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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知有多久，一阵手机的响声打破这夜的寂静，将唐笑从半梦中惊醒。他翻身从枕边拿起他的那部黑色老式按键机，这时前年生日时父亲送给他的。
唐笑见方才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有些莫名其妙：
“陈佳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唐笑一阵茫然，那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发来的，地区显示的是自己的所在地。
陈佳是谁？唐笑疑惑不已。
“神经病。”唐笑猛地放下手机，埋头继续睡。
头还是很疼，像要裂开的冰块。
才躺下不到两分钟，手机又是一阵猛烈的响动，将唐笑的梦击个粉碎。
“还有完没完了！”唐笑气地想砸手机，拿起来打开，只见又是一条短信，依然是那串陌生号码发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
“我喜欢你妹啊！”唐笑怒道。
他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再次倒头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好在是周六，不必担心误了上课。
唐笑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光景，太阳的光照射在他的脸上，有一点点的微风，吹动着树枝上的几片残叶。
睡了一个懒觉，头也不疼了。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想起昨晚的那几条短信，于是取出手机，打开后，又是一阵惊奇。
对于唐笑的无视，这个陌生的号码似乎并没有善罢甘休，那人随后又接连发来了数十条短信，其中大都是询问唐笑的兴趣爱好，喜欢什么样的人一类的奇怪消息。
唐笑逐条看过，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这怕是个对自己有点感兴趣的姑娘，当然也不排除认错人的可能，也有可能不是个姑娘。
他起床洗漱，站在镜子前摆弄摆弄自己的头发，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自己，左看右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有什么好喜欢的？活见鬼，这人肯定是认错了。”
唐笑根本无闲心去理会这些事，他今天有约，下午要出门去找杨涛。
杨涛是唐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是农民工，自己一个人在校外租了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住，是唐笑隔壁班的一名学生，和唐笑一样，成绩排在倒数。他性格内向，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却唯独和唐笑比较合得来，他们俩没事儿就喜欢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
唐笑骑着自己那辆蓝色的折叠单车出门。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杨涛家。敲门半天都没有人回应，便不顾什么了，径直从他家的窗户翻了进去。
起跳，落地。拍拍裤腿，闻见屋内一阵浓浓的脚臭味，往里走，看见杨涛扯着呼噜还在酣睡，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四仰八叉的姿势活像一只死蛤蟆。唐笑扇着鼻子一脚蹬在杨涛的大腿根上。
“龟儿子起床。”唐笑骂道。
谁知杨涛一个大翻身，竟抓住唐笑的手腕，猛将唐笑拽到了自己枕边，紧紧地摁在身旁，抱住不放，还不时地哼哼几声，那只手在唐笑的胸口来回抚摸...
“去你大爷！”
唐笑一阵怒火上头，猛烈地挣脱起身，将被子卷起，蒙在杨涛的头上，进行一次和平式的毒打。
杨涛被揍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茫然而委屈地看着唐笑。
“那啥...不好意思哈，刚做了个梦，嘿嘿...”杨涛尴尬道。
杨涛见唐笑面色凝重，似乎猜到有什么事发生，他了解唐笑，换作平常也不见他是这个反应。
“咋了，这么闷闷不乐。”杨涛试探性地问道。
唐笑点燃一支烟，在床边坐下，吸了一口，叹道：
“你弟昨儿个让罗阳那几个人给打了。”
“啥玩意儿？”杨涛这么一听，瞬间激动起来，“凭啥？我弟才上初一他们也打？”
杨涛也知道，罗阳那伙人招惹不得，平时也都能避就避，避不开顶多陪个笑，没想过这种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要是上高一的话那几个杂碎还不一点敢打呢。我跟他们一块去的，你可别说我不帮，就他那架势压根劝不住，我要多说话也得跟着一块挨揍。”
