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支不够,就两支

　　皇宫十大高手，除了洪轻柔可说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其余的，一年都没见过几次面。
　　洪爷爷在里面排第七，第七都是第二剑仙了，想来真正的高手都怎么不喜欢和皇室贵族打交道。
　　陈象生虽然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江湖，但读过万卷书的他自然在一些坊间神魔武侠小说里感受过，书里边说江湖高手，都是隐居山里低调的很，不畏王权不畏强暴，视庙堂为粪土池，说是要有多臭有多臭，背负一剑腰胯一刀，一生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那家伙，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要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甭提多气派了。
　　起初太子殿下还有些呐闷，既然如此，那些修为十分高强的高手，岂不是就要天下无敌了？极为鄙夷庙堂贵权什么的，看不顺眼就随手拎刀提剑，恐怕几下子就把王朝给掀翻了。
　　为此只有几岁的他还问过陈道肃，只听父亲说，那些修练之巅峰的高手虽然厉害，但再厉害，也是人，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没有哪个高手是一支军队对付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支。
　　还未到十岁的他本想着以后像书里的大侠一样做个高手，就算成不了巅峰强者，成为像父皇那样，也是极好，奈何造化弄人，这个理想算是泡汤了。
　　十二岁的时候，陈象生出宫游玩，与护在马车外的洪轻柔聊起来，问道：“洪爷爷，你们这些高手，是不是书里说的那样，想干嘛就干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杀人放火，劫富济贫？”
　　年过九十的老剑仙洪轻柔揉了揉脑袋，回道：“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世间自有一物降一物，就像你爹，天下第一剑仙李牧尧，还不是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那是洪爷爷厉害，与李剑仙大战六千招！”
　　洪轻柔一听这话，老眼笑眯眯起来道：“那可不，能保护太子殿下的人，岂是一般人？不过你这娃娃有句话说得不严谨。”
　　“哪句话？”
　　“老头子我跟李牧尧不是大战六千剑。”
　　“那是几剑？”
　　“六千零二剑，嘿嘿！”
　　等长大了些，陈象生自然都懂了，江湖有江湖的傲气，庙堂有庙堂的势气。
　　想到这些，陈象生就不得不感叹那剑仙李牧尧了，坊间关于他的无数传说这位太子殿下无一不是都知道一二。
　　不知是天性还是从书里读出的兴趣，陈象生很是喜欢在江湖中叫武器在军队里叫兵器的剑，十岁之前，幻想着以后去西蜀白帝城找李牧尧拜师学艺。
　　过了十岁，就算不能练武，他也时常在线下之余拿着精致木剑照着剑术秘籍里面比划一二，内容十分深奥的武功秘籍只能成为太子殿下用个破木剑照着玩玩的玩具，这在江湖中无数修行者看来，完全是暴殄天物。
　　皇宫十大高手有善枪术的杨淳，善刀术的项尚，赵光济等等，太子殿下对这些人都不是太感冒，只有对耍剑而且还是耍五炳剑的洪老七很是有好感。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洪爷爷这个称呼叫了八年，若非两人是王臣关系，陈象生还真当他是自己爷爷了。
　　当然，太子殿下之所以跟他相处甚好，不仅仅是因为喜欢剑，而是十大高手中，就只有洪老七最是能和他谈得来话开得来玩笑摆得起龙门阵。
　　其他人，只会道几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太子殿下告辞什么的死板话，兴许这就是书中江湖高手厌烦的庙堂臭味，不自在，陈象生也觉得不自在。
　　洪轻柔喜欢喝酒，记得一年前，太子殿下携圣旨去秦州大梁寺找老方丈求解自己的体质，第一天晚上，洪老七突然想喝酒了，但寺中禁止喝酒，于是太子殿下就陪着他去寺大门口喝。
　　喝了快一百年酒的洪老七不知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没有，太子殿下躺在一边赏月赏蝉鸣，只听洪轻柔忽然说道：“太子殿下，你想不想听听老头子我的故事。”
　　陈象生愣了愣，没有拒绝，只是道：“说来听听。”
