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霄悬烈日，四野卷狂沙。
　　茫茫大漠瀑沙千万里，放眼凝望，唯见一线天地。而在这一线间，有一瘦一壮两名男子相对而立。这两人，正是两族之首，太荒大帝与北冥蛮王。
　　刀出鞘，剑在手，二人相顾无言；兵已足，势正旺，两族遥遥对峙。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唯有帝与王的决战才能真正为其画上句号。
　　两族大军相隔十数里之远，但对于高手而言，不过是眨眼间便能白刃相接的距离，而两族首领之间，战斗更是一触即发。
　　短暂的沉默。
　　北冥蛮王率先发难，猛一踏步，顿时激起漫天沙尘，周遭视野更加模糊不清，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一把重刀毫无花哨地直劈而来，巨力之下，空间都浮现出裂纹。而此时，太荒大帝身边磅礴的紫气瞬间扩散开来，纷乱无章的沙尘猛地一滞，转眼立马向北冥蛮王袭去。这一粒粒看似微小的沙尘携带着巨大的力量，纵使是百炼精钢也难免被洞穿，然而仅仅对上这柄大刀的劲气便化作了肉眼不可见的糜粉，散落在天地间，视线也因此豁然开朗。
　　这一刀，撕碎了漫天沙尘，甚至去势不减，其的威力可见一斑。
　　转瞬间，刀剑相击，却并未爆发出意料中的巨响，太荒大帝手腕一扭，纤细长剑如与重刀吸在一起般，引导其划过一道弧线，轨迹之处有什么东西咔咔作响，原是空间被重刀的巨力震碎。此番下来北冥蛮王的力道也被卸掉七七八八，太荒大帝借此后撤拉开距离，同时狂风的流向也开始改变，夹杂着凄厉的尖啸，时成旋涡，时成利刃，变幻莫测地从四面八方封锁北冥蛮王的行动，想要将他逼退。
　　然而北冥蛮王丝毫不为所动，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闷吼，挥刀向前，直接迈步突破狂风的包围圈。狂风猛烈地撕扯北冥蛮王，却如同打在山岩上一般，仅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白痕，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北冥蛮王一声暴呵，狂风四散，风声突兀地消失，四周都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是一刀砸向了太荒大帝。而对方似乎早已明白风刃的作用微乎其微，荡漾着紫气的长剑不紧不慢地截住了似要粉碎天地的重刀，这一击，却是实打实的碰撞。
　　“铛……”
　　完全不像是刀剑交击的脆响，反而是古钟般悠长绵延的声音响彻云霄，恍惚间天地如水面般波动，一切都瞬间静止，眼前如同蒙上一层紫纱，万物都看得不甚真切，少顷回转过来，却又未见任何异常，叫人分不清方才是真实还是幻境。而这魔音般的碰撞声也引得北冥蛮王微微皱眉，看来也是经历了方才的恍惚。
　　力量之间的硬碰硬，太荒大帝还是败下阵来，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但这短暂的恍惚也并非毫无作用，碰撞时长剑上暴射而来的紫气已是近在咫尺。眼见着就要被击中，北冥蛮王即刻反应，强行扭动身躯，浑身上下的骨骼发出一阵瘆人的声音，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所有攻击。不过虽然没被击中，但看北冥蛮王的脸色，将身体扭曲成方才的样子显然不是他所擅长的。看来北冥蛮王对这紫气也是颇为忌惮。
　　两旁，众人或激动、或紧张、或兴奋、或沉着地注视着这场战，但两人虽打得震天动地，大军却纹丝不动。一方面，众人早已收到了禁止出手的命令，另一方面，两位大能的战斗余威也会对众人产生较大影响，此时作战确实不是明智之举。现在，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首领取得胜利的那一刻，只要胜负一定，他们便会毫不留情地撕碎对方的大军。
　　随着战斗的推移，两人身上的伤痕渐渐增多，四周也是满目疮痍，空间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布满皲裂，苍穹也被划出一道道乌黑的沟壑，触目惊心。
　　再一次对拼之后，两人再次分开，并拉开了一段较远的距离。太荒大帝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吐出，一股极为浓郁的紫气便弥散在天地之间，形成一望无际的淡紫色雾气。
　　温度在急剧上升，视线也因高温变得模糊，沙漠上万里无云的晴空突兀地聚起大片大片的白云，而后又迅速压缩、坍塌，变为一片片乌云，不时闪出几道雷光。与此同时，沙漠中形成了一个个流沙旋涡，每个旋涡中心都开始咕噜咕噜地向外冒着岩浆，狂风再次呼啸起来，沙尘夹杂着岩浆漫天飞扬，空间中的裂缝也开始蔓延，如同蜘蛛网般密布八方。而这一切世界末日般的灾厄景象，形成只在眨眼间。
　　较为靠近战场的人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感，眼前天旋地转，万物都融在了一起，为了不迷失其中，只得后退了许多。众人都知道，此番景象，意味着太荒大帝不再刻意控制自己的力量，而是任由世间万物展现其狂暴的一面。