“靠！”杨涛骂道，“罗阳为啥要打他？”
“罗阳让你弟给他给买烟，你弟态度不好。”
“他不会自己去买？又不是没手没脚。欺负小的算什么本事？”杨涛急忙辩驳。
“你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有本事你自己找他说理去，你看这帮人跟不跟你讲理！我就是给你报个信儿。”
“这也太欺负人了！”杨涛委屈道。
“你弟后来又让那几个杂碎给收拾了一顿，回头你去看一看，我估摸着他心里得留下点阴影。当时那场面，还真挺惨的。”唐笑说。
“这事儿我忍不了！要不咱现在就找他去？”杨涛真的有些生气了，换做是谁也忍不了自己的弟弟受人欺凌。
“你凭啥？你能叫来几个人？到时候罗阳肯定连着你一起收拾，保不准还得把他哥叫来，这一块谁能给你做主，你心里没一点数？”唐笑看着他，冷冷道。
“呸！”杨涛依然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一瞬间涨红了脸，“这种王八蛋就该被人打死！”
“是该被人打死，反正也轮不到咱俩。”唐笑叹道，“走吧，上山去，陪我喝点。咱俩有好久没聚一块儿喝酒了。”
“走吧。”
s中学的正后方有一光秃秃的土石山，不很高，也容易爬上去。
唐笑和杨涛找到一家小店，买了五六罐纯生啤酒，动身上山。
山顶风比较大，好在今天太阳光还算温暖，也不觉多少寒意。于是找块石头坐下，一个人开了三罐，不多言语，先喝痛快了再说。
唐笑一口气干了两罐啤酒，打个饱嗝，感到有些上头。
于是和杨涛勾肩搭背胡言乱语起来。
“我给你说嗷，昨儿个晚上有一女的给我发来十多条短信。”唐笑醉醺醺道。
“啥？给我瞅瞅。”杨涛一下子来了兴致。
唐笑将手机递给杨涛，杨涛接过，翻看几眼，随后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可以啊你！就你这样的还能有人看上...那啥，你也别含糊，主动出击啊，赶紧给我整个弟妹回来！”
“拉倒吧！就我这德行，我寻思着人家姑娘肯定是发错人了。你看我，一没钱二没脸蛋，想打个架都叫不来人，成天只会玩个破游戏混吃等死，人家能看上我个啥？你看得上我，要不我跟你好？”唐笑骂道。
“行啊！我昨晚还做梦来着，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好一好，嘿嘿...”说罢，杨涛有做出一副蠢蠢欲动的姿势，其神情格外猥琐。
“去你大爷的，死基佬！”唐笑又是一脚踢在杨涛的屁股上。这次杨涛学聪明了，灵活地躲开，随后一个转身绕道唐笑身后，将唐笑一把抱住。
“有一说一，你这狗性子该收的时候就收一收，别一天到晚啥都瞧不上啥都漫不经心，要不以后保准找不着女朋友。”
“找个锤子女朋友！我就这样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个蛀虫有啥不好，我还就他大爷的漫不经心了...你给我松开！”唐笑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开。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不找就不找，你激动个屁？”杨涛嫌弃道。
“话说回来，你弟弟的事，咋整？我想着干脆趁着这会儿酒壮怂人胆，咱一块去把他收拾了得了，这一天到晚的受一肚子鬼气。”
“我看你还真是喝高了，刚才还跟我假正经，这会儿自己就先绷不住了，还酒壮怂人胆，你是个怂人我承认！”
“唉，你说咱们啥时候才能不这么龟缩着？你看这小破地方，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两条腿没一会儿都能给它走遍了，还有这人，一个比一个恶心！你还拿他们没辙，八竿子都能把你个热屁给打没了。”
“你说你不学习能咋着？我想出去打个工还他妈未成年，挣点钱都犯法，说到底还是咱自己没本事，真的是...想想我就闹心！”
“咱啥时候也能有个梦想啊，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为梦想全力以赴地拼一把...”唐笑有些伤感道。
“推你的粪球去吧！还学人家谈理想？”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呢？”唐笑模仿着电影里的口吻，正经地说。
“哈哈哈哈，还挺会来事儿！”杨涛大笑。
“哈哈哈，那可不！”
两个人都有些喝高了，起身，并肩站在山崖边。俯瞰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若有所思。
“梦想？啥是个梦想！就是做梦的时候胡思乱想！”杨涛打破这片刻的沉默，举起手中剩下的半罐啤酒，冲着山下大喊道：“敬他大爷的梦想！”
“敬他大爷的梦想！”唐笑应和。
两个人一齐干杯。
大风吹动着唐笑的头发，迷乱他的双眼。
酒足了，饭却未饱。于是将满腹的怨气付诸成谩骂，囊括一切对周遭的不满与诅咒。
那些声音被大风吞没，好似宽容这一切不甘与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