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意外

　　朱大元决定请示领导，到北京去找大牌股权机构公司做咨询，然后再进一步梳理思路，成立材料小组和工作小组。
　　严总同意朱大元的做法，仅凭现有人员的经验是不足的，确实需要外脑、智库，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
　　朱大元先是在网上联系了几家股权机构公司和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可能有生意上门，这些机构都是热烈欢迎前来咨询。
　　飞机上，朱大元再一次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直上青云九重天，任我驰骋纵横间——他觉得人生真的就像梦一样，一晃，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了，度过了人生的一半。
　　这上半段不停地奋斗，一个接一个的目标，大部分都实现了。如今自己的眼界宽了，却对父母进城、生活从容的目标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是在虚度光阴，一切繁华与自己无关，就算是再好的差旅待遇又能如何。因为他的志向不是要一个虚伪的外衣。
　　下了飞机，他选好路线，想要连续在一个下午搞定两家公司，先了解法人治理结、股权架构、法律风险、评估事项和流程，还要了解避免国有资产流失的一些注意事项。
　　然后，他给身在北京的大学同学董霞打了个电话。刚说第一句，董霞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啊呀，你来了，我请你吃饭吧？”
　　原本，他想让董霞再邀请几个其他在京同学。转念一想，算了，随她的便吧。现在的北京交通拥堵，约个饭局也挺难的。人家来吧，路上耗费时间太长，不来吧，又挺没面子。
　　一顿饭，董霞说起来没完，无非是孩子多难带，自己多无聊。言语中带着空虚与无奈。
　　“你挺好的，看你春风满面，一帆风顺的样子。”董霞调侃地眯着眼睛看着朱大元。
　　他们是在莫斯科西餐厅吃饭，两个人一瓶红酒，偌大的餐厅内，她们也算是有着贵族范的一对。
　　“我呀，怎么说的，工作还算顺利，家里特都挺好。可我也是总感觉空虚。”朱大元语气沉重。
　　“你这一天忙来忙去的，多充实啊。”董霞有些不解，她给朱大元倒了一点酒。
　　“这么多年没见面，你好像比大学时帅气多了，更有男人气质了。”
　　朱大元有些脸红了，他能感到董霞对她的好感。可是没人知道，他内心是多么的惆怅与无奈。
　　“风霜雨雪白了头，我就算是普普通通吧，没啥成绩，更没啥成就。”朱大元每次都能带点哲理的话语，让董霞觉得他有思想不平庸。
　　“我们家那个天天除了算计赚钱，很少和我说几句家里的事，我们都分床两三年了。”董霞低下头，朱大元能看到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
　　命运往往是捉弄人的。钱钟书的围城理论让人感到，很多事情都是围城。所以，想太多难免会累，难免进入围城的尴尬境界。
　　吃完饭，朱大元抢着买单。董霞死活不肯，还说这顿饭，这次见面，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
　　此时，朱大元更加仔细看到董霞眼角也有了皱纹，虽然精心打扮，化了淡妆，可还是遮不住岁月的风霜。
　　这次出差的收获很大，朱大元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思路框架。他想回去后就跟严总汇报，得到肯定后就可以往下进行了。
　　此时的朱大元已经在工作方法、沟通方面成熟了很多，他知道什么事情必须先请示先汇报，什么样的事情需要自己先推进再汇报。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琢磨透，就是如何让下属都能快速成长起来，帮他分担一些重要工作。因为这些人的学历、阅历都不高，一时半会对一些高难工作承担不了。
　　他也尝试着给他们安排一些重要工作，可没有一次能够让人得到满意的结果，不断重来，甚至耽误时间。
　　“老婆，晚上，你和儿子想吃什么，我来做。”朱大元出差回来直奔家里，由于回来早，他想表现一下。