　　北冥蛮王目光一凛，右脚重踏一步，脚下的流沙逐渐安静了下来，他随意挥了几下刀，又发出一身震耳欲聋的怒吼，直震的远处众人七窍流血，随即双臂青筋暴起，无数刀影重重叠叠地向太荒大帝袭去，将太荒大帝的行动封锁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继而万千刀影又归而为一，斩破雷霆，撕裂飓风，震散沙暴，一人力敌天地万物，直逼太荒大帝。此时太荒大帝想要躲避已无可能，但他原本也没有躲闪的意图，只见其身上的紫气愈加浓郁，双臂因高速动作产生无数残影，长剑的轨迹越来越捉摸不透，紫色剑影编制出一张细密的网，虚虚实实再难参透。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刀影在遇上剑网时，紫色剑影如雾气般消散，重刀毫无阻挡地落向了太荒大帝的胸口，与此同时，真正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了北冥蛮王的项前！
　　北冥蛮王一咬牙，重刀的力度又大上了一分，将身一拧，直接用右臂硬生生地撞向长剑。长剑因此偏了少许，最终只将北冥蛮王的侧颈拉出一道伤口，然而右臂却是直接被斩落！
　　反观太荒大帝，则是早已在胸口处聚集了磅礴的紫气，重刀砸的紫气四溅，但太荒大帝仅是向后重踏了几步，便稳稳地站住了。
　　北冥蛮王的断臂处紫气开始迅速蔓延，渐渐面部也开始发紫。他深知这紫气的厉害，咬了咬牙，向后撤去，蛮族大军也随着撤离。
　　顿时杀声震天，另一边的大军疾驰而来，势必要将败军歼灭。
　　然而，太荒大帝出乎预料的一抬手，令属下停止了追击，就这样望着蛮族大军消失在了视野中。
　　“大帝……这……”
　　太荒大帝默默不语，盘腿坐下，紫气开始在身边浮现，竟是原地疗起伤来。
　　一众属下面面相觑，很难想象如此大能也会做出打坐这样低级修炼者才需要的行为。稍一犹豫，一位紫衣属下还是主动上前一步，要帮助大帝疗伤。
　　他伸出了萦绕着白色玄气的手，突然间愣住了。
　　借助玄气，他看到了太荒大帝体内的情况，太荒大帝的五脏六腑……已经碎成了一片……
　　紫衣属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来，或许以太荒大帝的通天手腕，如此重伤也能活下来。
　　可惜，太荒大帝很快就停止了疗伤，自己站了起来。
　　“大帝！”紫衣属下有些慌了神。但其余众人还被蒙在鼓里，不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太荒大帝面色平静地说道，“全军撤退！”
　　众人更加一头雾水，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回撤。
　　“我说，撤退！”太荒大帝大吼一声，却抑制不住地咳嗽了一声，但除了紫衣属下，并未有其他人注意到。
　　大漠上最终只剩下了太荒大帝与紫衣下属两个人。
　　“月珏，随我来。”太荒大帝向着蛮族撤退的方向径直走去。
　　紫衣下属答应了一声，跟在太荒大帝身后。
　　两人的轻功十分了得，不多时，便发现蛮族的踪迹。
　　太荒大帝停了下来，又待蛮族远离了一些，运转起了紫气，只是此时的紫气比起之前暗淡了许多。
　　“月珏。”
　　“在！”
　　“运转你全身的玄气，向我攻击。”
　　“这……”虽然知道太荒大帝能够转换他人的玄气为自己的力量，但如此重伤，月珏再信任太荒大帝，也不敢轻易出手。
　　太荒大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月珏叹了口气，一咬牙，汇聚着近乎凝成实质玄气的右掌向着太荒大帝推去。
　　“噗……”
　　太荒大帝吐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但还未待月珏开口，他便摇了摇头表示无妨。他的额头上开始浮现出一个紫色的印记，身边的白色玄气也慢慢转为紫色。紫气越来越浓厚，太阳的光芒也被遮掩，星辰也开始若隐若现，这紫气，竟是比方才战斗时还要强上许多！
　　嘴角渗出了越来越多血沫，脸色也一片苍白，但太荒大帝的神态依然平静自若。如此又持续了许久，终于——
　　“散！”
　　太荒大帝一声厉呵，额上的紫色印记透体而出，悬浮在大漠上空。而紫色印记离体的一瞬间，太荒大帝的双目也失去了颜色，倒在了地上。月珏明白，太荒大帝之所以还活着，全靠这印记吊着一线生气，一旦失去印记的力量，便无可挽回了。
　　伴随着印记的出现，面前的沙漠开始大片大片地消失，短时间内便形成了一望无际的深渊，深渊两岸更是目力不能及。空间也开始扭曲、折叠，变得毫无规律可循，放眼望去尽是一块块曲折的碎片，令人目眩。
　　这是一道由一人之力创造的、无法跨越的天堑。
　　一旁，月珏轻轻扶起太荒大帝的尸身，长久无言。
　　“自此无数年来，蛮族再未出现在五州之中，而由太荒大帝创造的大漠悬崖的奇观，则被世人称为‘地之界’。”易潇收起装模作样的折扇，结束了他的故事叙说。
　　“‘北冥蛮王一击破碎了万里虚空’、‘太荒大帝颠倒了整个北荒之地’？我怎么觉得你是拿儿童话本忽悠我？”灵羽尘一脸不信。
　　“不用觉得，确实是。”易潇淡淡地说。
　　灵羽尘一脸鄙夷地“嘁”了一声，懒得再和易潇废话。其实想要了解这些上古时期的事情，身边还有更好的选择。
　　“我没事去研究这些干啥？”易潇撇了撇嘴，“硬要说起来，现在也没有多少关于此事的记载了，有也基本上和这儿童话本一样，八九不离十。你要不信就问羽雪去。”
　　“姐！”果然比起浪费时间在这种满嘴胡话的不正经师兄上，还是直接问姐姐来的可靠，正巧灵羽雪就在近旁，灵羽尘向着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