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乱林，静水，残桥，寒骨，沉雾，昏天。这便是西疆最常见的景象，凄冷、沉寂。
　　上古时期，鸿蒙府阴殿定址于西疆，大量邪修跻身于此，西疆的景象便逐渐发生了改变。随着鸿蒙府之主太荒大帝的身陨，阴阳两殿之间的矛盾愈加尖锐无法调和，后便开始暗中发展各自势力，最终彻底决裂，分为两派，阳殿更名为“浩气阁”，阴殿更名为“九幽殿”，自此，西疆便俨然成为了妖兽邪修的聚集地。时至今日，西疆阴煞之气郁积，普通人仅是深入便有迷失心智的危险，由此更是为世人所忌惮。
　　西疆，九幽殿。
　　作为名震天下的邪修教派，九幽殿一脉所修尽为阴魂术法，而正因如此，其所在之地常年鬼气森森，不见天日，加之门派中人尽着黑衣，此地相较于西疆其余各地更为阴沉。
　　只是，在九幽殿议事厅中，有一名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男子。
　　单看男子的相貌，大约只得三四十岁，观之全身上下，白发白眉白袍白靴，却又添了几分老成，倒又叫人有些琢磨不透。此时，无论是他有别于周遭的样貌，还是他的身份，或是他将带来的消息，都注定其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
　　“灵羽尘的原魂，已经达到了炼魂化气诀的要求。”白衣男子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几名黑衣男子面面相觑，虽然一个早就该夭折的孩子一直活到现在已经让他们震惊过了，但原魂能不受损伤反而能成长到如此地步还是让他们颇为意外。此事不仅九幽殿方面觉得难以置信，估计就连白衣男子自己也意想不到。当然，这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对于九幽殿而言，这是一个机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让灵羽尘加入我派，我们便授予他炼魂化气诀，如何？”位于首座的黑衣男子说到。这名男子被一层黑雾笼罩，虽然雾算不上浓，却也看不清他的相貌，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散发出幽邃的黑芒。
　　白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灵羽尘有他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加入九幽殿。”
　　“身份？那已经存不在了。再者，我们两派之间向来是同盟关系，如今的情况下，灵羽尘投奔我派也无可厚非。”一名瘦削的黑衣老者皱了皱眉。
　　“此时如此，未来可未必。”白衣男子缓缓说道。
　　瘦削老者闻言轻笑一声：“你还想空手套白狼不成？我们可没有白帮忙的打算。”
　　“灵羽尘起势对你们来说自然不是坏事。”
　　瘦削老者正要再说，却被首座的男子抬手制止了。首座男子说道：“无需多言，想必你也清楚我们的想法，就算是同盟，我们也不希望创造一个无法掌控的强者。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各退一步。我将半部炼魂化气诀授予你，至于剩下半部是否需要，到时交由灵羽尘自己选择，如何？”
　　白衣男子明白，这半部，自然是“炼魂”的半部，若是缺了“化气”的半部，这功法是好是坏都还需再论，如此条件和让灵羽尘加入九幽殿没什么两样。然而，炼魂化气诀已是灵羽尘唯一的出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首座男子见白衣男子还在犹豫，又道：“到时未必非要灵羽尘加入我派，若是形式所迫，或许我会亲自交出剩下半部功法。此事对我派同样存在风险，若你还是不答应，也只能就此作罢。”
　　白衣男子见九幽殿一方不肯再做让步，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殿主，何不直接杀了云碧落，把灵羽尘抢来？修炼炼魂化气诀后，即便没有云碧落，灵羽尘也能自行压制心火。”白衣男子走后，瘦削男子向首座男子询问道。