　　电话那头回答很简单：“你看着做吧，什么都行。”
　　朱大元在附近菜市场买了松花蛋、火腿肠、活鱼等，他准备来个四菜一汤。
　　其实，朱大元最早学着做饭，是跟李辉他爸学的。那时，李辉和老爷子住出租屋，有时候朱大元带着一点菜去。他嫌老爷子动作不利索，就在老爷子指导下完成各项程序，自己下手。一来二去也能做一些简单饭菜。
　　前几年，李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朱大元特意给他买了两瓶酒放在骨灰前。毕竟也是一代人啊，就这么过去了。
　　朱大元一边摘菜洗菜、收拾鱼，一边想着自己的过往。很多事情真的不是能够想象出来的，小时候在农村哪能想到现在的生活环境。或许，未来真的要靠自己来创造。
　　一切准备妥当，他掐算着小元下课时间，然后大约半小时炖鱼，热菜在炖鱼20分钟后开炒。她们娘俩进屋就能开饭了。
　　突然，电话响了。他用围裙擦了擦手，一看是小郝的号码。“喂，小郝”。没等他说完，对方迫不及待地说：“出事了。”
　　朱大元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出什么事了？”
　　“严总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朱大元张大了嘴巴，手机差点掉下去。
　　“他到新设备车间检查工地，工人们有的在安装吊梁，有的在安装设备，他一不小心从二十多米高的平台上踩空掉下来了。”
　　“为什么要上去？这不是很危险吗？”
　　“大家不让他上，他就是想上去看看会不会有作业危险。当时大头朝下，就没有心跳了。”
　　“我现在过去公司。”朱大元对着电话那头说。
　　他换完衣服，给韩芳发了微信说明情况。之后，坐在换鞋的凳子上点着一支烟，平复了一下心情。
　　意外和明天，真的不知道哪个先到来。可是，这还是不能让人接受。
　　朱大元的心情下降到极点。好端端的，严总是一个开朗的人，是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怎么能这样结束了一生呢。
　　难道这是宿命吗？可是没有任何征兆。前几天，他还说这次圣诞节，老婆孩子要回国和他团聚。
　　他还说，等重组以后就退居二线，钓鱼、旅游，出去放松一个月。
　　他说，人总要看得开点，当官赚钱干什么都要有个度，不能太贪婪，不能无休无止。
　　到了公司，田副总、工会蔡大姐他们也都到了。大家商量一下，工会负责公司内外治丧事宜，朱大元负责帮助处理家属事宜，田副总负责向上级汇报和接待。
　　一连几天，朱大元在悲伤的气氛中度过。严总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虽说跟爸爸见面时间不多，可还是能够看出她是爱爸爸的。
　　严总的老婆一直在流泪，“老严呀，你这是怎么回事，在厂子干了一辈子，怎么还死在车间了。”
　　厂里的退休的老干部们纷纷到家里来看望母女。这些老职工也是很感慨，老严年轻时是厂里不多的大学生，干啥像啥，雷厉风行。
　　他们说，严总做事考虑周到，每年过春节都会带队看望老同志，带去慰问金和礼物。
　　朱大元迎来送往一波波的来看望的人，仿佛自己就是严总的亲人。可是，严总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这是一次意外，带走了严总的生命，也给朱大元带来了新的思考。
　　还有就是，一个新的希望破灭了。
　　严总曾经和他透露，等重组后，他会带领几个知心的有能力的同事一起成立一个公司。大家股份制，技术、市场、管理一套人马都是现成的，肯定能做好。
　　听到这个计划时，朱大元别提多高兴。他觉得自己赚钱的梦想已经一天天走近了。谁成想，如今梦想破灭。
　　严总的意外之死，成了公司的一颗重磅炸弹。
　　严总的意外之死，让朱大元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他想起，严总曾告诉他，“人啊，到啥时候都要出动出击，不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但是，再有志气，也别忘了一定要有个团队。否则，是一条狼也得饿死。”
　　一个月后，他大胆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