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传说中的棋道圣手

　　一生除了喝酒练剑就是喂马的洪老七饮下太子殿下给的酒壶中最后一口酒，也没再打算和主子继续聊下去。
　　摸了摸后背的剑匣，起身道：“若是太子殿下没啥事的话，老头我就去喂马了。”
　　陈象生不见其怪，拿起玉壶起身，被垫着屁股的貂毛大衣后面沾满肉眼可见的灰尘，太子也没擦去，只是往门外走去，离别回头道一声：“洪爷爷，下次再来，嘿嘿。”
　　见太子殿下消失，洪老七停下抓马草的手，把剑匣从背上卸下，打开，匣中五格，放有三剑，老头眉头一皱，一剑出，剑鸣呼啸，剑身悬停在眼前，顺着双指指向，只听咻的一声，空气破例，半截剑身没入屋子背后的后院墙体，剑尖露出外墙半寸，一滴接着一滴的红色液体顺剑锋滴在地面，模糊消失。
　　洪老七摇摇头，没有急着召回那柄剑，只是一边喂马一边自言自语道：“六品修为，啧啧，什么时候这种不入流的畜生都能混进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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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独自站在白莲湖中心莲花亭顶层负手望去，一望便是望到了夕阳西下，断肠天崖。
　　湖边的大小妃子想看万鲤跃龙门，可等到背诵完了百余首诗，也没见太子殿下往下抛洒鱼饵，甚是扫兴，只得悄然离去。
　　临近傍晚，两名一白一青的服饰婢女缓缓没入莲花亭，稍许之后，出现在亭楼顶层，站在身后与太子殿下一同望去。
　　“殿下，该回去了，奴婢把饭菜做好了，就等着殿下回去吃呢。”
　　说话的人是沉鱼，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一脸温柔笑容，似乎这天下间，就没有能让她伤心之事，或许是因为她的主子是太子，又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这样。
　　反观青竹，除了沏茶端茶出现在陈象生面前的时候，她才会笑，这还没来得及过门的东胶国太子妃，太子殿下可从没小看这人的心性和智慧。
　　“问茶天下间，唯有太子妃。”
　　太子殿下没理会沉鱼的话，嘴角勾起笑容，念出来自东胶坊间传颂好几年的两句诗。
　　闻言，青竹莞尔一笑，此诗乃当年东胶王朝天下茶会上皇帝陛下亲自送给作为茶仙的她的两句诗词。
　　青竹正要张嘴说话，却被太子殿下先一步说道：“若是想家了，大可回去，三年前本太子就跟你说过，北陈的皇宫，你可以留下，也可以离开，三年了，就真的习惯了？”
　　太子殿下转过头，歪头看着她，青竹回答了三年前回答过他的话：“太子殿下是个好人，奴婢不会离开，离开了东胶，奴婢爹娘一家成了朝廷重臣，奴婢当年并不喜欢东胶国太子，相信他也只是看中了我的长相，没了我，还会有无数个太子妃，说到底，奴婢还挺感谢太子殿下。”
　　“你就是书读多了读进牛圈去了，堂堂太子妃，说什么也比做个婢女要风光一百倍，傻子才会选择后者。”
　　太子殿下遥头蓦然一笑，抬手敲了敲青竹的脑袋。
　　“你就是傻。”
　　青竹没有躲闪，只是讪讪道：“可那样不快乐。”
　　陈象生罢罢手，往儿女身后走去，吐气道：“罢了罢了，本太子懒得跟你讲道理。”
　　“太子殿下稍等。”
　　“何事？”
　　“待用完了膳，还请去一趟重莲阁，国师大人找你。”
　　“王清岚？好吧，知道了。对了，我没在的一个月里，太平公主心情可好？”
　　“与往常一样。”
　　“那就好。”
　　……
　　月黑风高，太子殿下独自一人进入白莲湖畔的重莲阁，抬脚关门，烛火层层而亮。
　　重莲阁共九层，高四九三六米，每层楼外都有围栏走廊，站于上面，可看尽白莲湖景色。顶层瓦面呈莲花花瓣状，每日辰时日光打下，如同菩萨降世欲坐屋顶一般，极为壮观。
　　阁中每一层都暗藏玄机，存着天下间数不清的奇珍异物天材地宝，下三层，有百万本书籍秘典，包含政治法律道教佛学文学诗词等等汇集诸子百家学问，将近二十年来，这里的书少说也被太子殿下读过万本。
　　第四层，普通武学八万本，第五层，高等武学三万本，第六层，顶尖武学或是孤本失传的超过两千本。
　　太子殿下对这令江湖人士不惜代价赴汤蹈火的中三层没有兴趣，毕竟看了也不能学，再无敌的武功秘籍，也不如一本玉女经金瓶梅黄梁梦来得有用。
