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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见时难别亦难。龙儿想早点回柯桥，希望吃了个晚饭就走。
　　马大婶让云平和龙儿再歇一晚，明天去。
　　谨慎驾驶是云平雷打不动的原则。他从来都不赶车更不喜欢开夜车，何况是长途夜车。于是对龙儿说道：“反正你不赶时间，还是明天早上去吧。”
　　“小叔，我是觉得茶镇太无聊了才想去的。你要想明天走就明天去吧。”
　　马大婶一面让云平和龙儿多吃一点家乡菜特别是云平和龙儿都喜欢吃的中药炖猪肉汤，一面说道：“龙儿你年轻阅历不深，社会中人很复杂，早年你爹娘和你姑姑他们就吃了这个亏。做生意不要太相信人，自己要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妈，其实哪里都一样，只要有团体，组合，人群的地方都会有或缓或急的斗争。关键是要有合理的游戏规则，只要按制度，按规则去办就行。人与人之间不要去称兄道弟，不要情绪化，感情化，太真伤得就深。记住，社会永远都是一个杂炉，人与人之间不是不能打交道，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龙儿若有所思地应道：“嗯。”
　　马大婶继续说道：“龙儿，你属龙，最怕属狗的人。要小心你身边属狗的人。”
　　云平笑道：“妈，你这话说得太不靠谱。总共就十二个生肖，咱们国家人口都不止十二个亿。换句话说，遍地都是属狗的人。而且狗还分狼狗和土狗等。”
　　“我也是听阴阳先生这么说的。”
　　“奶奶，那些阴阳先生就是骗你这种人的钱。”
　　杨普愤愤不平对云平说道：“你妈以前不信那玩意儿，现在老了倒虔诚起来了。三天两头往庙里送钱去。”
　　“人家奶奶是无聊才这样的。”
　　“怎么会无聊呢？要么你们再去生个崽来，让她带。”
　　马大婶道：“我的眼睛不行，一看电视就会流泪。要不然我看看电视也好。”
　　云平想了想道：“妈，你和爸要么去杭州跟我一起。城里热闹，你也不会无聊。”
　　杨普抢说：“我早就跟你妈这么说了，杭州西湖那是天下无双的人间天堂，我就想去。你们杭州的医院又大又厉害，万一看病也方便。”
　　云平道：“爸你怎么知道杭州的医院厉害。若说杭州西湖美那倒是真的。”
　　“噢，不是你经常说大城市的医院很厉害吗？”
　　“咱们国家那么多大城市，若说医院厉害，还是北京，上海的厉害吧。”
　　龙儿接声道：“我爸让爷爷奶奶去广州，他们也说不去。”
　　“不是我说的。我会去。”
　　“哎，我们都这么个年纪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事。而且城里生活，对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习惯。去什么去呀？”
　　“爸，要是真想去，今年底我回来接你去杭州过年。”
　　“好。”
　　“各家有各家的事。我不去，你那丈人丈母娘一家不好客。而且，我也没有去的想法。”
　　“是呀。各家各户有自己说不清道不尽的事。只要你肯去，我们家旁边的空港购物中心里又很多酒店客房。”
　　“不去，不去。”
　　“妈，去不去再说。要是你在家无聊，以后就跟我多说说外公外婆的故事。我整理一下，把它们写成一本书。”
　　“也行。正好你会写书。你外公外婆的故事的确可以写成一本书。这样我就不会去庙里凑热闹。不过你得慢慢写，不要赶。以前你外公就常说写书伤脑筋，所以他爱看书。我也慢慢回忆，大家都不要赶。”
　　“小叔，你写的书能不能卖钱？”
　　“若有人出版或有人拿去拍电影电视剧就可以卖钱即版权费。否则，就没有收益。”
　　“那你加油写。如果有一天被人看中那你就不愁没收入了。”
　　“龙儿，其实文化产业也是一个大产业。书可以写，但要扬名很难。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无数写书人一辈子都没有从自己写的书中收益过。对于写书人而言，能写书赚钱当然是开心的。但不是写书人都只奔着钱去，陶冶情操也是写书人的目的甚至是终极目标。”
　　马大婶道：“对。人不能只掉到钱眼里。钱是需要，但钱不是一切。”
　　“龙儿，你把奶奶的手机微信下载好，教一下怎么用。”
　　“好嘞。”
　　“爸，这两年怎么不见我叔和狗儿来扫墓？”
　　“别说他们家的事。”
