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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见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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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寒走了,带着顾南浔半路捡来的老黄走了,他说,老黄该去见见中原的风景,他说老马识途,它会回来的。
  顾南浔也没有说什么,相交不必言早晚,你懂我懂就够了。
  余寒后来说了挺多的话,顾南浔也是。
  顾南浔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少年原来是如此话多的人。
  余寒不能喝酒,余寒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如今不过是靠着这修为吊着命,若是哪天止步不前了,或许他便会回了昆仑,既然所行未果,那便索性回了,他想死在昆仑,昆仑起码算是他的家。
  余寒说……
  余寒说了很多,后来又沉默。
  余寒说着,顾南浔听着,余寒没有醉,顾南浔也没有。
  “你且去寻那琉璃剑客,这中原或早或晚我会去看看,武当也好,峨眉也罢,你打不过了,不是还有我嘛,咱两上也算不错……”
  那一晚余寒将话藏在了月光里,连同悲伤一起。
  顾南浔继续走着,日夜兼程,没停下奔行的步子,江湖也好,不是江湖也罢,各有各的归途。直到北上入广陵,甩了甩一路的风尘仆仆,捋了捋蓬乱的发丝,年轻的胡子正扎破年轻的皮肤,显得成熟了几分。
  
  顾南浔走进落日余晖下,西风卷起酒旗飘扬的酒家,在木质桌上,在已然经历无数酒水食物挥洒下发黑难辨本色的桌前,放下行囊,坐了下来。顾南浔唤来小二要了些牛肉要了些酒,饥肠辘辘,抬起筷子准备大吃,可肉入口,酒入喉却没了滋味儿。顾南浔忽然想起那个七岁的女孩儿,那个与他一同吃阳春面面的女孩儿。
  顾南浔有些想念柳轻寒了,真的,想念那个七岁的女孩儿……
  至于那个骑走他的老黄的家伙,他是,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怀念。
  顾南浔看着满桌子酒食没了胃口,意兴阑珊,索性胡乱吃了几口,喝了一口这泥罐子装的烈酒,只烈,只火辣辣的,一点儿都不香淳,不香。顾南浔啐了一口,解下江川,猛灌一口,眯着醉眼,凑着朦胧昏黄的灯光下酒,嘴里低声呢喃了句,“还是这桂花酿好喝啊,还是……”
  可是桂花酿虽好,可是桂花酿只有那么点儿,喝完就没了,所以恭喜你没有再喝壶中酒。顾南浔感受着那碗中的烈酒,然后一碗又一碗,“余寒,可惜你喝不得酒”
  顾南浔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几番跋涉过后的青衣有些灰扑扑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暗淡了,他一步步走上楼去,向小二要了一间房,嘴里念叨着,“今儿个没有阳春面吃啊……”
  一旁年迈的老掌柜伏在柜台前,浑浊的眼看着朦胧的人间,美得像一页诗的人间,淳得像一壶酒的江湖,有时候他会觉得人间就是江湖,活着就逃不掉,可有时候他又觉得江湖就是江湖,人间就是人间,这还是不同的。他的睡眼在此也看了不少江湖,见了不少人间,这人间疾苦,这江湖纷乱还是让人怅然,让人怀念……他看了一眼顾南浔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身影,随即再次伏下身子,不再看了!这样的江湖中的年轻人他不记得见了多少了……
  顾南浔进了屋子,和衣倒在床上,离家以来首次醉倒,醉的不省人事,醉眼朦胧中看见了夜落酒冷,暗香散尽。
  这一夜顾南浔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孤身一人,梦里他泪湿眼底,梦里他什么也记不住,梦里他好悲伤,梦里,梦里……
  这一夜少年醉宿酒旗飘扬间,剑眉星目,心中愁绪微添,手中紧紧握住江川,紧紧抓住这微醺下的江湖人间烟火。
  这一夜,绿柳山庄柳枝飘扬,青石板路前七岁女孩儿黑衣替代了粉色衣衫,眉间英华外放,背后长弓藏匿于茫茫夜色,她看着这满天繁星,痴痴念了句,“南浔哥哥,余寒哥哥,你们此时在哪儿啊……你好不好?我想应该很好的,对,一定是这样!”
  这一夜,黑衣少年走到了西蜀洲,手里拿着一件青衣长衫,嘴里念叨,“没有五花马,只有老黄马,没有千金裘,只有这西蜀一件长衫,要不要?”