　　第七层是兵器库，天下名刀名剑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第八层是各色古玩珍宝，比头还大的夜明珠，比拳头还膨胀的钻石，反正都是些富贵人士买去装逼的东西，中看不中用的值钱玩意儿。第九层，是收集古今几千年的琴棋书画，那为白莲湖写诗三百首的大诗人李相，亲笔的孤本就在这一层，各色器乐谱，各派画作，若说中三层是江湖武夫的宝藏地，那第八九层就是天下士子的梦想屋。
　　这个地方，除了皇帝和太子殿下还有住在里面的国师王清岚以外，任何人不准私闯否则格杀勿论满门抄斩外加诛九族。
　　这不是陈道肃立下的规矩，而是几百年来都是这样。
　　陈象生一楼一楼走上去，走到第九楼，方才看见那个苍老的背影，背对着他盘坐在屋子中间书堆丛中。
　　老人一身灰毛大衣，十分干净，头发全白，像是至少二十年没有剪过，散乱披在肩上沿着衣服垂落在地上。
　　太子殿下面带微笑，缓缓走去，坐在老人对面。
　　眼前是一张不高的长桌，桌上摆着一盘残局象棋，老人没理会太子殿下的到来，只是表情有些抓耳挠腮的棋盘，似乎在寻求解法。
　　最为向来城府高深的大国师被急成这样，想必这残棋至少看了三天了。
　　太子殿下没忙着替他解答，先一边脱了长靴，一边挠起裤脚，把小腿连着脚掌深进被貂毛帘布遮得严丝合缝的长桌底下。
　　这一动作之后，太子殿下仿佛入了仙境一般，像是被天宫七仙女合抱住的舒适感从脚底延绵至全身，莫说多爽了。
　　陈象生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吸气，这是为何？
　　是这长桌底下，埋着一个宝贝，名为凤凰蛋，传说是上古神兽九尾凤凰修炼千年后诞下的一颗神丹，经过万年的洗礼，这颗蛋并没有破壳生小凤凰，而是化作了晶石，后人拿去研究，发现这颗蛋里面蕴含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灵炁，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散发。
　　这灵炁极为神奇，在夏天属阴，修行之人吸收它，可调节体内的热燥，平衡阴阳，提升修行速度，而冬天属养，平衡体内阴寒，效果不变。
　　这东西天下间应该只有一颗，虽然它的实际作用并不大，但是个天下无二的大宝贝，代表的寓意可想而知想多美就有多美，谁都想要。
　　这不，现在就被放在了北陈皇宫里。
　　只不过这么宝贝的东西不供起来，反倒被面前的一老一小用来暖脚，要让天下人知道，估计整个皇宫都要被口水给淹了。
　　“王师父，大半夜叫我来何事？是要我帮你破残局？”
　　陈象生仔细看了一眼局势，只是一眼，便灿灿一笑。
　　除了皇帝和太子殿下两人以外的天下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活过一百二十岁的北陈大国师王清岚是个棋道圣手，一身棋术巅峰造极，对弈天下百年而不曾一败。
　　然而事实是，这万人敬仰的王大爷，就是个入门菜鸟，下棋胡乱一通，什么一子落将头，一车过楚河，一马跨汉界，一炮冲陷阵的江湖传说，都是皇宫里的仕子啥都不懂传出去的。
　　至于百年未曾一败就更离谱，因为他一百年来，只跟一个人下过棋，那就是太子殿下的父亲，陈道肃的棋术太子殿下自然比谁都清楚，堪比三岁小孩。
　　所以说，现在王清岚这破局哪是什么高深的东西，陈象生忍不住一手伸前，照着走势念到：“红棋跑二进三将军，黑棋保将，将五进一，红棋车九进七再将，黑棋将五进一保，红棋乘胜追击马五进三，绝杀。”
　　陈象生伸回手，呵呵一笑，大国师一拍头发蓬松的脑袋，恍然大悟。
　　“哎呀！马五进三呐！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老糊涂了。”
　　陈象生白了他一眼，大国师一愣，这才抬起头看向面前不知何时来的人。
　　“呀，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陈象生双手捂脸，只听大国师又说道：“哦，太子殿下莫非知道老夫冥思苦想三日破不得残局，前来帮助，当真是老夫的好徒弟，哈哈哈，没白教，可比道肃那小子强多了！”
　　国师露出缺了门牙的两排牙齿笑得像个老年痴呆，太子殿下彻底无语，这师父，平日里正常得像个圣人，可一旦下起象棋特别是破不了残棋的时候，这老年痴呆就犯了。
　　太子殿下收回无奈表情，开门见山说道：“师父，叫我来何事？”
　　破了残棋，大国师开始正常起来，一脱先前的痴呆模样，眼中散发着令陈象生终于松了口气的光茫。
　　然而下一刻，陈象生直接像被谁捅了一刀倒地了。
　　大国师王先生挠了挠后脑勺，蹙眉道：
　　“欸，老夫什么时候叫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