　　“怎么说的？”
　　“早些年，你们兄弟都从茶镇的穷山坳飞出到大城市去。你叔婶狗儿一家人每年清明都会从茶县坐石头的公交车来抢着到你爷爷奶奶坟前扫墓，希望把好风水接回去。”
　　“爸，我记得他们每次来都要在我们家住几天去，还要顺手拎一袋蔬菜水果走吧。”
　　“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这些粗茶淡饭的蔬菜我能种，他们喜欢要就让他们带点去。”
　　“噢，爸你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这碗猪脚炖中药材汤肉跟以前吃的野猪肉炖的中药汤味道差不多。”
　　“现在国家野生动物保护不让打野猪了，还要保护野猪哩。其实，这肉汤的味道不在于家猪还是野猪，而是中药食材的功劳。”
　　“哦，这样才好。社会发展进步了，我们人类要学会与自然界和野生动物和谐共处。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吃野味。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身。”
　　马大婶道：“云平你喜欢吃中药材炖猪肉汤吃，要么你带点中药材回去，想吃的时候买个猪脚来炖着吃。”
　　“妈，算了吧。娇娇和她的爹娘都不喜欢吃中药味。我们现在吃得美滋滋的中药香的肉汤，他们却觉得很恶心很臭，根本下不了肚里。”
　　“哎，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甚至每个家庭的文化习惯都不相同。”
　　“所以说，人有各式各样，不要去要求人家都跟自己一样。这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真正现实原因。”
　　杨普接说道：“自从你婶子死了，你叔和狗儿就不再来了。”
　　马大婶接说道：“你婶死的当日，你叔一边在微信群里发哀悼一边喜形于色。”
　　龙儿笑道：“奶奶，你这话说的。”
　　“我是实事求是，因为你婶婆活着时又胖又有高血压后来又有糖尿病又是半瘫痪，你叔公一直郁郁不乐，总觉得活着没有意思。后来你婶婆死了，你叔公就彻底脱离苦海了。”
　　云平道：“那有什么可兴奋的。可见婶子活着的时候，叔叔跟她那般卿卿我我，一家人那副相亲相爱的模样全是假的。”
　　杨普道：“好笑的你还不知道呢？”
　　马大婶叹了口气道：“你婶死的当天，你叔就让狗儿去操办白事。”
　　云平道：“叔叔可能是伤心过度去躺床也是有的。”
　　马大婶道：“挺床是真的，但不是伤心而是高乐。不知是他的老相好还是人家刚介绍的一个女人，得知你婶死后就第一时间来约你叔出去。第二天回来你叔就跟狗儿商量要给狗儿要个后妈。”
　　云平道：“狗儿那个懦弱的人肯定听他爸的。”
　　马大婶道：“非也。这事狗儿死活不答应。父子俩吵得鸡犬不宁的。大家没有心思在白事上，反而把焦点集中到新的红事上。”
　　“叔叔在婶婶尸骨未寒这节点上，闹出这事，真不应该。”
　　“你叔哪管这么多。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死都死了还会管活人的事吗？”
　　云平道：“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再嫁再娶的事很普遍，但坚守感情的人也很多。何况现在叔叔都七十岁的人了。我觉得他不应该闹腾，而是好好地跟狗儿一家人过日子，珍惜余生。”
　　马大婶道：“是呀，亲戚们都是这么说。然而他说他现在就跟十八岁的姑娘那般抢手。想和他结婚的女人排长队了。有退休的教师，做生意的人等，年纪从四十多岁到六十多岁的，任由他挑。”
　　云平道：“那后来呢？”
　　马大婶道：“后来狗儿和你叔翻脸了，两人断绝父子关系。”
　　“我是说，叔叔后来有没有再娶。”
　　杨普道：“娶了，就是你嫂子的表妹阿飘。”
　　龙儿道：“我听我妈说过，我表姨背着表姨夫偷了男人，正巧被我表姨夫抓奸在床。表姨夫拿着棍棒要打死奸人，结果飘姨紧紧地抱着我表姨夫还大喊着叫那奸人‘快逃快逃’。这个绿帽子戴得又沉又憋气，我表姨夫实在难抬头做人，事后就离婚了。怎么现在叔公会要飘姨，我妈也没有跟我们说起叔公和飘姨这段奇葩的红事。”
　　马大婶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光彩的事。”
