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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问题也在问马大炮：“你这前一段有在YN的消费记录，你是在那边做什么？”
“旅游啊……”
“和谁？”
“女朋友！”
“女朋友？你不是已婚了吗？”
“已婚和交女朋友矛盾吗？”
……
谈话陷入瓶颈，但纪监委认为这俩人是突破的关键，又认为既然已经把他们请过来了，那就必须有所突破，不然就这样放回去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因此，他们决定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要从廖公子和马大炮嘴里挖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但这俩兄弟又臭又硬，智商在线，要想有所突破，就必须要有新的证据或把柄。
很快，纪监委又从水务部门得到了证实：廖公子和马大炮名下没什么挖沙场，有的只是个与政府“河道清淤”的合作项目，至于城南滩的挖沙场，他们压根儿连这个清淤的牌坊都没有！
先前喻珈珈说他二人办了挖沙场，纪监委立马便对挖沙场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便发了函去水务部门要求核实。
小朱拿了水务部门的回复，又重新坐在廖公子对面，这回，他面带微笑，不急不躁：
“你两个挖沙场，一个才刚刚开始搞，另一个也搞了才两三个月，应该都还没回本吧？”
廖公子油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廖公子忽然想抽烟，摸出个烟盒却是空的，用力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上：“你有烟么？”
小朱扔了一支烟过来，廖公子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你别告诉我，挖沙场被封了？”
“这是坏消息……看来你自己还是心里有数。”
“你们……不厚道，太快了，想整李三强，也没必要拉我垫背……”
廖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了先前的气势，倒显得有点中气不足。
小朱道：“还有个好消息……”
“沙场都封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交代你和李三强的关系，或者说明你依仗的是谁，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非法采沙……只有这样，你才算立功，后续的处罚可能会相对较轻。”
廖公子认真想了想，道：“你想听实话吧？”
“当然。”
“说实话，老李没有哪里对不住我，我不能不厚道，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往他身上泼脏水……”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了他？”
“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要老是硬生生的往我和他之间扯关系……”
多年固守的江湖道义让廖公子认为，即使老李在城南滩挖沙场的态度上忽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转变，有点让人讨嫌，但终究没有背叛他，因此，他廖公子也不应该背叛老李。
至于挖沙场被封的事，他认为这是纪监委和老李在神仙打架殃及凡人，要怪老李也怪不得。
小朱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而马大炮在听说挖沙场被封的消息后，他的表现要简单干脆得多……
马大炮先是怔了半响，仰头张嘴了老半天，充分表现了一个正常人在听到惊天噩耗所表现出来的难以置信和惊恐绝望，继而低头，大嘴一咧，却“呜呜”的嚎啕大哭了起来，真正是眼泪鼻涕一扎齐……
“呜……”
马大炮一边哭一边捶胸捣足：“我的钱啊……我的挖沙场啊……廖哥哟……咱俩都完了……”
心痛完了钱，马大炮又泪流满面的看着对面谈话的工作人员：“呜……你们，太歹毒了……不讲道理啊……”
继续嚎啕了一会儿，忽然又坐直身体：“到底……还有王法吗？”
谈话人员见他哭得那叫一个悲天跄地，似乎都有点不好意思问他和老李的关系了……
廖公子所在的谈话室里，小朱蹙着眉头，正要陷入一筹莫展，却忽然有同仁敲开门，站在门外冲小朱招手，示意他出去一下……
小朱再次回来的时候，一脸怪异的看着廖公子，就连坐下之后，还是盯着廖公子看了许久，继而开口带来个打死廖公子都不会相信的消息：
“马大炮前几天去过YN？”
廖公子不清楚小朱问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屁事有什么深意，却认为这种事上没必要隐瞒：“嗯……去旅游。”
“你怎么不去？”
廖公子更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去？”
小朱顿了顿，却问：“你真不知道他去YN做什么？”
“不是去旅游么？”
小朱面带嘲讽之色：“旅游？公安局那边说他近一两年每三四个月都在YN同一座城市、同一家酒店有过消费记录，你说这是旅游？”
“什么意思？”
