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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人招数、气机、变通、心理、智慧、临敌经验的较量,如一方落在下风,处处被牵着鼻子走,此消彼长下,落败是迟早间的事。和两军交战一个道理,若一方被洞悉先机,处处防守处处只能挨打。
庵罗辰收摄心神,手中破凉枪带着弧度的旋匝,越来越快,场中众人只觉耳中嗡嗡作响。
独孤相神色冷峻,变成一手握刀,左手以掌轻抚在刀背上。流沙刀法大成以来,被他取名“风火雷”的这一刀从未出手过。对手难寻,今天便要借庵罗辰的破凉枪试一试它究竟威力几何?
场边所有人均感受到两人一动一静,也知道接下来一刀或一枪势必惊天动地。柔山人看着庵罗辰一脸崇慕。豹骑望向独孤相也是眼中火热,恨不得独孤相一刀将对方劈成十八块。
破凉枪转动速度之快,在场之人已没有几个肉眼可看得清了,绝大多数人只看得见一条银色的银子,似是随时会从庵罗辰手中脱手飞出。
独孤相仍是一动不动,体内气机翻滚,忽的一声暴喝,一刀看似平淡无奇的递出。
庵罗辰感受到四周空气变得灼热,变得实质有如流沙一般流动起来。手中破凉如长虹贯日,带起一抹耀眼的银光撞向刀锋。
“呲呲”声响,刀枪合而乍分。
庵罗辰与独孤相各回本位,两人间仍旧隔了二十余步。不同的是中间的空地之上多出了一条约四丈长三尺深的沟壑,整整齐齐,如被刀切。
庵罗辰枪手背后,一动不动,嘴角浸出一丝血迹,显是受了内伤。
独孤相冷削的脸庞抹过一丝红润,接着变得煞白,片刻之后又复归正常。
曹破败策骑上前,猛地抽出长刀,狂喝道:“杀!”
夜色下,两百八十骑由东西两端同时向柔山人发起冲击。
一个时辰后,战事结束。
柔山擎苍部包括乌丹单于、柔山枪霸庵罗辰、那颜阿在内一百二十余骑,仅庵罗辰等十余人护着乌丹仓皇逸去,余皆尽歼。三十余名柔山那颜阿格杀当场,无一走漏。乌丹知密会慕保保一事已然泄露,退返擎苍。
凉州豹骑折损一百六十人,两百八十骑仅余一百二十骑。
独孤相与庵罗辰一战,表面胜负未分,实则两人皆伤,独孤相内伤更重。
第一次真正参战的杨朝宗身中两刀,左肋及大腿,肋下一刀深可见骨,仍无大碍。
次日黄昏,豹骑归营,同样身中数刀都是外伤的曹破败领着只剩六骑的飞云卷回到戍堡。所剩六骑为:曹破败、杨朝宗、熊十二、柳下春、老刀把子、华风虎,无一人没有受伤,尽皆挂彩。十人出征六人还,运气好到比豹骑战损还小,冲阵杀敌没有一个人是胆怯退缩的怂货,没有一人丢了飞云卷的脸皮。沙场果然是最好的磨刀石,也是最好的金疮药,经此一役,六人再无隔阂。
杨朝宗到边军三月,除了三处刀伤,身上文弱稚嫩之气全消,代之一股阳刚铁血气质,倒是身上的痞气还在,混在一起,与数月之前已然判若两人。
回到边军大营的独孤相没有即刻返身凉州,就地寻觅一所幽静之处疗伤。凉西军务暂由左骑军主帅贺素冬全权处理,同时加强边关防务,以防柔山部铁骑报复性来犯。虽然乌丹吃了一记闷亏,这种可能性仍是不大。
这天夜里,得到乌丹遇袭退返擎苍消息的慕保保,在麻石镇临时汗帐内召见了伏放鹰、慕容燕,还有与他一同来到凉州的手下头号猛将干燧云。
慕保保脸色有些阴沉,直入主题,“雍州都护独孤相亲率豹骑,于燕支山古道截击乌丹一行,仅十余人身免,乌丹那个蠢货,又逃回擎苍去了。”
伏放鹰皱眉道:“乌丹不是有庵罗辰,与号称柔山百金之士的那颜阿随行吗?这么不经打!”
干燧云年不到四十的样子,一脸短髯,给人一种悍勇武夫府印象,接道:“用不了几天,说不定蒙渠现在就已经知道乌丹南下与小可汗私会了,乌丹除了要应付蒙渠的诘难,暂时不敢再离封地了。我们是否明日一早就回伏罗川?”
