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南北长歌行 / 018章 黄沙万里 读书声 铁蹄声

018章 黄沙万里 读书声 铁蹄声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太阳西沉之后,雍州都护兼凉州将军的独孤相从凉州赶至,没去边军大营,直接到了麻石镇戍堡。
  独孤相面寒如水,看着一脸苦瓜相的曹破败,倒也没有太多怪责。来时对今日的行刺事件已经有个大致了解,以今日刺客的实力和阵仗,只折了一个殷槐,可算是万幸。若非鸾惊涛及时赶到,后果更不敢想象,估计曹破败两伍十人要被全部格杀当场了。别说杨朝宗在内,麻石镇开市在即,被人当街行刺,凉州边军精锐两伍尽墨,这个人他独孤相丢不起。不过今日的行刺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庵罗辰相准时机,目标精准,出动三位一流高手,十人送死,只为杀一人——杨朝宗。杨朝宗大将军嗣子身份乃是极度机密,知晓者寥寥几人,即便是为主尽忠的殷槐至死都不知道他拼死护卫的人是大将军府少主。曹破败应该隐约猜到,再就是老刀把子,除去这两人外,整个凉州边军数万人再没有人知道杨朝宗的身份。那刺客怎么知道的?还精准把握到杨朝宗的行踪,更出动高秦吐谷浑部、柔山部高手联手刺杀。
  曹破败见独孤相不说话,整个人心凉透底。他也已经知道为什么这次自己被“贬”到飞云卷了,虽说杨朝宗无恙,毕竟丢了脸面不说,还折了将军府亲卫殷槐。“将军说句话吧,殷槐兄弟没了,咱们怎么干他娘回来?我愿为先锋。”
  独孤相盯着他冷冷道:“干他娘的?你曹破败死一万次我都不会皱眉一下。可现在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你曹破败可以死,我独孤相可以死,杨朝宗、殷槐都可以死,如果一死可以解决问题,那要你曹破败干什么?”
  曹破败不明所以,噎在当场。
  鸾惊涛沉声道:“知晓少主身份的就咱们这几个人了,庵罗辰是柔山部,死的十个是吐谷浑部,倒像是高秦那边都知道了。”
  独孤相凝神道:“大将军刚从昊阳回,少主入凉也不过大半个月,高秦的眼线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这事源头多半还在昊阳。”
  房内除了独孤相、鸾惊涛、曹破败外,就剩老刀把子了,他睡醒似的睁开眼道:“今日用剑的那人虽然只有一个照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该是来自大雪山。”
  此话一出,独孤相和鸾惊涛同时一惊。
  大雪山那是北胡圣地,与凉州一个在北,一个在西,两地何距千里?杨霸渊镇守雍凉以来,与北胡素无交集。隆泰四年,北胡一部两千骑绕过冀州,过陇西武安,直下高秦,被杨霸渊遣五千豹骑衔尾相送,直接送返冀幽以北。雍凉北胡虽也有商队往来,但也仅限于商贸买卖,从无争端。更何况大雪山地处极北,不仅是北胡圣地,还是武道巨擘,百余年来顶尖高手辈出,尤出剑道大才。当今雪山离恨后便是天下有数的武道宗师,据闻其一生从未下过雪山,但无论在宁晷、太阴,还是北胡、高秦,甚至一海之隔的东倭,都没有人敢怀疑离恨后超然的宗师地位。大雪山每隔数年就有门人弟子入世修行,声名播于九州大地。数年前,剑道魁首秋横波横空出世,足迹踏遍中原草原,罕逢敌手,据说一柄长剑直打到海对面的东倭,最终惜败于东倭第一高手虎尊长生断月。近些年,大雪山逐渐入世随流,不仅门下慢慢渗透到北胡军务,偶有门人投效中土,博取声名前程。但在雍凉一地,少有大雪山门生故旧,可说是有生意无人情。
  宁晷冀州与北胡交接,如果说冀州境内有大雪山的势力渗透,那不奇怪,甚至合情合理。宁晷萧家立国以来,边塞最不安稳的不是韩擒虎的青徐州,也不是杨霸渊的雍州,而是与当今陛下有连襟之谊的晏守道坐镇的冀州。北胡年年掠边,把宁晷这个邻居当做有钱大户,有事没事就来偷偷抢抢,你忍让他就来劲,你翻脸动手他陪你打,打不赢就跑。冀州七万步骑,耗费国帑最重,没有别的,就因为北胡不安分,三天两头找你打打停停,跑跑打打。萧王孙不厌其烦,不是没想过一鼓作气犁庭扫穴,与北胡来个长痛不如短痛的决战。在隆泰八年也曾增兵冀州,合计十万大军北伐。最终闹了个雷声大雨点小,还吃了个闷亏。加上晏守道经略东北,对北胡各部采用远交近攻,拉拢分化的策略,坚持认为扫荡北胡时机远未成熟,宁晷北伐之事便一直搁浅,两边遂恢复不断摩擦、打打停停的故态。
  今日刺客之中若有大雪山搅和在内,那不仅出人意料,更是非同寻常。试想昊阳城、高秦吐谷浑、柔山两部、再加上北胡大雪山几股势力勾连出手,而且针对的是大将军嗣子杨朝宗,这事太令人玩味了。说出来怕都没几个人能信,但它偏偏就来了。
  独孤相脸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有几分把握?”