小朱却问：“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小朱想了想，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反正你两兄弟这一屁股烂账，要换人来管了。
公安局打来电话，说YN那边这几天破获了一起贩毒案件，据团伙头目交代，有一部分毒品销往了我们雁城……”
廖公子的眼皮忽然跳得厉害：“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地公安机关在毒贩巢穴.里采取了许多指纹……其中，就有马大炮的！”
廖公子豁然而起：“你是说，大炮贩毒？”
“贩毒头目说，雁城这边去的，只知道叫马大炮，不知道本名……”
廖公子仍然不信：“不可能，不可能，大炮怎么会贩毒？”
“这事，你去问公安局吧，他们等下就过来带人……”
廖公子完全没在意小朱说了什么，仍如中邪一般的自言自语：“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嘴里这样说，脑子里却如同电影般的闪出许多细节画面。
比如，同样是在肥田水库放鱼放了一整宿，他廖公子回去倒头就睡，还睡了一整天，马大炮却精神奕奕的在白天去见“女朋友”，到了晚上还约了廖公子出来说要借钱买房，回头又约了“女朋友”出来喝酒聊天，从饭店聊到公园，足足又聊了一整宿，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又和“女朋友”去赶飞机——马大炮就不用睡觉的么？
再比如，马大炮的言行也似乎有点异常。
他经常说挨老婆打，结果何春兰说他老婆从来没打过他，还怀疑他们当中有人说假话。廖公子当时不以为意，只当是马大炮婆娘在遮掩家丑。
可现在想想，要是马大炮婆娘说的是真的呢？
那马大炮为什么要撒谎？
是铁了心要离婚？
廖公子悚然一惊，似乎有点明白马大炮这几年为什么老把离婚的事挂嘴边了——如果他真贩毒，那他此举就是想和婆娘撇清关系！
似乎，这才更像是他廖公子认识的那个马大炮。
马大炮虽然满嘴放大炮，但绝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更不是个发了财就想换老婆的人。
一个将老婆视之如敝履的人，绝不会将兄弟之情视之如金。
这是他廖公子多年混迹江湖总结出的一套简单而有效的识人之法。
还有，马大炮平时似乎忽然之间就会傻笑、流口水、流鼻涕，说的话也越来越不正常，越来越不搭调……
在毒品的刺激下，人会接连两三天都不用睡觉，长期吸食的人还会有莫名其妙傻笑流口水流鼻涕的症状，甚至会思维混乱，胡言乱语……
马大炮不但极有可能贩毒，甚至还极有可能吸毒！
廖公子越想越可怕，嘴里喃喃自言的话语也变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
小朱也自顾自的道：“非法采沙，贩毒，还极有可能行贿，数罪并罚，到底是枪毙还是无期，只有法院才知道……”
廖公子却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兀自又想起自己第一桶金的来历。
当时，他急需要钱，对马大炮的那一套说辞没想太多。
后来，他确实琢磨出了不对，觉得误工费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就去问了医院和当时的工地老板。
医院说，马大炮当时并未痊愈，还需长期的治疗和康复，当然，所需的医疗费用自然就是个天文数字。马大炮当时坚持出院，在被医院告知眼下出院会有后遗症，不但会丧失某些方面的功能，一到阴雨天气还得忍受剧痛的情况下，依然固执己见，医院只当他承担不了医院费，又见他态度坚决不可劝阻，也只能由了他。
工地老板说，马大炮有天忽然说要把余下的医疗费用和误工费都一并算给他。老板有点莫名其妙，说还是在医院住多久他这边就支付多久的医疗费用，待正常出院之后再算误工费的事。结果马大炮就犯浑耍泼，赖在工地老板家里不走，还说要半夜吊死在他家大门口。
工地老板无奈，只得按照马大炮的意思算了一大笔钱给他。似乎还怕廖公子不信，回头又拿了份协议出来。白纸黑字，大意就是说他马大炮一次性从工地老板这里获取了多少多少的赔偿款，含医疗误工费用在内，从此和工地老板小葱拌豆腐一清二楚……
马大炮之后绝口不提这事，廖公子知道他丧失了作为男人的基本功能，也只能装傻，当作不知道，心里却一直牢牢记得这回事。
小朱看着廖公子道：“至于你，有没有参与贩毒，这也是公安机关该调查的事……”
廖公子像是魂魄归位，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坦白交代，能从轻处罚？”
小朱微微点头，只当他是要交代和李三强的关系。
“我坦白……贩.毒这事，一直都是我主导，大炮听我的指令做事，去YN也都是我的安排……”
小朱认真的看着廖公子，忽然笑了：“你倒是个有义气的！”
“你不信？我和大炮一直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所有的生意都是一人一半，他贩.毒的事，你认为我会不知道？”
“他上回去YN买的是什么毒.品？有多少，多少钱？”
廖公子哑口无言，答不上来！
“你不要把我当傻子，公安的人更不会听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参与，他们只要一调查就能一清二楚……”
廖公子忽然道：“我得救我兄弟！”
小朱道：“你以为替他扛下罪名，就能救他？我告诉你，没用，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公安会告你妨碍司法调查！”