　　一家人在谈论纷纷。这时门外有人喊道：“马大婶，在家吗？”
　　杨普赶着去开门。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马大婶献茶笑道：“快来坐，葛镇长，张所长，宋局长。”
　　葛镇长笑道：“老同学，回来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云平笑道：“时间赶，怕麻烦你们，不敢打扰。”
　　宋局长道：“唉，哪里话。我们还有事求你帮忙呢？”
　　“喔，这就奇了。你们当官人还有事求远在他乡谋生的我？”
　　宋局长道：“现在葛镇长和张所长也是我们作家协会会员，让我们写点总结报告，我们还要在网上到处寻找资料，要写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那真是不行。”
　　“噢，你们也在写小说了？”
　　宋局长笑道：“我们没有那么大才华。最近我们茶县文联讨论要写一部关于茶镇的书。结果没有人能写，大家都让我这个文联副主席找个人写。我想，云平兄正是写小说的又是土生土长的茶镇人再适合不过了，于是就想到你。正巧昨天听人说你回茶镇了，所以我们就赶着登门造访。我们这也算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平笑道：“咱们作家群里不是也很多写作高手吗？”
　　宋局长道：“别说了，那些人写些段子和打油诗凑点热闹或者捉着人家的小辫子骂骂嘴是可以的，真正会写长篇小说的稀有。”
　　云平道：“你那正局长即文联正主席不也是国家高等学府出来的吗？他应该能行的。”
　　老宋道：“能行，还会让我找人写吗？这写书还是有钱的。上面拨款下来给这本书10万稿费。”
　　云平笑道：“看来，咱们茶县虽然是个贫困县但还是很重视文化发展事业的。”
　　葛镇长笑道：“那是，咱们穷山区一直以来都把重视文化教育发展放在首位。”
　　张所长接声道：“我们穷山区穷孩子，读书永远都是第一选择的出头路。”
　　老宋道：“也是，我们那时班上读书云平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们一直追都追不上。”
　　云平道：“还是你们现在比我混得好。“
　　葛镇长道：“我们在穷山沟算是不错的，但比起你在人间天堂杭州城那还是差得远。”
　　云平喝了口茶道：“大城市也有大城市的难处。”
　　葛镇长道：“以前觉得当官最好，现在才知道当官也难。所以我和张所长也准备给自己开辟第二条活路就投奔老宋去了。”
　　老宋道：“以前我在教书时，发现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还是搞文学的算是比较遂心。就跑到文联去谋了个副主席。不过，文人嘴巴都很厉害，轻易得罪不得。我主要做政府跟作协的工作。算是行政编制内的饭碗。”
　　葛镇长道：“我们老同学中还是宋局长最有头脑。我看云平在城市里打工真是太委屈了。这也算是人才埋没。要不叫老宋想办法让云平到咱们文联来发展。”
　　宋局长道：“现在这个年龄，恐怕也难有个好位子。我们文联的事业编制都要求35周岁以内而且还要全日制本科。”
　　云平道：“我也不是什么才子佳人，谢谢老同学的好意。我现在已经习惯在大城市里的生活而且也是有家小的人家。”
　　葛镇长道：“那这样，以后咱们这边文联需要写什么书之类的就给云平做，这些稿费也是不错的收入。”
　　老宋道：“这个倒是不错的主意。云平你就专门做我们老家文联的写手。恕我直言，你也不要在那全国最大的“网络小说平台”折腾，那么大的平台，成百上千万的网络作家在那里抢饭吃而且高手如云，就是你有写作才华，要想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我们老家的文联庙小，写长篇小说的人极少，这里可能更适合你发挥。”
　　云平道：“真是谢谢老同学。我会尽力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任务，毕竟我也是我们老家的作家协会会员。当然，我也不会放弃在全国最大的“网络小说平台”上的努力。创作不一定就要扬名，把自己的正能量发射出来也是一种乐趣和一点点的社会贡献吧。“
　　人各有志。老同学见云平这么认真执着也不强求。只是叮嘱云平慢慢写不要太赶不要熬出病来，大家都知道写作其实很辛苦。赚点稿费的钱也是非常辛苦的汗水钱。
　　时间不早，大家各自回家散去。