慕容燕能参与慕保保数人间的密会,自是得益于其家族慕容氏。慕容氏乃鲜卑族远古部族首领高辛氏后裔,原居慕容寺,后取慕天地二仪之道、继日月星三光之容之义,以慕容为姓。其高祖慕容单于、莫护跋、慕容廆曾称雄漠北,先后多次立国,荣光近百年,后逐渐没落。但慕容氏仍是高秦,尤其是吐谷浑部巨族,鲜卑部盛产智勇双绝的猛士,是高秦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慕容燕今趟随伏放鹰一起入凉,原是为割鹿刀而来,在鲜卑族看来,割鹿刀本是他们远祖当年一统鲜卑之物,其它旁支流支根本没有资格觊觎。
慕容燕一听要回伏罗川,大声道:“要回你们回,找不到割鹿刀我不回去。”
伏放鹰扭头一笑,这丫头说她笨吧,有时候聪明伶俐,一语中的。说她聪慧吧,有时偏又天真无知得很。他们一路从伏罗川道凉州,他已经见识多次了。
慕保保淡然一笑道:“割鹿刀已被木珊瑚带往雍州去了,暂时怕是回不了大草原,燕小姐有什么打算?”不看僧面看佛面,慕容癸在吐谷浑叶大根深,颇有声望,慕容燕正是他最小的孙女。
慕容燕想也不想道:“我要去雍州,割鹿刀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伏放鹰,你是否和我一起去?”
伏放鹰看了眼慕保保,“你一定要去,我便陪你走一趟又怎样?我答应你爷爷把你平安带回去的。”
慕容燕瞪眼道:“我是我,我爷爷是我爷爷,你要是不愿意或是不敢去雍州那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伏放鹰还未答话,慕保保道:“左右无事,放鹰便陪燕小姐走一趟吧,尽力就是。割鹿刀迟早是我大草原之物,就算这次带不回,也无妨,就当是由汉人替我们暂时保管。”
慕容燕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心底可明白:一路上如若不是伏放鹰猫捉老鼠似的折腾,割鹿刀就算没抢到手,木珊瑚也绝到不了凉州。
伏放鹰做了个耸肩的无所谓动作,笑道:“反正也没去过雍州,就当去见识见识。那晚在桃花源外,夜惊鸿和兰十一郎交过手后,便无声无息,估计也是去了雍州,说不定能碰上。”
干燧云陈珊道:“有件事我须提醒伏少,夜惊鸿此人手段虽高,但深沉难测,和我们绝非一路人,还是谨慎为好。”
伏放鹰漫不经心道:“就那么回事,没些手段心机我还懒得搭理他,人家是大雪山离恨后门下,和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慕保保脸上忽然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明天暂且不走,燧云你让安人安排一下,我想见一见独孤相。”
干燧云先是一愣,接着道:“我这就去安排。”
雍州总管府,杨霸渊亲身迎到中门,看着木珊瑚一步步走近,脸上露出长者的温厚笑意。
木珊瑚走到两人五步外站定,先是深深一福,才道:“析支木珊瑚见过大将军!”
杨霸渊轻笑道:“珊瑚不必多礼,一路上受委屈了。”
木珊瑚依旧全身黑色丝袍,连头上簪钗步摇亦是黑色,更衬得肤白胜雪,一副我见犹怜又凛然不可犯的模样。檀唇轻启道:“劳大将军挂念了。”
杨霸渊摇头失笑,脸上闪过缅怀之色,“当年你离开中原之时,才六七岁的样子。你父亲若还在,也不至二十年一别两伤。”
木珊瑚神色愣了愣,眼中升起一丝迷蒙之色,轻声道:“逝者已矣,二十年珊瑚已经不大记得了。”
杨霸渊微微点头道:“杨某这辈子都欠你们父女一份情,既然到了雍州,其他的不用多想。至于今后打算,也不急在一天两天,珊瑚先好好休息。”
木珊瑚再次万福道:“多谢大将军!”
至始至终,木珊瑚以大将军相称,没有开口一声叔伯。三十余年前,杨霸渊与其木珊瑚父莫贤良一起由弘农投军,那时宁晷尚未立国。莫贤良长他几岁,对他处处照拂有加,为他两次挡箭,一次挡刀,可以说没有莫贤良就没有今日的杨霸渊。后来因为宁晷立储之事两人意见分歧而分道扬镳。杨霸渊支持当今陛下萧王孙,莫贤良看好大皇子萧王谋,萧王谋身死后,莫贤良心灰意冷,带着几岁大的莫珊瑚隐姓埋名避居塞外。萧元谋后,宁晷先帝萧元亨也并未立萧王孙为太子,而是改立三皇子萧道玉。几年后,萧元亨南征失利,不久驾崩,萧王孙鸩杀太子萧道玉,取而代之,建元隆泰。
此后杨霸渊平步青云,直至雍州大总管,数次派人秘密前往塞外,寻找莫氏父女,等找到时,莫贤良已然故去,莫珊瑚改名木珊瑚,嫁与鲜卑析支单于为妻,变成名动草原的珊瑚夫人。
见到木珊瑚,应该是莫珊瑚,二十余年前尘往事恍然在目,杨霸渊喟然道:“若非遭此变故,珊瑚是否仍不肯来雍州?”
木珊瑚扭转头,看向一旁轻声道:“先父在我十四岁那年故去,他在时,无数次说起与大将军的过往种种,但从未有过不平之意。在珊瑚的记忆里,他或有遗憾,更多的应该是对大将军的希望与期许,他希望大将军是对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只字未提割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