　　“那就先从我出生那年讲起，嗯——，九十五年前，我出生在一处寺庙里，就像这里一样，是晚上，我爹本是一个镖头，带着我娘和一个兄弟在江湖上走镖，没干过什么坏事，好事倒是干过不少。
　　那天我在娘胎里就要出来，可是不巧，我爹的仇人算中了这天我出生，就一直追踪我们，爹为了保护我娘，娘为了保护我，生完我后他们就与仇家同归于尽了，天亮后，我被前来扫地的和尚发现，还有沾满血的衣服上写着我的名字。我被和尚养大，所以对佛门佛道的东西很是尊敬，不然我也不会跑到门外来喝酒，这大风吹的，要普通的老头子，吹个半时辰，估计就直接嗝屁了。”
　　陈象生以为他就想说这些，却听他继续道：“自打我懂事知道这些后，我就想要练武，不想因为弱小，而被人任意蹂躏。十岁前，我天天上山砍柴下山挑水，强身健体，比成年的和尚都还要会干，十岁之后灵炁脉门开，恳求方丈把我送去了一派玄门，只可惜我天资平平，不管是脑子还是丹田，都是门中垫底的存在。我一次次被赶出师门，又一次次加入师门，然后又被赶出，直到没哪个再要我，于是我放弃了。
　　二十岁时，是我在一家铁匠铺子打铁的第三个年头，我记得那天是冬天，下了雪，满城风雪，如若仙境，可在那般的美景下，我亲眼看见一家老小，是如何被一位城中纨绔折磨死的，那厮奸污了人家女儿，家人报官司，哪知城中的官，就是那纨绔的父亲。
　　那日城中的雪花看起来有些刺眼，血染透了地上的白色，而我，想起了出生的时候，是那般无能为力。”
　　听到这，陈象生皱起眉头，严肃道：“那官叫什么名字？”
　　洪轻柔知道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遥头笑了笑道：“不必殿下废心，我三十岁那年，学成归来，背负五剑，一剑刺穿那狗官的头颅，一剑挑了那纨绔传宗接代的器官，剩下三剑，屠尽满门！”
　　太子殿下回想着读过的书和婢女讲过的故事，好像是有一个坊间故事，跟他很像，只不过故事里的那人在杀完人之后，从此销声匿迹了，许多人说他因杀官满门被朝廷斩了，也有人说他离开此地去了别的国家逃难去了。
　　“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十年，我从只有灵炁脉门却没有啥功夫的街头汉子成为了天下人羡慕的九品高手，我以为我杀了官，朝廷将我追究到底，所以我没打算跑，而是在官府的废墟上等待，结果就是北陈的皇帝是个明君，知道这官不是个好东西，没把我怎样，反倒是赏了我。
　　再后来，我消失在江湖中，一直呆在皇宫，一身剑术造诣被皇帝发觉，成了秘密高手，虽然老头子我不喜欢庙堂里的东西，但至少，我从此不会寄人篱下。
　　老头子的一生，不跟其余九大高手一样，不是出自名门世家，不是打小天赋异禀乃玄门天才，没有他们那些傲气，说话跟个大爷似的冷个臭脸不知要给谁看，老头子虽在佛门长大，却没读过几本书，人间大道理懂不了几个，那些勾心斗角的心理活更是学不来。
　　所以老头我说话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幸好你这太子殿下通情达理不小肚鸡肠，就是大气，跟你爹一摸一样，叫你一声娃娃，你也不会生气。”
　　太子殿下被人夸过没有一万次也有九千次了，但洪老七这声赞赏，无疑是少有的真心话，太子甚是喜欢。
　　“不过你还是跟你父亲不太一样。”
　　洪轻柔喝酒喝了一壶又一壶，打个响嗝酒气冲天。
　　“哦，那哪儿不一样？”
　　“你爹很平易近人，也很心狠手辣，偌大个西蜀王朝，说给办了就给办了，还让西楚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跪下磕头磕得流血，你喜欢喝茶，你爹毫不讳忌的去东胶把人家太子妃都给抢过来，你说南齐皇帝的女儿相貌实在出众，说能排进天下前三，你爹立马带着我去南齐联姻，可不，那南齐太平公主小妮子不就在你宫中？说是联姻，不如说是直接抢人，南齐老皇帝血都要吐出来了，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不过就仅仅只是这几件事，无疑是得罪了整个天下好几遍，想必除了你父亲，也没谁了。”
　　想起太平公主，太子殿下对这件事着实有点耿耿于怀，毕竟感情这东西，坊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可正如洪轻柔所说，为了不让父亲再得罪天下人，陈象生消去了把太平公主还回去的念头，毕竟休妻可比强制联姻难听一百倍。
　　无意间陈象生想起自己的父亲，打小以来，特别是十岁那年查出没有灵炁脉门后，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陈道肃都会全力实现，哪怕是不顾身份去抢一个女子，让太平公主成为后宫妃子，哪怕是为他踏平西蜀，让皇帝下跪，得罪天下八国，江湖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