  没人回答黑衣少年,店家只道这贵公子怕不是脑子不好使,一人在此看着两件衣服嘀咕了半天。
  绿柳山庄,女子默默不语,抬头望向那无边夜色,那里有少年离去的往日时光……
  这一夜,顾南浔的鼾声伴着窗外夜雨连绵,百转千回之后最终还是冲散了春风得意,慢慢入了暑气人间!
  没有了阳春三月,也没了那春风得意马蹄疾。
  第二日顾南浔早早地醒了来,肚子不争气叫了几番,他翻身起床,别好江川,稍稍梳洗一下,揉了揉昨夜被古刀咯得生疼的背,眉间一展,舒了一口气,吐尽了这一路行来的低迷唏嘘。顾南浔走出了屋子,下了楼,招来小二,还是要了壶酒,那等烈酒!
  顾南浔慢慢吃着,浅酌轻尝,不时打量着四周高声阔谈的的江湖侠客,看着四处吆喝匆忙的小二,似永远睡不醒的掌柜,嘴上轻笑,“这江湖说来不过酒一壶,这江湖还是不太寂寞!”
  可是老掌柜说完之后,眉头微皱,“少不更事还是莫要喝酒……”
  忽然门前一阵喧闹,众人侧目,一个浑身脏兮兮,臼头深目,宛若乞丐的男子正与店小二吵吵嚷嚷,嚷着要进来喝酒,可是这样的酒馆又怎会让这样一个人进来扰人安宁,店小二只好挡在门前,只好做了那拦路的人。
  “你还是不要进来了,你这样……”店小二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他平静地说着,却无半分看不起,他只是与人说理一般的,气度不凡,这样的店小二怕是少见。
  听见店小二平静的声音,钟北望想了想,看了看酒馆中那一坛坛子酒,深深嗅了一口酒香,满目念念不舍,扯了扯这蓬乱的头发,想了想还是转身欲行。
  “且留步!”顾南浔见此,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觉着这人还是有三六九等啊。
  “不知兄台所谓何事?”钟北望转身,看了看起身说话的顾南浔,脸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不如我请你喝酒吧!”顾南浔爽朗一笑,手一抬,正视钟北望,随即叫小二再送了几坛子酒,再來了一只碗,大碗!
  见顾南浔如此,钟北望犹豫半分,随即抬腿走入这碗底子酒家,虽一身邋遢,其貌不扬,行走间却不落俗套,让人觉得此人还是有气度的,让人暗赞了句。
  店小二一番暗叹,却不作阻拦,脸上神色很快平静下来,慢慢走回酒馆里取酒来,切肉来,一壶壶,一盘盘放在二人面前,不媚俗,不自傲!让顾南浔多看了一眼。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顾南浔倒上了一碗酒,推至于钟北望身前,眼神示意着钟北望坐下。
  “钟北望,暮鼓晨钟的钟,造化钟神秀的钟,北望神州的北,北望神州的望。”钟北望闻着酒香,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话语声混着咕噜声,完全不顾顾南浔是否能听见。
  顾南浔见此一笑,丝毫不掩饰,坦荡荡,“钟兄是读书人,读书人心中都有笔墨书香。”顾南浔是个性子直的人,不喜欢太多弯弯肠子,他想叫钟北望喝酒那便叫了,这样的顾南浔只在年少。
  “哪有哪有”钟北望忽然脸色窘迫,黝黑的皮肤看不出脸色变化,他终究是脸皮子薄,自母亲身亡,他被赶出钟家,又无一技之长,除了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别无他物,如今四处流浪,和乞丐别无二样。
  顾南浔见此心里暗自好笑,这么个大汉,还会害羞。索性抬了一碗酒,“钟兄,且尽兴,此日咱们不谈读书人的风月,咱们只饮酒”顾南浔说完仰头一口饮尽,露出泥烧制的土色碗底子,一声轻响,碗底子与桌面相扣,抹了抹嘴,说了句,“爽!”
  钟北望看见顾南浔如此模样,一时心头激动,提起酒壶,上前一步,解了封,递给顾南浔一坛,待顾南浔接过解封,随即一碰,嘴里嚷了句,“酒其实轻饮不得,这酒啊,当与对的人饮,不对,不是饮,该是喝,对,是喝酒,饮太柔软了,喝才豪放,饮适合各人独酌,喝才适合尽兴!”语吧,一口闷,喝得畅快,喝得淋漓,身子一个踉跄坐在椅子上。
  顾南浔也仰头一咕嘟,一口饮尽坛中酒,一口喝尽心中意,趁着微醺下,说了句,“相逢何必曾相识,顾南浔遇君于此,当浮一大白!”