  老刀把子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缓缓道:“十年前,秋横波一把白头梳败尽天下剑手,我在益州曾见过她出手,与人称剑气三千丈的郭凤梧比剑。今日用剑之人与秋横波无论招式、剑气、剑意都极为相似,只是相比秋横波逊色不止一筹。这两年有雪山门人入世求功求名,大将军也曾让我留意雪山门下踪迹,故而对他们的武功略有研究。此人是否来自大雪山虽不说笃定,但八九不离十。”
  鸾惊涛也道:“我从未与雪山门下交过手,但听家父说过,大雪山武学长于剑道,这些年也确实笑傲剑林,其剑首重剑气剑意,贵在修与悟,少有重术。以今日那人出剑来看,孟老大抵没有猜错。”
  老刀把子接着道:“虽然人极大可能来自雪山,但未见得就是雪山来我凉州横插一脚。回头让兰十一看看近几年有哪些雪山门下入世,又在哪里凭剑吃饭?照今天这人身手,这不难查。”
  独孤相点点头,“高秦吐谷浑、柔山两部有份参与今日对少主的刺杀,这个没有疑问。鸾兄,回雍州后将此事如实禀告大将军,再请兰大姐跑一趟凉州,我有求于她。”
  鸾惊涛也不废话,“我明早便动身。”他也不用问杨朝宗的身份泄露和安全问题,他知道经此一事后,独孤相定会做出安排,他更相信独孤相有这能耐。至于行刺一事的追查,跟兰十一郎到凉州自然有关。昊阳城那边究竟有没有参与?谁参与?怎么参与?他只需要将事情经过据实禀告大将军即可,自有人去查。
  杨朝宗独自坐在戍堡东南角墙垛之上,庵罗辰那一枪只在他颈脖留下条印记,并未伤及筋骨内脏。后来震晕他一枪是被气机波及,也无大碍,反倒是昨晚老刀把子留在他身上的疼痛更深。他已知道这次刺杀针对他而来,现在他好生活着,殷槐却为救他丢了性命。这比身上的“伤”更让他难受,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为了他说没就没了。虽已投身边军,以后这种事还会有,会有更多的袍泽在他面前死去,甚至为了他而死。但杨朝宗远没有做好准备,准备面对并接受这种残酷。他今天也杀人了,他的佩刀终于饮血了,还是一个妇人的血,想象过无数次,仍是猝不及防。但杀人带来的血腥冲击在殷槐的死面前,没有那么难受。
  杨朝宗远望夜色中灯火星星的麻石镇,视眼有些模糊,伸手一抹,才发现是泪。
  夜寒如水。
  独孤相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负手而立缓缓道:“独孤氏本是云中望族,我十一岁目睹阖族被夷灭,然后只身四处流浪,直至雍州再也没有离开过。十四岁,第一次上阵杀敌,十七岁便当上都尉,二十岁授骑都尉,两年后授轻车将军,再两年凉州副将,飞云卷统帅,雍州左骑军统帅,凉州将军,雍州都护。追随大将军十五年,大小百战,死在我面前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我亲手杀过的人有多少,我已记不得了。无论是杀的敌人,还是死在我面前的袍泽兄弟,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有父母妻儿。但既然上了战场,死都无法避免,甚至是我们最终的宿命。我为什么喜欢凉州?想象着哪一天马革裹尸还?我独孤相已官至从二品雍州都护,已无所求?光复我独孤氏往日的荣耀?或许有一点这样的小心思。建功立业?功业何在?看看咱们一路来凉州,那荒芜的田地,赤脚放羊的孩子,还有凉州城南的读书声。再听听这万里黄沙远处成群的狼嚎,和那铁蹄的声音,千年以降,往复不止。尤其近三百年来,中土崩裂纷乱,尤甚以往。所以不仅在这里,在昊阳,在太阴,死人又算得了什么?”
  杨朝宗不说话。
  独孤相转身离去,“大将军已经回到雍州,你若是想回去,随时可以告诉曹破败,他会护送你回去。”
  杨朝宗回头,独孤相已走远,只留下一道雄伟的背影。
  麻石镇刺杀后,杨朝宗依旧留在边军飞云卷,留在戍堡,依旧每日里出营巡视。麻石镇开市在即,商旅渐多,巡视也由两伍十骑变为一什二十骑一队。黑竹竿儿殷槐不在了,他的伍长之位由柳下春递补,老刀把子仍旧那副没睡醒的模样。华风虎对杨朝宗的态度少了敌对和恨意,那天如果不是他忘死一刀,华风虎知道,自己脖子肯定被那妇人刺客捅个透明窟窿。这算是救命之恩吧?比起他爹花钱买来的那身皮子和挨的那顿打,还是命重要些。况且真要说起来,在昌松杨朝宗他没有错,无非是不大厚道,扮猪吃老虎,还害得自己被老舅丢来了边军。只是要他向杨朝宗低头谢恩,一时转不了那个弯,抹不开那张骄横惯了的脸。
  杨朝宗在休养数日后,夜里又开始随老刀把子偷偷出营,有时个多时辰,有时天快亮才回营。老刀把子以身做药引,激发杨朝宗自身潜能,并不断锤击逐一打开他周身窍穴。一个多月,凉西周边多处马贼巢穴被剿,还擒杀了几个想趁麻石镇开市来碰碰运气的江洋大盗。杨朝宗初入武道,沉浸其中,乐此不疲,他却不知道为了锤炼他,独孤相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暗中调动边军,甚至数次出动豹骑,营造出这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习武环境。并因材施教,为他度身炮制这一套独一无二的武功速成教材。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