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飞剑

　　“嘎！”那巨鸟吞下金蟾又是仰天一啸，一双如连云城一样硕大的凤目中射出冷酷之色。
　　只见它震翅一拍，狂风冲落三千丈差点将忘川截断，不过好在陆九毕竟只是在白日做梦，因此不曾被撕裂成一堆碎布。
　　又见那巨鸟一个盘桓，也不降落天端，立到山峰上。而是像健美先生一样，张满了双翼，收紧了铁爪，成为太阳图腾一样，悬立在苍穹之上。
　　一团团火焰自巨鸟的目中溢出，很快开始覆盖住它显露出的全部的美好身材。
　　一簇簇火焰携带着神威在它的羽毛之上灼灼焚烧。
　　起初，那覆盖着巨鸟的火焰只是常见的赤色，但是很快，火焰的颜色就发生了变化，不断变得越来越深，最后竟彻底融成了紫色。
　　即使远在苍穹之下，远在想象世界之中的陆九，也能感受到那煌煌紫火中散发出的威严与挟持泰山般的沉重感。
　　然而紫火还不是那焚身之火的终极形态，很快，也许是从没有停止，即使是紫色这样深邃的颜色，也很快就在火焰之中堕落。火焰还在不断地焚烧，黑化。
　　在自然界中也许存在绝对黑色作为一个底线，但对于想象世界来说压根不存在什么底线。当忘川天穹上的颜色似乎都要被巨鸟身上的火焰吸走了后，那腾腾焚烧的火焰似乎终于达到了某个深渊的至深处，不再继续堕落。
　　即使是闭上眼睛，或者挖掉自己的眼睛，也能看见那高悬在苍穹上的，酷烈到近乎绝望的火焰。
　　尽管陆九觉得巨鸟有可能是想自我了结。比如那金蟾曾杀了它全家一百零八口老小，它一直勤炼法术，过着非鸟的生活，只为报仇。现在它杀了金蟾，失去了奋斗目标，便准备转世做匹野马去了。
　　不过这会儿又有一个解释似的念头浮现在陆九的心里。
　　那巨鸟是在施展本源——极恶业火。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它发现了金蟾在其体内翻打着一套太极拳，它一时间竟无法如计划中的将其炼化。
　　兼且它体内气血翻涌，渐渐难以自止。因此不得不调动本源，想以雷霆之势，抹杀肚中的金蟾。
　　可惜鸟算不如天算，它不动用本源还好，金蟾在它体内虽一时无有性命之忧，但也逃脱不得。久而久之，也只是瓮中之鳖，唯有待死。
　　但它本源一出，业火一焚，却是助了金蟾，自取灭亡。
　　概因那金蟾乃是自幽冥海中得道，本源恰与这巨鸟相反，乃是至阴，至冷。巨鸟本源既出，它也用出，这至阳至阴两相激发，当下便如混沌初生一般要爆将开来。
　　一则那至阴至阳相碰之处正在巨鸟体内，倘若爆发，伤害必更胜自外而来。二则癞蛤蟆抗击打能力向来出众，更不论巨鸟肚中那神异的金蟾。
　　是以巨鸟身上的无穷黑火，虽然声势凌空，似可焚天。但只是燃烧了片刻，那巨鸟便发出了一阵鹤唳般的哀鸣，身体与缠绕其上的火焰，尽皆抖簌了起来。
　　只是它还硬撑，仍在空中放火，不曾降落。
　　不过在它肚中的金蟾可不想当个孝顺孩子。
　　“呱！”一记金蟾升天拳自巨鸟的背中破出。
　　漫天的金血飘下，落满了远近山川，其中也有不少直接淋在了陆九身上。
　　抽抽鼻子，陆九一边抹着眼睛，一边甚至还能在这妄想世界里闻到一阵受阴阳二气相冲而蒸熟的鸟肉的香味。
　　人惯以大为美，又因为是在假想世界里，所以陆九对那天空中的喋血场景并不十分畏惧，还是零星抹着血眺上几眼。
　　但见那巨鸟被金蟾从脊背上破出后，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很快地收缩起体型来，原先它大概有金蟾的七八倍大，这会儿两者却似乎是差不多大小了。
　　不片刻，金蟾便踩着血淋淋的怪鸟下到了地上。轰隆尘埃落地，将陆九震开七八里，又轻飘飘地落在忘川上。
　　但见那怪鸟背部虽破了个大洞，终究神异，一时还不曾咽气。至于那趴在它背上的金蟾，倒也不急于下死手赶尽杀绝。
　　也许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吧（虽则这巨鸟一身血染的棕羽，金勾般的利喙，更像是只倒了血霉的大鹏），看样子金蟾倒是想收服这方才吞了它的怪鸟。
　　“呱！呱呱！呱呱呱呱！。。。。。。”金蟾一片长篇大论，忽而趾高气昂，忽而又苦口婆心。
　　那倒地的怪鸟却不曾理它，只是在那少进气，多出气。
　　陆九在七八里外听着金蟾呱呱一片的蛙鸣，还不曾听到结果。突然脑中却闪过一句话，并在这忘川世界里说了出来，
　　“寡动少言，拯度一切。”
　　轰隆隆他脑海一阵炸响，周遭景色开始像是有人泼水，变得模糊，向河底沉去。
　　原来是他在谷场中全无所觉间念到了《上感勤修清静经》的最后一卷《了缘》的最后一句，那“拯度一切”直接将他从胡思乱想的世界里拉了出来，回归了谷场。
　　只是这时，谷场中的场景已和之前大不相同。那本来伸长脖子，群魔乱舞的大鹅们，此时尽皆一副纵欲过度，昏死过去了的样子，站着大嘴堆趴在一起。
　　此外，原先站在场中的李县令等人也都昏了过去，有几只手和几个鼻子露在鹅堆上。
　　陆九扫视了几眼周遭情景。就是原先蹲守谷场门口的一干衙役，此时也喝醉了酒似地倒在那儿，没有动弹。
　　这场中唯有两人还清醒着，一是陆九，另一个便是在他身旁的，和他一样也是站在法台上的林烈。
　　陆九晕乎乎地看向林烈，但林烈却视若未闻，只是目光深深盯向某处。
　　陆九顺着林烈的目光向那地方望去，但见谷场中央的半空中漂浮着一粒黄豆，那黄豆闪闪发光，上下沉浮，像是金子做的似的。
　　“你去，将那金丹取来。”半晌，林烈将目光从金丹上收回，瞥了一眼身旁的陆九说道。
　　陆九闻言，想了想，本想遵命去把那黄豆取来。方迈开步子，却见一道光寒谷场的剑光闪过，竟有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如神仙般地踩着一柄飞剑从天而降。
　　“委羽山修士来此降妖，且莫惊慌。”
　　那男子这般说完，却是一边收起了飞剑，一边念了个“敕”字，定住了陆九和林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