廖公子病急乱投医了：“那要怎么做？”
“坦白！你们向我们坦白，再向公安坦白！”
“有用？”
“你，肯定有用，至于马大炮……”
“怎么说？”
“得根据他贩卖毒.品的重量来看……不过，我能肯定的是，坦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廖公子像是瞬间衰老了几十岁，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良久，廖公子抬起头来：“大炮是不是什么都不肯说？”
小朱答非所问：“公安的人就快到了，你们去了那边，这边的事也算告一段落，到时也只能算你们拒不配合调查……至于在那边，你们是要在他们铁证如山的质问下坦白，还是觉得要帮他们省事主动坦白，那都是你们的事……”
廖公子闷头想了想，道：“你们能不能让我和大炮单独谈谈？”
廖公子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允许。
马大炮的谈话室有监听设备，纪监委压根儿就不怕他们串供！
马大炮被告知了一句你在YN的事被公安查出来了，他们等下过来带你过去之后，他整个人立马就从嚎啕大哭的状态进入了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似乎十分清醒，又似乎十分混沌。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也算是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天忽然到来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慌。
在这种似梦似真的状态下，工作人员问了他什么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纪监委认为他在行使缄默权，大概是铁了心的不配合调查，因此，干脆将他丢在谈话室，就等公安来拎人。
廖公子进来后，马大炮的眼眸总算恢复了一丝光彩，但廖公子接下来的举动，一下又将他打回现实。
“啪！”
廖公子抬手扇了马大炮一大耳刮子，声音清脆响亮，聚在电脑前的小朱及一众工作人员，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脸颊隐隐生疼……
马大炮居然如同犯错的小孩，低头一声不吭……
廖公子似乎还不解气，反手又“啪”的一声扇了他右脸颊，似乎要左右都照顾周全才满意……
“为什么？”
廖公子问。
马大炮不说话。
“老婆孩子怎么办？”
马大炮似乎有所触动：“我也不想……”
对话一度陷入沉默，马大炮又道：“我太痛了……”
“什么？”
马大炮低着头，又重复一遍：“我太痛了！”
廖公子终于想起了——马大炮当初出院，医院说他并未痊愈，除了会有后遗症，还得忍受剧痛。
“后来没去医院看过？”
“去了，他们说过了时机，没得救！”
“那为什么要贩.毒？”
“我太痛了，止痛药没什么作用……后来，听人说那东西能止痛，我瞒着婆娘想办法试了一下，就上瘾了……再后来，我琢磨这样开销太大，老婆孩子迟早会没饭吃，他们又想扩大市场，我就干脆开始做销售……”
对话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廖公子忽然问：“为什么不说？”
马大炮抬头看看四周：“他们也没人来问啊……”
“我是说，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种钱，你会想赚？”
“要钱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无底洞啊，谁能填满？”
“总会有办法！”
马大炮重新坐下：“你走吧，我想静静……”
廖公子站了许久，终究只能一言不发的离去。
接下来的问话，不出意料的顺利。
廖公子把什么都交代了。
他指着银行流水，其中哪些是取现送的老李，哪些是买的“土特产”，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在城南滩的挖沙场是托了老李的关系，才揽下了“河道清淤”的名义，之前许多工程项目中标，也都亏了老李帮忙。投桃报李，廖公子自然得给老李一份干股，兑现干股的形式毫无新意的就是赠送现金和“土特产”。
据他所说，赠送的现金少的有一二十万，多的上百万，送的“土特产”也名副其实、琳琅满目，有西藏的虫草、东北的老参，还有瑞士的钟表、法国的LV，当然，也有贵州的茅台和泸州的国窖1573。
在廖公子的交代中，他最近一笔送给老李的就是那两坛总价在72万以上的国窖1573叁60，还有一手提袋30万的现金。
他还说，这两样东西都放在老李江南雅苑住房的书房里，老李这几天忙着和老婆吵架，兴许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马大炮的交代没有廖公子详细，但进一步佐证了廖公子所说的属实，因为每回赠送现金或“土特产”，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现场，随口说的几个时间地点也和廖公子所说的一致，而最近赠送的现金和国窖1573，也在他口里得到了证实。
但在最后的搜查行动中，工作人员却掘地三尺也没找到那一袋现金和两坛酒，问老李，老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似乎是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