　　殿主摇了摇头：“且不说影响到灵羽尘心境带来的心魔，就算单看段天行，此事也要仔细斟酌。”
　　“段天行？小辈而已，何足挂齿？就算他前途不可估量，只要趁他还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就动手……”
　　“或许实力上不算很强，但你永远无法得知他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小心为妙。无论如何，灵羽尘至少不会是敌人。”
　　……
　　北荒永夏，南霄常冬，这是五州之中人尽皆知的常识，越是靠北，气候越是炎热。在北荒，水源的大小往往代表着城市的大小，余下的地方，几乎尽是人迹罕至的荒漠，鲜少有妖兽灵草。
　　或许应该将北荒的城市称为绿洲，但对地处北荒之北的青冥渊而言却有些不妥，方圆数千里的盎然生机，把它挑出来列为五州之外的小六州也不为过。至于为何在极北之地有如此景观，尚无人知。
　　青冥渊，云峰。
　　“易潇说的这些，虽然有些地方夸张了，但也差不了多远。而且现在对此事最详尽的记录，估计也只有几个大宗门有收录，寻常人是无法了解了。”灵羽雪轻笑着说道。
　　易潇本也不清楚自己所说的到底几分对几分错，此时见状立马又摆出一副不屑置辩的神情。
　　“那太荒大帝真有移山填海的能力？”灵羽尘一脸好奇，“姐你有见过他吗。”
　　灵羽雪点了点头：“那时，我作为族中少主，有幸见过他一面。”
　　灵羽尘和灵羽雪乃是上古灵族之人，在现世记载中，灵族是上古时期南霄中实力极为强大的一脉。和所处环境相似，灵族所修功法多与寒气相关。由于女性体质偏阴，通常更适合修炼灵族功法，因此灵族多时以女性为首。不幸的是后来灵族遭遇了一场火毒灵灾，全族岌岌可危。火毒霸道之极，蔓延迅速，中毒者会逐渐被焚烧殆尽，即使实力强劲也无法幸免。为求生存，灵族一众大能联合施展秘术，冰封了部分族人，希望借长久的冰封消除火毒的影响，灵羽尘灵羽雪二人便在其中，哪知这一冰封就是千万年。在长久的冰封中，只有灵羽雪凭借着最为罕见的阴性体质“玄阴寒体”活了下来并消除了火毒的影响，而灵羽尘，灵羽雪的同辈表弟，虽靠着仅次于“玄阴寒体”的“灵阴寒体”活了下来，但火毒的影响并未根除，性命暂时无忧，却是无法修炼了。至于其他族人，则已永远留在了寒冰之中。
　　单看上去，灵羽雪只是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和灵羽尘差不多年纪。然而实际上，他们的师傅云碧落在带回两人时，灵羽尘还是个不记事的婴孩，而灵羽雪已经是如今的相貌了。或许是因为长期冰封的缘故，小姑娘肤白胜雪，又晶然若冰，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可人。而灵羽尘与灵羽雪之间除了白以外相貌上并不太相似，且灵羽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即便平时的锻炼不少，浑身上下也有少许精肉，但火毒的影响依旧明显。
　　二师兄易潇是位二十余岁的青年，生的剑眉星目，眼中隐隐流露出一种世子的高傲。其为人大大咧咧，虽看上去年纪比三师姐灵羽雪大上一些，实际年龄却是小上不少。起初尚年幼时，见一位比自己大不少的姐姐叫自己师兄，易潇还颇有些拘谨，慢慢熟络以后，便开始对灵羽雪只称名不称姓了，时不时还口花花两句，但由于实力上不及灵羽雪，为此没少受教训。
　　“太荒大帝的紫气能驱策世间万物，又凭借自己的气魄与手段一统正邪，即便将死之时，还能创造天堑制止蛮族侵略，是当之无愧的传奇帝王。”在说起太荒大帝时，灵羽雪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不过你突然了解这些作什么？”
　　“只是最近有听说一些，就想问个明白。不过如此完美的强者，竟然真的存在吗……”灵羽尘眼中流露出一丝神往。
　　灵羽雪见状笑道：“就是太荒大帝那样的强者，也是一步步成长的。来，我与你练一会儿剑，看看你成长的如何。”
　　灵羽尘讪讪地笑了笑，自己连修炼都做不到，只能进行一些寻常的锻炼，又谈何成为强者？不过如此多年来，灵羽尘也早已认清了现实，对于灵羽雪的打趣也不以为意。但即便无法修炼，灵羽尘也对习武兴致不减，能有灵羽雪的指导，自然是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