  二人对视一眼,仰头大笑,完全不顾他人眼光,自顾自地喝着,笑着。此行所谓何事?喝酒!喝烈酒!喝酒当尽觞,不喝各散场,离情别意都付诸酒中央。
  顾南浔和钟北望一碗一碗地喝着,喝到两眼抹黑,喝到醉眼朦胧,顾南浔二人喝光了桌上的酒,吃光了桌上的肉,钟北望一低头就伏在桌上没再起来,呼噜声四起,顾南浔低头看了看,咧嘴一笑。
  顾南浔有些醉,却又不太醉,他眯着眼看着四周的人,此刻人声鼎沸,正值饭点儿,人很多。顾南浔提起坛子仰头一倒,却是半滴也没有了,他苦笑了下,独自嘀咕了句,“就喝光了……”
  忽然一旁递来了一坛子酒,一阵酒香飘荡在鼻尖,顾南浔抬眼望去,店小二持了两坛子酒过来,又取来了三两下酒菜,在一旁坐下,自顾自地取了碗筷低头吃着。
  顾南浔哑然失笑,闻了闻,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看着低头吃着肉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灰衣小厮,说了句,“你来打架?”
  “你来喝酒?”
  二人各自问着,又各自不答,顾南浔看着这难言的气氛,嘴角上扬,说了句,“有意思!”
  刘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持酒浅酌了一口,平静地看向顾南浔,十分平静,平静地不像话,他忽然开腔,“你很强!”
  “哦,不见得吧!”顾南浔戏谑地说着。相同的话语,不过换人说,也不再有那等风姿,顾南浔只是一时兴起,把当日白雪对老道士的话说了说。
  “嗯,不过也强得有限,对,若同境界,你我五五分!”刘瑾完全不顾顾南浔说什么,他沉吟一阵,随即抬头迎着顾南浔的眼神,伸出五指,在顾南浔面前扬了扬!
  顾南浔看着刘瑾眼中的炽热,有些动容,他看了看刘瑾伸出的五指,忽然说道,“你练拳吧!”
  “嗯。你练刀!”刘瑾忽然间气势一变,起身而来,手一收,别在腰后,身上散发出阵阵拳劲,朝着顾南浔扑面而来,笼罩在顾南浔身旁,丝毫不外露。
  顾南浔手中拳一捏,相同的劲气朝着刘瑾席卷而去,两股子劲气儿暗自涌动,表面风平浪静,二人面无表情,看不出谁胜谁负。
  “你赢了!”刘瑾收了拳,抬手把带来的酒推到顾南浔面前,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去,无丝毫恼怒,也无丝毫颓然,好像这不是他败了一般。
  顾南浔把酒提了起来,抿了一口,说道,“我没赢!你也没输。”顾南浔没来由地说着这么两句话,偏偏这两句话一般意思。
  刘瑾顿了顿脚步,没有转头,从喉中吐出五个字,五个后来天下人都觉着狂的字“刘瑾不会输!”刘瑾再次抬步,脸上却笑了笑。
  顾南浔愣了愣,转念一笑,“刘瑾不会输,哦,顾南浔会输吗?”顾南浔独自笑着这命题,自问着,他不觉着刘瑾很狂,相反他觉着刘瑾是对的,很对。他之前所说的两句,一句是对自己说,一句是对刘瑾说,他忽然觉着刘瑾很有趣儿,或许他日会再见。
  “妙人儿……”顾南浔看着刘瑾的身影吐出这么句话来,似是惺惺相惜,似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顾南浔收回目光看了看桌上熟睡的钟北望,叹了口气,付了酒钱,起身慢慢走出酒馆,此时有风,卷起酒旗飘扬,猎猎作响。顾南浔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出了碗底子酒家,看看人来人往,还有高头大马,忽然嘴里念叨,“这个狗日的,老子的老黄马啊……或许我该去买马,买一匹白马,免得日后又让那狗日的给拐里去……唉,没了这狗子,都没人给我付酒钱了……”
  扬起的尘埃有些乱了江湖。那日的相遇,无巧不巧,刚好,刚好!
  老掌柜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满是皱纹的嘴角抽动了下,露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背刀的遇上耍拳的啦,耍拳的拳输给了背刀的拳,这江湖可不太像话,不像话……”
  话语声渐渐低下来,老掌柜趴在桌子上再次睡去……
  写着碗底子三字的酒旗随风飘扬……
  碗底子,好一个碗底子,这酒见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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