薇尔低下头狠狠骂了声变态。
“还没有结束。”负责比赛的神官突然说。而且他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桂薇尔身后，拽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拉。
在桂薇尔发出惊呼的同时，她面前的冰块被炸的粉碎，一个全身笼罩着火焰的人影一跃而出，手中的火焰刀直劈而下。热浪擦着她的鼻尖滚滚而过，火光把她的瞳孔都映照绯红。
要是没有神官，光是那一刀她已经被斩下头颅，就算不死也是毁容的下场。想到这里，桂薇尔心有余悸朝身后的神官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要在战斗结束之前东想西想。”神官没有看她，只是古井不波地评价道。
“是。”桂薇尔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至于你，我说了不准下杀手。”神官对菲妮克斯冷冷地说道，态度显然不同。
“人家这不是信任神官大人嘛。”菲妮克斯娇笑，收起火焰：“要是连这点反应力也没有，神官大人可不就太弱了吗？”
“火属性神术攻击性十足，但是损耗巨大，而且‘炎躯’的危险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只是为了羞辱对方刻意中敌人的神术，迟早有一天你会玩火自焚。”神官无视她的娇媚，依旧口吻冰冷：“战斗结束，都给我回去反省。”
“明白。”
“这就是神术师之间的战斗，都不需要武器。”休伯特的眼睛都看直了，他第一看到有人以火焰与冰为武器战斗，那不像是战斗，更像是一场舞蹈，神术对冲，没有跟上对方的节奏或者踩错了步伐就意味着死亡。
换做是他，估计在一个翻过躲过第一个火球就被接踵而至的火焰刀劈成两半或者被漫天的冰棱扎成筛子。
丽雅看着休伯特呆呆的表情，像是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语气充满无奈：“别那么吃惊好吗，这是圣堂正常水平，呜，全力以赴的菲妮克斯可能强些。你那个腼腆的小室友绝对比他们强多了。”
“对我一个凡人而言已经很夸张了，这都是魔法吧。”休伯特抓狂：“我现在连一个照明的圣光术都没有学会啊，什么时候才可以拿火球砸人？”
“这个，看悟性吧，神术这个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学会的。有些人的灵力共鸣度太低一辈子也没法做到。‘神术是天才的特权’，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对。”丽雅上上下下打量休伯特，露出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悲痛：“像本小姐这么聪明伶俐只要两分钟，你可能两个月吧，大神官一定是脑子抽了才把你这张白纸放进圣堂。”
“你很强吗？为什么我觉得你除了在吃上很强以外没觉得什么方面天才。”休伯特眼角抽搐，逞强道。
“哦吼吼，是吗，看起来我应该表现一下自己了，乖，叫声姐姐，我就把下面那两个妹子镇压给你当后宫好不好呀？”丽雅笑眯眯地说。
望着那张逼近的小脸和异常瘆人的笑容，休伯特汗毛倒竖，坚决坚定地摇头。
“你不信？”丽雅冲着下面的菲妮克斯喊了一声，原本赢了桂薇尔志得气满，正冲神官撒娇的菲妮克斯扭头看到丽雅，顿时变成了一张苦瓜脸，仿佛老鼠见到猫一样，强硬地别过头去。
“我来可不是为了你，主要是我小弟在这里马上要开打了，身为大姐头总要为他加油助威啊。”玩笑之后，丽雅收敛了笑容，自顾自地说。
小弟？休伯特孤疑地看了她一眼。丽雅在圣堂还有熟人吗，似乎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很骄傲很洒脱，也有点孤单。
“注意看四周，如果你想在成人礼上体面地活下去，那么最好不要去惹那些人。”丽雅用只有他能听到声音说，好像在警惕着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休伯特看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如临大敌的样子。他顺着丽雅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本比较空散的演武场上多坐了几个人，他们彼此分隔的很开，可是休伯特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观众席似乎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变得拥挤起来。当他的目光扫过他们的时候甚至会没来由的心悸。
“狮子需要领地，这些人如果哪天靠近了彼此，结果只有一个，开战。”丽雅给他解释，她的手指指向最左边一个穿着绿色牧师袍的人：“那就是莱文星顿，在亚当斯之前最具天赋的牧师，真正的神术宠儿。”
那是一个有着满头细碎金发的年轻人，一双狭长的双眼静静注视下方的演武场。他的左手握着一根等身的包银法杖，无名指，中指，以及右手的三根手指上带着各色华丽的戒锡。像是习惯了高高在上，莱文星顿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在圣堂开始之前他就已经在伊勒竞技场打下了威名，连续十场一击结束，他的对手每一位都不会比菲妮克斯弱。”丽雅说道。
“那是维克多，白色的胜利骑士，有传闻说他已经挑战过白银骑士的考核，但是结果如何没人知道。他是天生的领袖，领导家，在圣堂开幕之前就宣布成立一个银枪骑士团的社团，麾下的骑士对他死心塌地，认为他是完美的人。”
映入休伯特眼帘的是一个白发的年轻人，他穿着不带甲胄的骑士服，安静地坐在那里，隐约的肌肉曲线暗示这副身躯中潜藏着豹子般的力量。他身边簇拥着几个同龄人，有男有女，显然和他们一样都是圣堂参者，同为天才，但是他们看维克多的目光满是尊敬。
“那是伊格斯，大地祭司，来自耶路赛冷，却有着和十字教截然不同的信仰。”
留着长长的辫子拿红绳扎起的伊格斯察觉到休伯特的目光，冲他遥遥点头，他的双手上缠着极厚的绷带，显露在外的手臂肌肉显得孔武有力。
“那是赛巴，与桂薇尔一样来自波斯雪国，有着北极狼的外号。那是贝米尔，流浪的观星者，神秘莫测……”丽雅一个一个报出那些列席的人物，这些人有的异常安静，有的一眼望去就拥有着火焰般的斗志，有的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宛若开锋的刀剑不可直视。
天才亦有高下之分，他们是圣堂最璀璨的一代，每一个人都曾震动一方，这些外号不是靠颂唱神术就能实现的，而是靠真正的战斗。
“十足的压迫感啊。”休伯特叹了口气，这是肉眼可见的绝望差距，他的亚父究竟在想什么，把一头绵羊送进群狮的猎场，甚至还隐约希冀着这头绵羊能成为狮子的王。
他似乎忽略了一点，自己和那些年轻的王者同样位列于此，那些人同样有意地没有靠近他们，虽然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休伯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