　　天明，早早地吃了饭，叔侄俩就赶路去了。
　　云平带了几张橘皮，这也是云东和阿兰的趁车经验真传。坐在大宝马车后，云平想着昨天老同学的一番交谈，更加坚定自己人生文学追求的道路是正确的是有价值的。虽然自己年少无知错过了很多很多进入最崇高的教育事业单位的机会，但依然可以自己在文学道路旷野中发光发热。他很开心接了一部写书的任务，而且还有稿费酬劳，这应该是人生的第一次。虽然云平很讨厌打工也不喜欢”平淡无奇”公司，但他心里还是感谢“平淡无奇”公司。至少“平淡无奇”公司能给他提供一碗长期吃饭的地方和空余时写书的去处。
　　龙儿从观后镜中看到一生坎坷又带有书生气的小叔由先前瞧不起到现在佩服。真想不到云平叔会是一个写书人而且还会在老家受人追捧。
　　显然云平比来时适应了龙儿的大宝马车。他正一边闻着淡淡香味的橘皮，一边两眼四处望着窗外碧山绿水和那湛蓝湛蓝的天空。真是太美了，不愧是世外桃源。云平心中荡起当年刚出来时的情景。山还是那座山，水也还是那水，天空依然是那样的湛蓝，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然而人却已经不是那模样的人了。
　　云平下决心要把茶镇的故事写好。不是为了要扬名而是一不枉十万元的稿费，二不愧老家的美丽山川。
　　接下来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写好老家的故事，写一本外公外婆的故事。
　　龙儿试探地问云平道：“小叔，你说我现在是自己做好还是让凤儿、宝儿进来一起合作好？”
　　云平被问得云里雾里的，应声道：“你们兄妹不是在一起做面料生意的吗？”
　　龙儿看云平确实不知就里，就解说道：“起初是一起做，后来凤儿找了个能说会道又摆着有钱人的潮州老公，等生了两个孩子后本性就露出来了。不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而且好吃懒做又大男子主义思想非常重。我爸妈不知给凤儿拿去了多少钱。虽然他们不跟我说，我估计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但他们家就跟无底洞一样，怎么填都填不饱。后来凤儿忍无可忍就离婚了。还算我老婆好说话，又给凤儿一笔钱叫她以后不要再来家里要钱。”
　　云平闻言大吃一惊。印象中大哥大嫂对凤儿的老公十分满意还经常夸他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龙儿怕云平觉得他们家出怪事又说道：“大姑家他们现在也是只帮飞儿，对于虎儿和碓儿的生死也一概不管。”
　　“这都怎么了？”
　　“大姑的小儿媳和小女婿，一个是湖南人，一个是四川人。大姑总说他们懒，只知道伸手要钱，大姑父也常说‘客人总是客人，不贴心。’他们只喜欢老家出来的大儿媳。现在飞儿是大老板，虎儿和碓儿穷得到处找饭吃。”
　　云平想着：“现在自己家里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于是转了话题说道：“龙儿其实合儿真的很不错，人长得漂亮又会做生意又给你生了三个孩子，又知根知底，你不要辜负她的心。”
　　龙儿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小叔，我妈以前给张鑫他们家的小女儿现在经常来向我要钱。我给了她好几回，最后一次给了她十万元，我让她以后不要再来讨钱了。你说女人怎么那么笨，随便给哪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都能骗去的？”
　　云平没有作答。
　　前面堵车了。龙儿开得累，跑下车到后座来叫云平去开。
　　云平道：“这么高级的车，我不会开。”
　　“很简单，跟你开的车一样。”
　　云平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赶紧爬到驾驶座上把车开走。因为后面的车喇叭催得紧。
　　“龙儿，你这车方向盘操作起来感觉有点重，还是我那辆车开起来轻，舒服。”
　　“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也开你那十万块的国产轿车，那做生意的身份都没有了。”
　　“你现在是有钱人才这么说。其实国产轿车的制造工艺和科技水平现在非常高了。我就喜欢国产轿车，经济又实惠，科技感十足。”